4.小姐姐×俏校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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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置在大背簍中,一堆一堆像是垃圾似的山貨,被紀菀巧手施了魔法,一下子就變得值錢起來了。

    用花布墊在背簍底下,紀菀又將包裝好的山貨一樣一樣的放進去。處理完了這一切,她詢問章寂舟:“跟我一起出去吧?這樓裏亂得很,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呆這兒。”

    章寂舟小幅度點了點頭。

    這回紀菀沒法子抱著他了,她得將小房間裏唯一的一張折疊桌子搬出去。章寂舟雖然不說話,但乖得很,做一隻在陌生環境裏有些小膽怯的羊羔,隻管沉默的跟著人走。

    紀菀費力的摸了摸小孩的腦袋,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這些山貨要想賣一個好的價錢,得找到合適的買主。紀菀鎖定的是一個西城的中高檔小區,這個小區交房已經有四五年了,入住率高,對貨物的需求大,又離超市遠,再合適不過了。

    到了門口,她將桌子架起來。將東西漂漂亮亮的擺著,就開始拿出新買的紙筆寫東西。

    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小孩在小區大門口蹲著已經很引人注目了,這個女人還漂亮,穿一身和她氣質很不相符的花布衫和靛藍色褲子,說不出的鄉土樸實感。旁邊的男孩還瘦瘦弱弱的,穿一件可以當裙子的女士襯衣,一雙眼睛警惕的盯著路人……怎麽看,都能得趣兒。

    紀菀好半響終於寫完了,啪啪啪幾張紙往相應的貨物旁一拍,似乎未有一點弱女子的自覺,敞開了嗓子喊:“深山土貨、滋補養顏、溫脾補腎、應有盡有。”

    見小孩瞪著一雙眼看著她,紀菀停下來將紙筆都塞給他:“無聊嗎?這給你玩。”

    章寂舟:“……”

    很快就有人圍過來看了。豁!一看紙上,端正漂亮的一手字。

    從左到右第一件東西是切成大塊的熏肉,介紹是這樣寫的----漫山跑正宗深山黑豬肉,采用祖傳秘製醬料醃製七七四十九天,成品肉厚味香,滋補非常---恕不講價、200一袋。

    首先露出購買欲望的是一個穿著體麵的年輕女士,她工資資高,平時對買東西可沒什麽概念,覺得還挺好玩。

    “喲,給我一袋。”

    紀菀一臉肉疼:“嘶,成。如果不是急著回去,哪能賣這個價……”

    女士懵了一下:“那……我再買一袋……買到賺到?”

    紀菀立刻手腳麻利的又給他裝了一袋:“誠惠人民幣四百元。”

    章寂舟:“……”

    好肉總有識貨的,一開了頭,紀菀的生意就好了起來。她本人雖然在與顧客說笑,但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沒放過周圍一點動靜。

    遠遠見到城管,紀菀將付了錢的幾位顧客所購買的東西一一裝好,後麵再要遞錢的,她就不接了,手往後邊一指。

    “城管來了,我怕罰款。”

    圍著她的老頭老太太加年輕人,沒見著小販遇城管還這樣淡定的,說淡定罷,人家又‘呼啦啦’一陣收拾。關鍵話兒風趣,都哄笑起來。

    卻見紀菀背上背篼,一手提起折疊桌,一手抱起章寂舟,跟個力大無窮的女壯士似的,就這樣了,跑得也飛快。

    城管才小跑到小區門口,圍觀的‘客戶’們也還沒散,嘴巴特甜的小姑娘已經跑出去老遠了。

    城管彎著腰,嘴裏不停喘粗氣:“哎喲!現在這些小販……力氣怎麽這麽大涅!跑得也快。”

    圍觀群眾:“……”

    你還沒看到那是個老漂亮的年輕妹兒。

    紀菀跑了好遠才停下來,她不怕受幾句口頭教育。也是沒辦法,實在是太缺錢了。啥也不怕,就怕罰款。

    中午留給他們吃飯的時間不多,紀菀帶著小孩去旁邊麵館吃麵,給小孩點了臊子麵,她自己點了一碗水煮小麵。

    兩碗麵是同一個時候端上來的,紀菀連早飯都沒有吃,一直賣力氣,早就餓了。一雙筷子伸到她麵前來,摁住了這碗麵……紀菀抬頭,小孩悶不吭聲的將兩碗麵對調了。

    難不成是小孩不愛吃臊子麵,紀菀也顧不上餓,詢問他:“給你換一碗,或者吃個別的?”

    回答她的是小孩大口吃麵的‘簌簌’聲。

    紀菀:“……”

    難得被堵得啞口無言,紀菀卻並不惱怒。反而一天的疲憊都因為一口臊子麵而被撫平了。

    細嚼慢咽也隻需要二十分鍾。完了又換地方擺攤,下午四點的時候,今天拿出來的東西終於都賣完了。

    紀菀數了一下,一共收入了二千七百四十二塊錢。

    雖然錢可能不夠,但她還是打算今天把房子租了,她這樣的相貌,在魚龍混雜又沒有任何防護的筒子樓實在是不安全。她是個辦事十分利落的人,覺得回去放一趟小桌板和背簍耽擱功夫,就抱起小孩就登上了去北城的公交車。

    他們倆這身打扮,果不其然回頭率還是挺高的。紀菀將背簍放在一邊,要擱她從前,這髒兮兮的背簍早扔了,可現在不是窮嘛。這座城市的四個區內,東城是最窮最老舊的,北城是新區,老房子新房子都有……運氣好能碰得上要出租的新房子,花小價錢住著也舒服,多好!

    今日起得早,紀菀就微微眯了一會兒,才迷迷糊糊要睡著就被小孩鬧醒了。一睜眼就看到了小孩緊緊的拉著一隻不該出現的男人的手,這隻手正揣在她斜跨的小布包裏呢,要幹什麽不言而喻。

    紀菀先拍了拍緊張的小孩,安撫他的情緒,然後素白的手捏住了小偷的手腕。

    然後才笑眯眯的對著手的主人道:“大齡單親孤苦無依媽媽帶著營養不良瘦弱小男孩,這種組合也偷,先生你的良心呢?”

    小偷:“……”

    小偷:請您放手~~~快扭斷了。

    紀菀:“何況我麵前又是小桌板又是大背簍的,你彎著腰也不容易,講真,你這目標挑得挺特別的啊!”

    小偷:“……”

    整個公交車出奇的安靜,時間似乎都因她的話而停滯了幾秒……然後,紀菀旁邊的乘客一把衝過來抓住了小偷:“……警察!舉起手來。”

    下車的時候,與她聊了一路的便衣警察特別真誠的侃了一句:“大妹子,剛剛都被你說蒙了,差點放人跑了。”

    小偷欲哭無淚:“警察同誌公允一點……如果剛剛不懵那麽一下,我本來也是有機會跑的。”

    便衣警察是北區派出所的片警,最了解這邊的情況了,很給紀菀推薦了幾個地方,省了她不少功夫。

    下了公交車之後,章寂舟就不給紀菀抱了,拿著片警同誌給畫的簡易地圖,兩人走了小半個時辰。到一處樹蔭底下,紀菀將小桌板放在皂角樹下,花台之上,指了指陰涼處:“你坐會!等著我。”

    帶出來的大水杯裏早沒水了,紀菀準備去一旁的便利店買瓶礦泉水,剛走了兩步,衣角就被一隻手拉住了。然而這雙手的主人低著頭,叫人看不清表情。

    隻有低低的聲音傳到紀菀耳邊。

    “你要去哪……要丟下我嗎?”

    不知道章寂舟是不是從前有過這樣的經曆。他的腳尖不停的晃動,即使看不到臉,紀菀也能知道他如今的表情,必然是惶惶不安的。

    章寂舟是上過學的,又不是在封閉的社會中長這麽大。從‘劇情’裏也未說他曾經失聲過,怎麽可能連話都不會說,更何況他這麽聰明。

    大人總覺得孩子什麽都不明白,這是錯誤的,所有的孩子都有一雙善於觀察的眼睛。

    紀菀也不知道自己所說的話小孩能理解多少,但是她覺得自己應該說明白,這也是對他的尊重。

    “章寂舟,你聽著!”我帶你離開東城是為了收養你,與你建立最密不可分的家庭關係。至於你從前的生活,從我出現的那一刻起就終結了。而你從前經受的苦難,我沒有辦法感同身受,亦無更多的安慰。但是沒關係,時光總會撫平一切的創傷。”

    她笑了一下,蹲下來和小孩對視,坦誠自己的內心給他看:“可能短時間內跟著我顛沛流離的生活,還比不上從前安定。可我一定會努力給你一個很好的未來的,請你相信我。”

    ……

    紀菀並不期待小孩能跟她說什麽,說完了自己要說的話,她就自顧自的詢問:“我現在可以去買瓶水了嗎?舟舟。”

    也許是她不見外的態度感染了小孩,他放開了談話期間一直緊緊拉著衣角的手。

    紀菀買了水回來,首先是給小孩喝的。在他喝水期間,紀菀又研究了一下簡易地圖,這位片警對這一片確實特別熟,哪一條路通往哪邊都半點沒有錯。

    兩個人喝過了水,紀菀帶著他又穿過了兩條小道。片警推薦這一片是有理由的,這裏算是整個北城新區中目前發展的最好的。市政設施齊全,到處都能見到店鋪、途中他們還路過了一個菜市場。因為是下午的原因,裏頭靜悄悄的,但能通過寬大的門口看到其中一兩個攤位,每個攤位都用布蓋著售賣品,紀菀隻能看到一小抹紅色---是番茄。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金苑’小區門口。這小區大門還算氣派,更讓紀菀滿意的是,因他們久站,保安射過來的警惕的目光。

    紀菀早先就盤算好了,價格稍微貴一點都可以,隻要在承受範圍之內,隻要求一點,安保要好。畢竟是一個單身女性帶著孩子,少說要在這裏住上一兩年。

    “大哥,您這裏有沒有租戶登記的,我想租套房子。”

    安保亭中有兩個保安,穿著整整齊齊的製服。他們一開始就在打量這對‘母子’,孩子穿得不合身,那麽漂亮的母親背著背簍、提著桌板滿頭大汗,身邊又沒個男人。見到其中模樣姣好的母親搽了搽汗水,溫溫軟軟的上來問話,腦補了一大堆狗血劇情,且把母子兩個都定位成了其中的弱者,態度不由得就溫柔了很多。

    “你們要租個幾房的,什麽價位?”

    肯定是越便宜越好,可這話對著好心幫忙的保安說就有些過了,紀菀換了種說法:“兩房的,要家電齊全,最好是能便宜一些。”

    兩個保安越發覺得她不容易,甚至感覺自己腦中的狗血大劇都被證實了。

    這時候是有許多業主的房子交給物業和保安租賃的。一來是放心,二來比起中介來他們收費更低,對租房者來說也更容易接受。

    兩人分出一個帶她去看房,紀菀提著的東西都寄放在保安亭中。這個小區整個麵積不是很大,綠化麵積卻很足,難得的是旁邊挨著一個不小的公園。

    保安帶他們看的是一戶位於二十樓的電梯房,兩梯八戶,裝修得也很不錯。

    保安邊開門邊介紹:“業主本來是裝了自己住的,結果剛剛裝好,就跟兒子出國了,房子也空了下來。這棟樓品質最好,都是住家戶,幾乎沒有出租的。一千五一個月絕不算貴,押一付三。關鍵是旁邊兩戶都是有孩子的人家,人好相處。”

    “就這了,”紀菀知道這樣的房子,必然是人家有心才肯帶她來的,何況給的價格絕對是十分實惠了:“隻是有一點,我現在錢不多,得多留點本錢做生意,能不能先付一個月的,我過幾天保準給您。您放心,要是下個月我還給不出這個錢,立刻搬走沒二話。”

    說實話,雖然這倆母子穿得都不咋樣,可保安卻莫名覺得他們不是給不起錢的人,也許是因為這位落魄的母親非同一般的氣質,他很容易的就將天枰偏向他們了。

    這房子本就是一個遠方親戚的,人家也不在乎這點錢。托他全權做主,才到手上就碰到了人,也是緣分。

    “成,租你們了。可是小孩千萬不能在牆上亂畫,屋子裏一切都愛護一些。”

    ***

    紀菀‘本人’的東西不多,除了山裏背來的土貨之外就是幾套棉布衣服,一個小電飯煲,一床床單,棉絮都沒有一床,幸好現在天氣熱用不了。土貨已經賣完了,剩下的走一趟就搬完了。

    兩人前去搬家的時候,先在不遠處的菜市場買了一點肉並菜,和一些必備的廚具。等一切弄完了,紀菀炒了一個木耳肉絲、一個青菜,燒了一個番茄雞蛋湯。她手藝從前是很不錯的,但是許久不做已經有些生疏了。

    紀菀先給他乘了一碗湯:“吃飯前先喝湯對胃好,嚐嚐。”

    湯是最先做好的,放到現在剛剛溫熱,是最好入口的時候,章寂舟很快就喝下了一大碗。

    紀菀又給他盛飯,這次章寂舟不幹了。

    “……我自己來。”

    他眼巴巴的看著紀菀手邊的空碗……有點小可愛,紀菀將碗遞給了他,等著他盛飯。

    兩碗飯,一碗隻乘了一半,另一碗滿滿當當的遞給了紀菀。

    他們家的電飯鍋是有些小,第一天吃飯的時候餓極了的章寂舟吃掉了兩大碗粥,紀菀隻喝到了小半碗,她從沒覺得有什麽,可是這個敏感的孩子大概一直記得這個事情。

    紀菀去撈另一碗,得到的是小孩抿起的唇和緊緊護碗的姿態。

    見他這個樣子,紀菀立刻認輸:“好吧!我吃這碗……明天去買個大點的電飯煲。趕緊坐下吃。”

    滿當當的一碗吃得紀菀直打飽嗝,見狀章寂舟才把剩下的飯一點不剩的刮來吃了。吃完了之後紀菀也不問他吃沒吃飽,從廚房裏麵翻出來一包灰麵,那是他們下午買的。在灰麵裏頭加水、雞蛋,然後揉成麵團,因為沒有擀麵杖,就用灌滿水的飲料瓶子擠推做成麵片,由於飲料瓶子到底沒有擀麵杖好用,做出來的麵片薄厚不均勻,還有些奇奇怪怪的壓痕。

    紀菀小時候特別愛吃麵片湯,那時候她家樓下就有這麽一家夫妻,租的她家的房子,賣麵片湯,她每天都去喝一碗。那夫妻實在,做麵片湯有自己的絕活,醃菜用油炒香,加土豆做湯底,然後放入擀好的麵塊,煮熟了撈起來放一點鹽和香油。

    這時候,手邊是肯定沒有醃菜的,也沒那麽精致。紀菀用大半碗番茄湯作底,倒入吃光了的木耳肉絲的油,再撒上一把青菜,撈出來也是噴香。

    滿滿一碗,章寂舟全部吃完了。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說的就是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雖然吃得下,但是也不敢讓孩子立刻就睡覺,紀菀打開電視,隨意調了個動漫頻道。黃綠紅藍四個布偶人在草地上跳來跳去,十分歡樂。

    章寂舟:“這是什麽……”

    紀菀定睛看了一下:“天線寶寶啊~”

    章寂舟:“……”

    章寂舟默默的拿過遙控器換了頻道。

    紀菀:“舟舟讀幾年級了?讀哪個學校?”

    現在是八月份初,正是剛放暑假的時候,所以紀菀一時片刻還不用送小孩去上學。但國情如此,這麽小的孩子還是要接受校園的熏陶的。人生短短幾十年,什麽歲數做什麽樣的事,紀菀希望章寂舟一生中的每一個階段都能平平穩穩,並且在多年之後回首過去的時光,不留下任何的遺憾。

    “衛國小學,”怕紀菀不知道,章寂舟又加了一句:“就是青石巷的盡頭,靈堂前麵一點。”

    聽他這樣毫無感情的說起靈堂,紀菀心裏難免又有些愧疚。為了生計,這兩天跟打仗一樣,自然無暇顧及小孩的心理健康情況。然而她真不知道怎麽開導他,這麽大的孩子大約已經明白死亡的意義。在這樣的家庭長大,父母未必是他心中的依靠,所以任何虛偽的安慰都是可笑的。

    最好是能緩一緩,先不提這個話題罷。

    紀菀決定還是回歸正題:“你介意轉學嗎?去上一所更好的學校。”

    章寂舟抿唇坐著,將視線轉回了真正不停跳轉的頻道上。

    紀菀:“我們現在住的地方,離東城有點遠。我可能沒有太多的時間能接送你,你一個人這麽遠回來我肯定是不放心的。你也看到了,我其實經濟狀況並不是特別好,需要用更多的時間去賺錢,以負擔我們倆未來的生活。你懂嗎?”

    她所說的,遠比她想要做到的更淺薄,她想要給這個孩子和美的人生

    -----紀菀不希望這孩子跟著她過活,結果比在孤兒院還要慘,那要她做什麽呢?

    紀菀以為這個孩子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出乎意料的道:“我懂了……可以的。”

    不可否認,紀菀鬆了一口氣。

    《章寂舟回憶錄》----那時候我沒有告訴紀女士,其實無所謂相不相信。遠離東城之後,僅僅一天的生活,遠比從前十年都要精彩,起碼他感受到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