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麵對麵的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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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通過向右介紹認識了林夕顏之後,因為她是自由職業者的關係,工作時間很彈性,因此在向右有事沒事來店裏轉悠的時間裏,她也會經常跟著待在店裏,時間長了,跟店裏的員工也都熟悉了。雖然歐陽璃茉對她沒說什麽,但是向左和夏七言卻對她頗有微詞,在歐陽璃茉的耳邊提了不止一次,說林夕顏這個女孩子看起來有點怪,讓她小心點。
歐陽璃茉隻是笑笑,應著說好,但人家又沒做什麽,自己能怎麽說呢?還能讓她不要總是看自己?這話要是說出口,顯得多矯情呐!
再過兩天就是新店開幕的日子,她也沒有那個閑心去管林夕顏了,每天忙的天昏地暗,所以接送蕭肖上下學的任務落到了保鏢的身上,接回來以後的帶孩子任務則落到了夏七言和向右的身上,向左可沒空,因為他需要時時刻刻跟在歐陽璃茉的身邊待命。
這天,她和向左在新店內核對後天開幕需要用到的所有食材的進貨單,手機突然響了,她取過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沒多想就接了起來:“你好,哪位?”
然而,接下來她卻久久沒說話,向左覺得奇怪,抬頭一看,隻見她臉色煞白,接聽著手機的手不住的顫抖著,嘴唇有些哆哆嗦嗦,一副惶恐不安的神情。
向左覺得她不對勁,問道:“璃茉姐,怎麽了?誰打來的?”
經他這麽一問,歐陽璃茉才回過神來,用手捂著手機的聽筒匆匆說了一句:“我有點事,你先自己對著。”
然後便徑直離開了。
在向左的心中,歐陽璃茉一向都是淡然處世的,不管遇到多大的麻煩,她都是最平靜的一個,像這樣的驚慌還是頭一次見,莫非是出了什麽事嗎?
直到對完所有的進貨單,他也沒有等到她回來,於是拿上單子回到,樓上樓下轉悠了一圈也沒見到她的人影,拉著夏七言問道:“見璃茉姐回來了嗎?”
“璃茉姐?沒有啊,她不是跟你去隔壁了嗎?”夏七言一臉茫然。
“還沒回來去哪兒了?”向左看看手表,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再過半個小時後,他們還要去見策劃公司的負責人洽談最後的開幕活動方案的,她不應該忘記這件事才對。
這時,營運總監白川從樓上走下來,見到他站在門口,走過來問:“向主管,老板娘是在隔壁嗎?我到她的手機打不通,我們應該要出發去策劃公司了,約好的見麵時間快到了。”
“我也正在找她呢,本來我們是在隔壁的,後來她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都過了兩個小時了,人還沒回來,不知道去哪兒了。”
“這可怎麽辦?”白川傻眼了,想起之前她被綁架過的事情,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不會是她遇到了什麽意外吧?”
“呸,烏鴉嘴!”夏七言瞪著眼睛說,“我再打個電話,要是還不通的話,我就打電話給墨總,他一定能找到璃茉姐的!”
然而,電話依舊無法接通,三個大男人像泄了氣的皮球,實在無計可施,無奈隻能打電話給墨瀚
另一邊,歐陽璃茉將車子緩緩停在路邊,看著不遠處的咖啡館招牌,內心既忐忑又不安,但是她清楚,這件事最終還是會做一個了斷的。她將手裏的手提包握緊了些,似是增加一些勇氣,打開車門,往咖啡館內走去。
“叮當”,清脆的開門鈴聲響起,熱情的服務員迎了上來:“您好,請問幾位?”
“兩位,還有一位先生應該已經到了。”
聞言,服務員的表情變了變,眼神不自覺地上下掃視了她一圈,這才重新掛起笑臉,說:“好的,這邊請。”
歐陽璃茉一開始還不明白她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但當她看到那個坐在角落裏正在大口大口抽煙的男人的時候,她似乎能理解服務員的內心想法了。
“請問,是這位先生嗎?”服務員再次開口向她確認道。
當歐陽璃茉點頭的時候,明顯能看得出服務員臉上流露出地慢慢的詫異和不理解。
“麻煩給我一杯熱拿鐵,謝謝。”
“好好的。”
服務員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而歐陽璃茉也聽見了她離開時的歎息:“這麽漂亮的女人竟然跟那種撿垃圾的男人認識”
咖啡很快端上來,兩人都沉默著對視,誰也沒說話。
再次見到鄔曉冬,歐陽璃茉說不出自己的心裏是一種怎麽樣的感覺。
看著對麵這個自己曾經想托付終身的男人,她突然理解了什麽叫做“感慨萬千”。
鄔曉冬看起來比他出逃出國前黑了、瘦了。原本直立的黑色短發變得短而彎曲,顏色比黑色又似乎更黑了幾分,甚至連頭發下麵的頭皮也顯示出微微的小麥色,不像一般人的白皙。一雙眼睛在他原本微胖的臉上顯得比較細長,現在因為臉龐瘦削的原因,看起來竟大了幾分。烏黑的眼珠在眼眶裏滴溜溜的轉,配合他時常有意無意挑起一邊唇角的嘴唇,讓人看了覺得,他是那麽的猥瑣和精明,看向你的眼神好像分分鍾在計算你的每一根毛發、每一寸肌膚值多少錢似的。
他穿著一件褐色的皮質馬甲,裏麵搭配著一件沾滿汙跡的墨綠色襯衫,以至於讓人幾乎看不出來它原本的墨綠色。灰色西裝褲臀部的位置有著明顯磨損的痕跡,不知道是多久沒有清洗了,已經磨得亮晶晶的。腳上灰撲撲的破舊皮鞋顯示出它的主人疲於奔波而從來無暇顧及它的清潔程度,就連一邊的鞋帶鬆散掉、長長的拖在地上,它的主人也毫無察覺。
歐陽璃茉在心裏輕輕歎了一口氣,她搞不懂自己為什麽當初會一頭熱的就同意跟這個男人在一起。
在她觀察鄔曉冬的時候,鄔曉冬喝著手裏的罐裝啤酒,臉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眼神卻同樣在仔仔細細的從頭到腳打量著她。
四年過去了,歐陽璃茉看起來還是當年的模樣,隻不過五官相比之前長開了許多,看起來既有小女人的清純,又有商業女性的幹練。從前一直紮起的馬尾辮變成了及腰的長發,發尾微微的向內卷起,栗褐色的發絲在陽光的照耀下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圈襯衫領的白色蕾絲小洋裙襯托的她的肌膚白皙嫩紅,細細看,仿佛吹彈可破。唯一要說改變的,就是她全身散發出的氣質變得獨立、堅強、高傲,還帶著一絲成熟女人的獨特魅力。即使她現在不說話坐在他對麵,光是坐著就讓人感覺到她隱隱的威懾力,完全不是當年那個愛嬌羞的年輕小姑娘了。尤其是她腳上的一雙尖頭細跟的金色磨砂高跟鞋,讓她看起來既性感又職業,從她進門的那一刻起,那高跟鞋跟敲打在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就撓的鄔曉冬心裏癢癢的,完全讓他著了迷。
他可以看得出來,她的頭發、指甲和肌膚平日裏一定是經常在做保養的穿的裙子和鞋子、用的包都做工精良戴的項鏈手鏈和耳環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品牌貨。總的來說,她現在的日子一定過得非常的富足,與自己有著天壤之別。
他終於憋不住了,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說話的語氣裏透露出滿滿的嫉妒:“好久不見,看來這四年我不在的日子裏,你過得很自在啊!”
“自從你不辭而別偷渡出國後,我的日子過得如何,已經與你無關了。”歐陽璃茉故意把“不辭而別”和“偷渡出國”這兩個詞說得格外用力。
果然如她所料,鄔曉冬聞言,臉上的肌肉突的一跳,正要發作,眼珠子轉了兩圈,壓下了情緒,態度突然變得示弱起來:“璃茉,我知道你還在怪我當年的不辭而別。可是你要聽我說,我是有苦衷的!”
歐陽璃茉不語,攪拌著杯中褐色的液體,沉默的看著他。
“當年,我們家家道中落,集團倒閉了,那是我爸奮鬥了幾十年的心血啊!因為一次投資失敗,就這一次,就讓我們家幾乎家破人亡平日裏看起來對你很好的叔叔伯伯舅舅爺爺,到這時候,全都不留情麵的跟我們斷絕了關係!有的不肯收回撤資的要求,有的不肯投資進來,最後,集團生生的就這麽垮了!這其中的苦,真的沒有人能理解這就是所謂的人走茶涼吧”他一邊哭訴,一邊還真的假模假樣的逼出了幾滴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歐陽璃茉聽了,表麵上平靜如水,心裏對他的話感到可笑和鄙夷:明明是因為你自己虧空集團財產太多才導致最後沒有資金幫集團翻盤,現在反而全都是別人的錯了?
鄔曉冬說到這裏,頓了頓,偷眼瞄歐陽璃茉,發現她對他的話並不為所動,依舊是保持最初的姿勢坐著,冷冷的看著他說話,便改變戰術,發動可憐攻勢:“我當年不辭而別,就是因為我知道,失去了鄔湖集團,我以後的日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你跟著我,一定是沒有好日子過的!當年你還那麽年輕,我真的不忍心把你帶到跟我一樣的境地裏!而我又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麽,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跟你說我甚至偷偷的去你家找過你,但是遠遠的看到你之後,我又沒有勇氣走過來跟你告別,因為我怕我自己會控製不住想帶你一起離開,我知道帶著你離開一定會害了你!所以我忍住了沒有來找你,直接出了國”
歐陽璃茉依舊不做聲,但是她心裏清楚,當年一出了事就連夜逃出國的就是這個正在向她哭訴深情的人渣。他以為她什麽都不知道,但是其實當年的破產內幕她全都一清二楚,隻是她沒有向任何一個人提起過。
當年鄔湖集團在心水市還算是一家私營名企,已經在籌備一年後上市的事情,沒想到集團投資意外失敗,在資金鏈斷裂後,鄔曉冬平時偷偷摸摸的虧空行為暴露在了集團股東的視線之下。集團大股東聞風,先一步撤離了資金,這筆資金占了鄔湖集團總股份的百分之四十,本來這個問題雖然嚴重,但也不至於導致集團垮台,但是看到了大股東的撤資,幾十個小股東也坐不住了,在一周之內紛紛撤資,以至於整個鄔湖集團隻剩下董事長鄔啟源掌握的不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而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裏,鄔曉冬秘密虧空近百分之十五,這無疑是壓垮鄔湖集團的最後一根稻草。
鄔啟源在最後一刻才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平日在公司財款上的為非作歹,氣的心髒病發差點一命嗚呼。在醫院搶救蘇醒後,第一時間跟他斷絕了父子關係,從此以後,鄔湖集團就在心水市消失了,一度成為心水市各大報紙和雜誌的頭版頭條,也成為人人飯後茶餘的談資。
雖然那時的鄔湖集團算是一個頗有成就和資本的集團,但是憑良心說,歐陽璃茉真的不是因為他的家產才跟他在一起的,因為鄔曉冬在當年追求她的時候,她根本不知道他是鄔湖集團的公子哥,隻是覺得他年紀比自己大,看起來成熟穩重,對她體貼嗬護,出手也比較大方,這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她當年的戀父情結。當年的她還是相當的單純的,覺得兩個人在一起隻要互相喜歡就可以了,別的條件都可以忽略不計,所以在他的鮮花攻勢下,沒過多久就答應了交往。
歐陽璃茉畢竟是個女人,感情細膩,之前兩人在一起也是有些感情在的,雖然對他現在的哭訴和之前的不辭而別感到很不恥,但也終究覺得他這四年過得太可憐了,連父母都不認他,他有家不能回,背井離鄉,從一個富貴公子哥變成落破流浪漢,歎了口氣,說:“看得出來,你這四年過得不好,但是我又何嚐不是吃盡了苦才有了今天的一點事業?看在我們曾經在一起過的份上,我也不計較當年的事情了,我們就好聚好散吧。”
鄔曉冬本以為從她前麵對他可憐的語氣裏會顧念舊情給他一點經濟上的支持或者是給他找個安生的地方住,但是她隻是說了“好聚好散”便沒有再進一步的表示了,他心裏頓時覺得非常惱怒,把手裏的啤酒罐“啪”的砸在了桌子上,罐子裏沒有喝完的啤酒隨著他的動作大力的搖晃出來,在桌子上留下了一汪啤酒汙漬。
“什麽?就這樣?!”
一個年輕的男服務員聽到聲響,聞聲望過來,見桌子上有汙漬,連忙拿著抹布走過來擦拭。歐陽璃茉在他擦拭完後給了他一點小費,向他點頭致謝。服務員受寵若驚的連連鞠躬,然後走開了。
她的動作就像一個闊太太一樣,寵辱不驚,再加上旁邊服務員的陪襯,更顯得她像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千金小姐。再看看自己的穿著和剛才的行為,如此強烈的反差讓他更加惱羞成怒,雙手捏緊成拳頭,有些咬牙切齒的說:“你連一個擦桌子的服務員都給小費,我們在一起這麽久,現在你看我落魄你都不出手幫我?!難道我連一個服務員都不如?!”
在他離開的這四年時間裏,歐陽璃茉無時無刻不在害怕,也在擔心他萬一有一天突然回來,會對自己做出什麽不利的事情,但是現在終於麵對麵見到了他,他也終於對自己露出了本性的醜陋,她反倒不那麽害怕了,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反問他:“你是服務員嗎?”
鄔曉冬愣住了,她的話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確實,他並不是服務員。
歐陽璃茉接著問:“服務員為我服務,所以我給他小費。但是你又沒有為我做什麽,反而一回國就想來問我討要好處,你覺得我應該給你嗎?”
“可是可是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我也付了很多開銷啊!我們吃飯買衣服看電影喝咖啡,哪個不是我付的錢!你敢說你沒花我一分錢?!”鄔曉冬開始口不擇言,甚至想連之前兩人談戀愛時的開銷都想向她算清楚,“至少我以前付的錢,我現在有權利要回來!”
歐陽璃茉微怔,她沒有想到,金錢真的可以把一個人徹頭徹尾的改變成另一種人,變得讓她無比的陌生。
雖然一開始得知他偷渡回國的消息後,身邊所有人都覺得他肯定會回來索要錢財,包括她自己,但是畢竟四年未見,她也不敢確定現在的鄔曉冬還是不是當初的鄔曉冬,她的心底是還存有一絲幻想的,萬一他還是當年那個他,肖肖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能一家團聚,也算是件幸事。
但是現在,他的話就猶如一盆冷水,澆醒了她心中僅存的一小簇火苗。
“鄔曉冬。”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中擠出他的名字,聲音裏是對他滿滿的失望和絕望,“我以為,你至少會先開口挽留我的人、我的心,沒想到你一點都沒有想繼續經營我們之間曾經有過的感情,而是將它轉換成金錢來索要,你太讓我失望了。”
“哼,我知道,你現在跟那個總裁在一起,你根本不會再回到我身邊的!”鄔曉冬對她的說法嗤之以鼻。
歐陽璃茉默然,良久從包裏掏出錢包,拿出裏麵所有的紅色紙幣放在桌上,說:“你說的也沒錯,現在製也是正常的。這些錢算作是對你的補償,以後就別再來找我了。”
說罷,她也不再多說,起身拎起包,徑直離開了咖啡館。
鄔曉冬口裏還含著一口啤酒,雙目圓睜的看著她扔下錢,像風一樣的離開,來不及反應過來,她就已經坐上車快速向遠處開走了,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嗆死自己。
看著桌上的這一小疊紅色鈔票,鄔曉冬越想越窩火,覺得自己受到了她的嘲弄,手裏的啤酒罐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自己曾經為她付的錢難道就隻值現在這區區一兩千塊錢?!
怒氣伴隨著屈辱,在他的心裏發酵、膨脹。
“歐陽璃茉,你別怪我不客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