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對錯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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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對錯分不清
聶霜紫偷偷觀察了下他的神色,見時機差不多了就道:“時辰不早,爹盡快去看望一下五姨娘才好,女兒就不打擾了。女兒言盡於此,望爹成全。”
將眼中鋒芒盡皆掩下,聶霜紫說完後再次行禮便告退離開。走至門檻處時卻又頓步,回頭看著兀自思量得失利益的親生父親淡淡道:“爹,女兒最後還想提醒爹,我娘是爹您的糟糠之妻,是您明媒正娶的第一個妻子。她陪您從寒門走至廟堂,攬盡您一生癡心誓言。而我,是聶家唯一的正房嫡出。可在我之前,卻已經有了兩個姐姐,您可曾在乎過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她娘和他爹新婚燕爾,他爹就已經另覓新歡。意味著誓言猶自清晰,斯人已經不堪辜負……
聶丞相渾身一震。
“爹,您已經辜負過娘,莫再辜負女兒了。”
輕輕的一聲歎息隨著房門掩去,像壓垮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聶丞相狠狠閉上眼睛。想起那個幾乎掌握了自己前半輩子所有命運的女人,雙手瞬間就緊握成拳。
程菁啊……
你是算計人心的毒蠍子,你可知你女兒猶勝你當年的風采?
孤居後院七年,沒能讓她的智計無雙徹底蒙塵,反而一經掀開,便讓人膽戰心驚。
……
聶霜紫走出書房,月色銀輝清冷冷的灑下來。隴雲正站在門外等她,聶霜紫衝她輕輕點了下頭,兩人便一起離開了主院。
回清茴院的路上途經定春閣,正好遇到聶映梅帶著十幾個丫環婆子搬了一堆東西往院外走。聶霜紫隻瞄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兀自抬著腳步從門前走過。
“賤丫頭,站住!”
再熟悉不過的喊聲突兀響起來,聶霜紫挑眉轉頭,不意外院子裏的人會看到她,卻意外聶映梅會跑出來叫住她。
微微一笑道:“二姐,後院竹林我住了七年,一應物品俱全,用不著特意搬這麽多東西過去的。”
聶映梅瞪眼:“你怎能和我娘比!”
這話說的……
聶霜紫失笑:“說得也是,我自是比不得二娘的。”
“少跟我嘻皮笑臉的,我與你關係沒那麽好!我有話要問你!”聶映梅握了握拳頭,咬牙道:“我,我娘……”
“二姐今日怎麽沒帶鞭子了?”
聶霜紫淡淡掃了一眼她的腰間,聶映梅冷哼:“以前見著我巴不得轉身就跑,現在怎麽還上趕著找打了?”
聶霜紫好脾氣的淺笑:“以前處處躲著二姐,二姐卻偏偏要往我身上招呼鞭子。現在我往二姐麵前湊了,二姐卻又不打了?”
“誰說不打,隻是暫且壓下!我問你,今天的事跟你有沒有關係?我娘是不是你害的?”
聶映梅說到後麵,俏臉上已經浮現了些許真的怒氣。
聶霜紫皺了皺眉頭:“二姐又是聽誰胡說八道了?”
“什麽胡說八道?大家都那麽說,就是你!”
“大家?”
聶霜紫掃了一眼聶映梅身後滿滿當當的一群人,笑容微冷:“多年未過問過家裏的事,沒想到如今家風這般不堪,從主子到奴才,個個都是不安分的主。”
那些丫環婆子們臉色微變,皆垂首不敢言語。
聶霜紫又看了看情緒化中的聶映梅,知道現在不是整頓下人的時候,對那些人下令道:“且先退下把東西都搬去後院,給二娘安置好吧。”
那些人全都靜立不動,聶霜紫聲音微冷:“若再不動,等會兒站在這裏的人都別想再留在府中了。”
丫環婆子們臉上微白,麵麵相覷了幾眼後,有幾個膽子小的忍不住行禮答應後搬著東西走了。
聶映梅跺腳不滿:“你憑什麽使喚我的人?”
聶霜紫淡淡的道:“二姐,她們不是你的人,她們是丞相府的下人。丞相府的主人也包括我,倘若主仆不分,那便是教養她們規矩的正主子的不是。”
這時一個還沒動的婆子大著膽子反駁道:“我們是二夫人的奴才,二小姐莫不是在說二夫人的不是?”
“二夫人的奴才也是奴才!如果給了你這個膽子這麽對我說話的人是二夫人,那便是二夫人的行為失端。”聶霜紫冷眼掃過去那一群人,淡淡道:“這麽些年來,我不過問家事是一回事,姐妹各房主子不和是一回事。但你們可曾見過,我允許你們這些做奴才的對我言語犯上?”
“這……”
婆子噤聲了,你還別說,還真是。這些年,無論下人們怎樣認為聶霜紫不得寵沒地位,但從來也沒真見一個下人可以當麵折辱她的。聶霜紫也就是每每在和聶映梅起衝突時偶爾狼狽,其他時間在別人麵前永遠是一副素雅平靜的樣子,這也就是為什麽府裏人普遍覺得她沒什麽存在感的原因。
意識到這一點,其他人也都識趣的沒說話,搬著二夫人的東西接二連三的離開了。
看著人走得差不多了,聶霜紫才把目光轉回聶映梅身上,發現這人還在瞪著她。
聶映梅沉著臉:“你剛剛說我娘壞話了。”
聶霜紫無奈搖頭:“二姐錯了,是下人不懂規矩,失了二娘的體麵,並非我說她壞話。”
“我剛剛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聶霜紫頓了頓,輕歎了一口氣,所以說她才把下人支開啊。抬頭看著自己這位頭腦簡單的姐姐,如她所願的淡淡回答道:“賬薄之事與我有關,卻不是我害二娘。”
“是你!”聶映梅的怒氣一下子衝上腦袋,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你讓人搜出假賬的事還擺到爹麵前,害娘被罰到後院那該死的地方禁足,你竟然還說不是你害娘的!你怎麽這麽壞?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聶霜紫覺得可笑:“良心?你們這一房的人竟然來質問我?二姐,我告訴你,沒良心的是你娘,害她的人也是她自己。”
“你還狡辯!”
“我用得著狡辯什麽嗎?”聶霜紫沉聲喝問了回去:“是我讓你娘私挪府銀的嗎?是我讓你娘的親戚強搶民女弄出人命的嗎?是我讓你娘膽大包天偷用了三十萬兩銀子嗎?是我讓你娘貪得無厭覬覦我娘留下的產業嗎?”
“聶映梅,你沒讀過書不要緊,但你總聽過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話吧?今日何種下場都是她自己招惹來的,與我半點無關。相反,若不是我不計較你娘她過往苛刻,若不是我不計較你娘她動我娘的東西,更若不是祠堂上我替她說了那幾句話,那她此時此刻就不單單隻是被禁足後院了!”
“啊,你住口!你再胡說!”
聶映梅激動的大喊著打斷聶霜紫的話,手抬起來時巴掌就已經揮了過去,卻被隴雲及時截了下來。
聶映梅看著再次鉗製住她手腕的隴雲,看著這熟悉的場景怔了怔,忽然就笑了,笑得冷冷的盯著聶霜紫:“我知道你為什麽不怕我了,賤丫頭。因為現在有人保護你了對不對?你覺得自己安全了,所以就有恃無恐了?”
“你這麽希望我怕你嗎?可你到現在都沒有看出來嗎?我從未怕過你。”
聶霜紫歎了一口氣,淡淡的道:“以前在你手中受的那些皮肉之苦,不過是因為躲不過才生生受下。我從不怕你,或者說在這個家裏,我最放心的就是你。可我也不喜歡你……”
聶霜紫頭疼的揉了揉額頭,轉身緩步離開。
“你太笨了,總是連最簡單的是是非非都看不清楚。與你相處,太累。”
不如就這樣,一直做彼此不喜歡的人算了,交深言淺,每次見麵一頓吵鬧就草草過掉。
隴雲冷冷的放開聶映梅,冷淡道:“聶二小姐,你該慶幸,你和你娘還有你姐姐都該慶幸,慶幸姑娘從來未將你們放在心上。”
否則,以她們對她的所做所為,一旦她得勢,又豈會有她們的明天?
聶映梅愣愣的看著那對主仆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低下頭盯著自己發紅的手腕沉默不語。
直到聶映雪來尋她,她才紅著眼睛撲到自己姐姐懷裏痛哭出聲。
聶映雪連忙柔聲安慰她:“沒事的,梅兒,你別擔心。娘不過禁足半年,隻要我們布置妥當了,娘住在後院也是跟住在定春閣一樣的,不會委屈的,你哭什麽呢?”
“大姐!”聶映梅埋在她懷裏幹嚎:“我,我問清楚明白了!她承認了,賤丫頭她承認是她害了娘了!”
聶映雪臉上一僵,隨即無奈的輕拍了兩下她的肩。傻丫頭,明擺著的事,還用得著去問嗎?這府裏除了她,又有誰敢跟當家主母過不去呢?
“為什麽會這樣?我才剛覺得她會是個好人的,她不是救了我嗎?為什麽轉頭就又害了我們娘?她錯了?娘錯了?到底什麽才是對的?”
聶映雪被她哭聲哭得心煩,也聽不清楚她到底在嚎啥,隻隱約聽到一點關於聶霜紫的,冰著一張俏臉道:“她從來不是什麽良善之輩。這一次是我的疏忽,未曾料到她以往那麽猶豫,這次出手的卻這麽幹脆。或許,是真的向我們宣戰了。”
聶霜紫,她終於決定站到明麵上來了是嗎?
這樣也好,沒有她在的權貴之圈,她總覺得有些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