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女兒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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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四章:女兒殤()

    相府的西廂房一般都是用來留客,平時都沒什麽人住。但今夜,瓢潑雨夜,此處卻成了相府最熱鬧的場所。

    一間雅致的客房前,圍滿了許多人,若隱若現的幾縷霧氣從窗縫飄出,無聲無息的散進雨幕裏。

    房間外圍著很多人,房間裏也立著不少人。聶丞相和付管家,五姨娘和其他幾位姨娘悉數到場,還有幾位婆子丫環皆聚在一起,這一大家子人,大概沒有哪一日像今夜這般聚的這麽齊了。

    而他們的目光,透過薄紗的屏風,皆是盯向內室裏的唯一的一張床上。目光之神色各有不同,有震驚,有憤怒,有幸災樂禍,也有擔憂。

    朦朧的床帳內,一對男女交頸而臥。

    “唔……”

    似乎是被屋裏屋外的竊竊私語聲驚擾了夢境,床帳裏的女子皺了皺眉頭,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男人的臉,女子先是愣了一瞬,隨即瞪大眼睛。

    “啊!!”

    “是二姐的聲音!”

    正和采衣走到西廂房外,和圍在外麵的下人們打聽情況的聶霜紫聽見房裏傳出的叫喊,心一驚,也顧不得再和別人說話,推開眼前的人就冒雨跑進了房裏,甚至沒喊上撐傘的采衣。

    “小姐!”

    采衣跺了跺腳,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碩大的雨花在身後淩亂的撲騰。

    或穿蓑衣或撐著雨傘隻能頂著雨勢站在屋外的護院和下人們,看著這對主仆一前一後跑進去的身影,皆是搖了搖頭。

    “唉,丟人啊!”

    “敗壞門風啊敗壞門風!”

    “那陳大人的公子,不是說有意許給小姐嗎?怎麽又和二小姐做出這等苟且之事?”

    “這麽說,那,二小姐豈不是搶了小姐的未來夫婿?”

    此言一出,下人們之間更像是炸開了鍋般,議論紛紛了起來。由於主人們都在房內,他們嘴八舌的大膽閑話,竟一時也無人來管。

    隻不過是一小段距離,但因這雨下的實在大了些,哪怕聶霜紫一路小跑,跑到房門前也還是淋濕了不少,頭發上冰涼涼的掉著水珠子。看著麵前虛掩著的門,聶霜紫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卻沒心思注意自己身上被淋濕了多少。

    方才在外頭那些看熱鬧的下人們吞吞吐吐的語氣,似乎是客房裏有人私通。可聽方才那聲驚喊,這事竟跟聶映梅有關麽?

    “這是怎麽一回事?”

    房裏果然傳來聶映梅又驚又怒的聲音,聶霜紫連忙推門闖了進去,房裏淩亂的情形卻讓她剛剛踏進的腳步立時僵住了。

    聶映梅緊緊拽著棉被,瞪著被她踢下床的男人,紅著眼睛對圍著他們的聶丞相等人質問,聶霜紫的進來讓她身體抖了抖,又怒不可遏的吼了一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為什麽她會衣衫不整,和一個男人躺在床上?

    “我也想問,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聶丞相沉著臉,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被踢下床摔到地上才醒過來的陳謀助也是一臉茫然的看著眼前的情景,不明所以。他身上隻穿著一條褲衩,連件衣服也沒穿。

    “我做什麽了?”

    激烈的反問了一句,聶映梅目光落在地上,才發現自己被撕裂的衣服。

    可是,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啊。

    聶丞相沒理她,目光投向陳謀助:“陳賢侄,我好意招待你和陳大人,請你好好解釋這是什麽情況。”

    陳謀助這下子也意識到這是什麽情況了,慌亂的撈起一旁自己的衣服,口齒不清的辯解道:“誤會!聶伯父,小姐,這都是誤,誤會啊,不是你們想的那般。我,我們……”

    左顧右盼了幾下,發現這情況真是百口莫辯,陳謀助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好了。他今晚上和他爹還有聶丞相在前廳喝酒,喝的有點多,壓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啊。

    “這是哪門子的誤會?”五姨娘站在聶丞相身邊,唯恐天下不亂般對聶丞相道:“老爺,二小姐身為相府千金,做出這等事,實在是……”

    將這混亂的情況看進眼裏,聶霜紫沉下臉,一言不發地踩著滿地衣服從眾人眼前穿過,路過陳謀助時連餘光都懶得拋過去,徑自走到了床前,然後解下披風裹在了幾乎沒穿的聶映梅身上。

    “臭丫頭……”

    聶映梅羞憤的聲音都啞了,眼眶越發紅了起來。這滿屋子的人都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沒有一個人在乎她的羞窘,這件披風落下來,真的讓她有種得救的感覺。

    聶霜紫沉默的係緊披風,確定就算聶映梅下了床站起來也不會走光後才轉身麵向眾人,見幾位姨娘還在喋喋不休的起哄,不耐的打斷道:“夠了!”

    “你這是幹什麽?”聶丞相不悅的沉下臉,威嚴道:“沒看到出了這麽大的事嗎?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聶青芙這時急匆匆的過來了,看見這樣的場麵也是驚訝不已。見聶霜紫站在床前和眾人對峙,默默的站在一邊不敢打擾。

    “女兒知道這是大事,事關家族顏麵,但眼下並非盤問審查的時候。”聶霜紫絲毫不動,清冷道:“爹和幾位姨娘是當陳公子和二姐是供人賞玩的玩物嘛?二人皆衣冠不整,你們是否該給他們一點收拾自己的時間再來過問此事的緣由?”

    聶丞相冷哼:“既然有臉做出這等私通之事,還怕別人看麽?”

    “什麽私通?我沒有!”聶映梅簡直不相信自己耳朵,竭力否認道:“我沒有!”

    聶霜紫皺眉:“爹此言未免太過決斷了?二姐和陳公子皆否認有私通。”

    聶丞相指了指屋內眾人:“眾目睽睽,爾等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

    “眼睛有時候也是會騙人的,此事事關二姐清譽,怎能草率?”聶霜紫直視著聶丞相,抿了抿唇道:“如今房外有多少人在看著?家醜不可外揚,爹難道不應該先處理這些人?”

    聶丞相不耐煩的站起來,怒道:“此事不用你管,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麽?趕快退下,爹自有定奪。”

    “爹既讓女兒暫接家務,家裏的事情女兒就不得不管。”聶霜紫搖了搖頭,堅決道:“女兒相信二姐並非不知廉恥的人,這事情定有誤會。”

    聶丞相冷臉:“你是不把我的話聽進耳裏了是吧?”

    “女兒這麽說,爹為何不悅?難道爹寧願相信二姐與人私通,都不願意好好調查一番嗎?”聶霜紫微微挑眉,環視著眾人道:“此事事發突然,處處透著蹊蹺,難道眾位也是眼不瞎心瞎的麽?”

    “這……”

    包括聶丞相在內,一屋子人都被噎的說不出話來。更有甚者如五姨娘聶青芙等,皆在心裏暗歎,明擺著這二小姐是遭人算計了,可既然連當家的相爺都裝糊塗,小姐你又何必非要弄的那麽明白?

    “爹在氣頭上,這件事還是交給女兒處理吧。”聶霜紫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她,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昧著良心當沒有看見的。

    “伺候二小姐的人去哪兒了?”

    不等聶丞相反對,聶霜紫就朝門外喊了一句。歡衣和歡裳聽見傳喚,立馬從門外擠了進來。

    “帶二小姐回房梳洗,一刻鍾後帶到前院大廳。”

    扶起聶映梅,聶霜紫對兩人吩咐道。

    歡衣和歡裳領了命帶著聶映梅出門,在臨出門前,聶映梅回頭看了一眼陳謀助,恨恨的咬了咬牙。

    聶霜紫又叫了兩個人帶陳謀助回自己房間,然後命聶青芙遣散門外的下人們並下封口令。

    做完這些,聶霜紫回頭看向麵色沉鬱的聶丞相,微笑道:“二姐有沒有和陳公子發生什麽,隻要檢查下身子就知道了。女兒派人去請大夫回來,爹看這樣處理可還妥當?”

    “夠了!”沒想到聶丞相非但沒覺得她處理的幹淨利落,反而看起來比剛剛發現這等醜事時還要生氣似的:“你能不能不要再多此一舉?”

    聶霜紫心微微下沉:“爹……”

    “你們都下去,我和紫兒談話,任何人不得打擾。”

    聶丞相轉首對房間裏的其他人說道,語氣嚴肅。

    “是,妾身告退。”

    幾位姨娘聽話的領著自己的丫環婆子下去了。

    聶霜紫麵無表情的看著關上的房門,背對著聶丞相半晌無語。

    “此事,你不要再查下去了。”聶丞相沉著聲音道:“你也說了家醜不可外揚,越鬧越大,隻會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姐姐出了這檔子事。就算證明了她沒有與人私通又如何?她跟一個男人衣不蔽體的躺在床上是事實,怎麽也賴不掉的。”

    聶霜紫抿唇:“爹這話的意思,是當這事沒發生過嗎?”

    “自然不是。這事多半是陳賢侄喝多了,不小心毀了你二姐的清譽,爹自會叫他負責,不會白白讓你二姐就這麽吃虧的。”聶丞相指敲了敲桌子,耐心的應付她道:“你且不要管了,爹自會處理。”

    “女兒多問一句,爹想怎麽處理?”聶霜紫沒有撒不管的意思,淡淡道:“那陳公子無縛雞之力,二姐好歹也學了幾年功夫。就算陳公子喝多了對她用強,她又豈會束就擒,由著自己被辱?爹方才還懷疑他二人私通,現在又改口說是陳公子喝多了,二姐是無辜的,難道爹不覺得,您的話太矛盾了麽?”

    “我這麽說,自然是為你二姐的名聲考慮。”聶丞相皺著長眉,沉聲道:“你有完沒完?”

    “女兒不敢就這麽完了。”聶霜紫搖了搖頭,問出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問題:“爹所謂的負責,是讓陳公子娶了二姐嗎?”

    聶丞相不語,他這默認的樣子讓聶霜紫心裏微涼,試探道:“今夜這事,跟爹有關嗎?”

    “爹不願意查個清楚,是怕女兒查到最後,竟查到自己父親頭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