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廢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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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四章:廢後(二)

    皇後心髒突突地跳,有種不祥的預感,但還是故作鎮定道:“皇上怎麽了,怎麽一過來就盡說些臣妾聽不懂的話?”

    “皇後聽不懂?那好,朕說些皇後聽得懂的話吧。”

    蘇子詢越過她,在軟榻上坐下,看著跪地的皇後沉聲道:“皇後,朕問你,你很希望朕死嗎?”

    皇後臉色一白,抬眸道:“皇上,臣妾怎敢!”

    “你不敢?嗬嗬,好一個你不敢。”蘇子詢自嘲的笑了笑,突然聲音有些悲:“朕以前也以為你不敢的。”

    “皇上……”

    “你先別急著狡辯,待看過了人後再說吧。”蘇子詢搖搖頭打斷她的話,對外麵道:“把人帶進來吧。”

    皇後心裏一慌,連忙轉頭,就見他話落後,侍衛押著一個宮女和一個男人進來了,後麵還跟著太子蘇易。

    看到他們,皇後心就涼了半截了。

    這個宮女,是她一早派出去的,接了她的命令把聶霜紫發現的布偶偷偷放在貴妃宮裏栽贓。男人,是她派去刺殺聶霜紫的刺客。如今雙雙被抓,看來是已經暴露了。

    蘇子詢從懷裏掏出那個布偶,上麵的銀針已被悉數取下。他細細端詳著,也不說話,冷沉的氣壓壓得皇後大氣也不敢出。好半晌後,他惱怒的皺眉,把布偶啪的一聲砸皇後身上,怒道:“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皇上希望臣妾說什麽?”

    皇後低眸凝視著布偶,平靜的問。事情揭發已成定局之後,她反而鎮定了下來,沒了剛才的揣揣不安。

    “解釋啊,你給朕解釋啊!說謀害聶小姐的人不是你,說派刺客去刺殺聶小姐的不是你,”蘇子詢怒目,沉沉道:“詛咒朕,把這布偶紮滿銀針巴不得朕早點死的,也不是你!”

    皇後冷笑:“皇上會過來,不就已經確信了事實如何了嗎?您也說過,不會聽臣妾狡辯,那臣妾又何苦自作可憐?”

    “你倒是承認的幹脆。朕的皇後啊,朕以仁德待人,盛譽朝野的皇後啊,竟然盼著朕死!”蘇子詢痛心疾首,看著她憤恨道:“太子向朕告發你當年,與苓妃之死有關,有據有理,你可也承認?”

    皇後怔了怔,看向一旁默不作聲觀望的蘇易,自嘲道:“原來你一直在調查當年之事麽?你一定恨極了本宮吧?這些年,你是否從未把本宮當作你母親?”

    “母後又何曾把我當作過兒子?”蘇易反問,聲音冷淡:“你殺了我母妃,亦也厭惡我,撫養我也不過是為了利用罷了。”

    “是啊,不過是利用罷了。本宮沒有孩子,為了穩固自己的位置隻能過繼他人的,可後宮佳麗千,唯獨隻有你母妃深受寵愛,也隻有身為她兒子的你能做太子。”

    皇後悲涼的笑了笑,抬起痛苦又仇恨的眼:“本宮又何嚐願意,千般算計,卻隻能把她的兒子當作自己的兒子來養!”

    蘇子詢憤怒的站起身,語氣仍帶著一絲不可置信:“果真是你麽?”

    “除了臣妾,誰又敢動她呢?皇上當時將她保護的那麽好,珍如至寶,旁人討好她都來不及,又怎敢傷害她?”皇後收了笑容,對著蘇子詢陰冷道:“你們隻以為她是毒而死,卻不知道那是臣妾費盡心力得到的蠱毒。了那種蠱,不但會死,還會受盡折磨而死。臣妾恨她,要讓她死之前還疼著痛著……隻可惜,那天皇上趕不及,沒能親眼看到苓妃死前苦苦哀嚎的樣子。”

    “毒婦!”“啪!”

    蘇子詢怒不可遏的扇了她一巴掌,恨恨道:“苓兒那般善良,與世無爭,宮嬪妃大多與之相好,疼護有加,你竟然還下得了,對她做了那麽殘忍的事!”

    “臣妾是殘忍,可皇上呢?皇上對臣妾又何嚐不殘忍?”皇後抬撫過火辣辣的臉,一顆珠淚滑下風韻猶存的臉,苦笑道:“臣妾自嫁給皇上以來,這麽多年了,皇上一直以皇後稱呼臣妾,可還記得臣妾的名字?”

    “在皇上心,臣妾隻是皇後。你的妻子,你的愛人,都是那個多年來夢裏夢外不敢相忘,被你喚作苓兒的妃子。皇上可知道,臣妾有多嫉妒?臣妾當初嫁進宮,父親便告訴臣妾,帝王無情,臣妾身為皇後,要大度寬容,治理後宮才是主要。臣妾也一直那樣做的,一心想當個好皇後。”皇後說著停了停,擦了擦眼淚,將朦朧的視線凝視在蘇子詢身上:“臣妾以為皇上不會有愛,所以從不奢求。可皇上,卻動了情。”

    蘇子詢猛地蹲下來,抓住她的肩膀怒聲道:“朕一開始就說過,就算有苓兒在,朕也不會對你有失偏頗,你為何還要這麽做?這些年,朕對你不好嗎?”

    “皇上所謂的好,是將臣妾閑置在鳳陽宮裏,陪伴宮燈清冷,然後暗地裏一點一滴的削去我母家的勢力,讓臣妾從此無枝可依嗎?”

    皇後絕望的笑,推開他的淒涼道:“如果是這樣的好,臣妾寧可不要。這些年,臣妾所做的種種皇上真的一無所知嗎?那些死在臣妾上的宮妃臣子,皇上不是不知道,隻是當年臣妾母家盧氏坐大,皇上有所忌憚罷了。當年你封臣妾為後,不就是為了製衡臣妾父親嗎?這些年,皇上殫精竭慮,臣妾母家在朝為官的人,削職的削職,流放的流放,盧家儼然已成一個空殼了不是嗎?現如今,你終於可以無後顧之憂的處置臣妾了,終於不必再跟臣妾假作恩愛了……聶小姐的事不過是個引子,你們父子人,其實早就厭臣妾至極了。”

    蘇子詢握了握拳:“是你自己自作孽,如果沒有這些事,你本可以在宮永享尊榮,誰也不會動你的位置。”

    “永享尊榮?”皇後又哭又笑,眼底一片悲涼:“這皇宮寂 寞 無邊,長夜漫漫,沒有皇上的愛,沒有孩子,臣妾隻感到了苦。”

    “可臣妾卻不敢死,因為皇上還活著。臣妾知道苓妃死後,皇上你也活得很苦,臣妾就是想要看著皇上這樣苦,所以才活著。”皇後看著自己的,空蕩蕩的,聲音也空蕩蕩的:“臣妾恨苓妃,也恨皇上。臣妾已經殺了苓妃,雖然盼著皇上死,卻永遠都不會傷害皇上。看到你們就這樣天上人間相隔,臣妾很高興。”

    “瘋子!到現在還不知悔改,無藥可救!”蘇子詢失望的別過眼,再不願意看她這張醜陋的臉。

    皇後深吸了一口氣,抬眸平靜道:“二十年執妄一朝了,臣妾不恨了,也不愛了,請皇上給臣妾一個了斷吧。”

    “你我之間,是該了斷了。是朕錯看了你,可是朕不會殺了你。朕會繼續查,把你做的好事都查清楚公布天下,你不配再做朕的皇後。”

    蘇子詢沉聲,聽她說了那麽多,心憤怒痛苦還有懊惱和斯人已逝的無可奈何,複又淡淡道:“黃泉路更漫長,苓兒她還在等朕,朕不願意你死在朕前頭,再去傷她一次。你不是害怕寂寂長夜麽?那你就在這未央宮裏獨自過完餘生,看未央宮裏夜未央吧。”

    蘇子詢說完,再不願意和她待在一處,甩袖離開了,同時也帶走了所有的人。

    風過,宮燈撲騰著盡數熄滅,昏暗的光線罩下一室清冷。

    皇後緩緩癱坐在了地上,轉目四顧,銅鏡裏映出她悲涼的容貌。

    就在這短短一瞬間,穿在身上的鳳冠霞帔,都失了光彩,變成了死物。

    “未央宮裏夜未央……”

    ……

    第二日,一紙廢後詔書公布天下,舉國震驚。

    第二日,聶霜紫又跟著蘇垣進了宮。

    上一次進宮時,皇後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後,沒想到不過短短幾日光景,皇後就成了廢後,就連聶霜紫都不禁有些唏噓人事無常。

    但鑒於自己是受害人之一,聶霜紫也沒有過多可憐什麽,隻是有些意外罷了。意外於蘇垣和蘇易扳倒皇後扳的如此不留後路,意外於皇後如此惡行昭昭,皇上還留了她一條命。

    不過皇家的秘辛,她一個外人猜猜也就是了,沒什麽資格多嘴去問。再者皇後害了苓妃娘娘,證據確鑿,王爺大俠聽到廢後的消息後也很平靜,沒有覺得懲罰過輕了。

    也許,在他們心裏,有些人活著比死了更好吧。

    一進宮就直奔水霧亭,皇上早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了,在座的還有太子蘇易。

    “小姐的身子可大好了?”

    行過禮數後還沒坐下,蘇子詢看著聶霜紫就先關心的問了一句。

    聶霜紫恭敬道:“回皇上,臣女身子已無礙了,多謝皇上掛懷。”

    “那便好,坐下吧。”蘇子詢慈祥的笑著,一副好長輩的樣子:“朕昨日已下旨恩準你回府,垣兒還派人來回朕,說你身子尚虛弱,還要在墨王府多調養些時日,朕還有些擔心呢。”

    蘇易接腔道:“現在看來,是阿垣自己舍不得聶小姐回相府,所以才故意這麽說的。”

    蘇垣淡淡道:“是又如何?”

    “這可就是垣兒你任性了啊。”蘇子詢點點指,笑道:“你也不怕人家家裏人掛念著。”

    聶霜紫心裏翻個白眼,麵上卻羞怯無奈道:“皇上,太子殿下,莫拿臣女取笑了。”

    “你還怕取笑啊?”蘇子詢調侃她道:“你看你又裝出這麽一副拘謹的樣子,上次在朕麵前不是很大膽麽?還敢和朕談條件,讓朕賜婚來著。”

    “額……”

    聶霜紫尷尬了,看著蘇垣和蘇易投來的視線,故作沒聽懂的樣子,低頭喝茶。

    蘇垣眼底暗笑,抬眸道:“父皇,你欠兒臣的賜婚聖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