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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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口煙吸進口腔裏的時候,白月捂著胸口把肺都要咳出來了。
真難受!
可她還是一根接著一根,一根接著一根,不停地抽。
仿佛體內是滿滿的罪惡的小蟲子,而這些煙,就是對那些小蟲子的懲罰。
屋子裏彌漫著青色的煙霧,繚繞不盡,白月迷蒙著雙眼,刹那間竟有些迷失的快樂。
直到她在那個紅色的煙盒裏摸不出煙來,白月才重重的倒在床上。
天花板好像在旋轉,她視線裏是一片冰冷的純白。
白月習慣地拍了拍床沿,回應她的是空洞的空白。努力回想了幾下,白月才重新接受怪怪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那隻周身黑色的叫起來聲音很粗獷,有時候粘人粘得討厭的老貓。那隻她在百草園裏撿到的皺皺巴巴髒兮兮的小貓,那隻曾給她帶來很多快樂和安慰的怪怪,在除夕夜,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不見了。
她忘記了給它帶貓糧,它的盆子裏,連水都喝幹了。
那天它該是很餓吧?它走的時候應該是傷心的吧,它應該討厭自己了吧!它年紀大了,還能在野外生存嗎?好心的人啊,假如遇見了它,請好好善待它。
白月的心又一次空出了一塊兒。
這下,真的就成了一個人了,這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賜!
她從床旁摸出一罐啤酒,仰臉一口氣喝掉了大半罐。
隔壁的夫妻又一次因為飯菜的鹹淡而大吵了起來,先是低一聲高一聲的互罵,接著是叮叮咣咣的鍋碗瓢盆撞擊的聲音,
這個時候白月覺得一個人過著也不錯,隨心所欲,隨遇而安,無牽無掛,無欲無求。
對了,至少還有一個房東大叔時時牽掛著自己,日子也不算特別寂寥吧。
第二天,白月毫無懸念的遲到了。
當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和暈脹的腦門,踏進公司的時候,幹練老成的行政主管已經風風火火地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這個快遞要十一點之前寄出去,中午的外賣,給我一個外婆菜炒蛋好了,不要放蔥和辣椒。下午上班前,這家客戶的資料打印出來,交個經理。”
“哦。”白月把包放進前台下麵的抽屜裏。
“對了,這次是你這個月地三次遲到吧?如果還有第四次,你就可以徹底不用來了。”已經走出幾步的行政主管又回過頭來,略帶厭惡地說。
對她來說,白月就是一個不修邊幅死氣沉沉,憑著先天的好皮相,找一個毫無壓力的工作,然後混吃混喝混日子的年輕人。和地下道裏的乞討者,基本上沒有什麽區別。
“哦。”白月答應了一聲。
她現在說的最多的一個字就是“哦。”行政主管麵無表情地離開了。白月打開電腦,漫長的一天又開始了。
春天應該是明媚的,白月從來沒有注意到,春寒料峭得很!詭異的溫度,一驚一乍的!什麽春姑娘,簡直是一個滿口獠牙的惡人!
天氣又陰沉了,辦公室裏開著暖氣,溫暖得有了腐朽的氣息。而這讓她驚異的是這種腐朽氣息不是來自周圍的環境,而是從自己的身體裏散發出來的。
這一個念頭,忽然讓她很難憂傷,又很無力。
這明明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可她沒有辦法,像是深陷泥沼,越掙紮,陷的越深,隻能待在原地,天空是銀灰色的陰霾,一如她的世界,從此與美好無關。
白月撥通了快遞和外賣的電話,接著回歸發呆。有時候她覺得這樣的工作也未嚐不好,無關緊要風崗位,除了受些白眼和冷諷,其他都還好。
白月再次出現早一方,是在一個月以後。
玫瑰見到她的第一眼就露出了驚異的表情,雖然這種表情在零點零一秒之後,就被她慣有的媚笑取代。
白月還是捕捉到了。
“很慘嗎?”她問了一句,卻並不期待玫瑰的答案,而是又問了一句,“我現在沒錢,可以喝幾杯嗎?”
“當然。”玫瑰打了一個響指,服務生便迎了上來。
白月低著頭沒有吱聲,端著酒杯 , 一杯一杯地往嘴裏送。
玫瑰窩在沙發裏,靜靜地盯著她,燈光在他們身上婉轉,有時明亮,有時陰沉。
酒吧的那一角好像出現了一場爭執,玫瑰起身去解決。
再此看到白月的時候,她已經窩在一個男人的臂彎裏,醉了。
男人一手駕著她的胳膊,一手攬著她的腰,兩人正往出口走去。
“白月。”玫瑰叫了一聲,她不確定白月是否能聽到,隻是看到那種場景的時候,有點莫名心酸。
“等我一下,我去開車。”男人把白月安頓在一個角落裏,急忙走開了。
白月靠在一方的門口,她的身子隱匿在黑暗裏,臉上卻被閃爍的霓虹染成了斑斕的顏色。
男子已經把車開過來,搖下車窗,笑吟吟地朝白月招手,“這邊。”
白月愣愣地盯了他好久,突然一陣惡心,忍不住嘔吐起來。
“過來啊!我在這裏!”男人還在急不可耐地催促,白月撒腿朝反方向跑去了。
“哎,這邊啊!靠,有病啊!”男人拍了一下方向盤,踩上油門,氣憤地離開了。
白月一口氣登上了回家的公交車,怎麽突然有那樣的羞恥的念頭!
天空完全黑了,不是漆黑,是灰暗的陰沉的黑,
薛星依在那棵大榕樹下望著二樓那個小窗,窗戶直到現在暗著,薛星第九次看了時間,這麽晚了,去哪裏呢?
黑暗處亮起一點光,薛星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自己一個人住,那麽晚還不回來,一點都不知道保護自己,什麽時間才能讓自己放心,薛星在心裏埋怨著。
是的,他是在埋怨,像是埋怨約會遲到了的另一半,雖然他已經好久沒正麵看見過白月了,當然除了他抽空穿越大半個城市蹲守時的匆匆一瞥。但是這種感覺並不突兀。
她是他九歲時候就立誌要保護的公主。
她是高高在上的月亮,也是他心尖上的一朵小花。
在他的認知中,自己才是距離她最近的那個人,不管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很無理,反正他就是這樣認為。
她要流浪也好 ,要放逐也好,總有一天,她會回來的。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她所有熄滅的燈重新點亮,等灰飛的城堡慢慢矗立,等她消失的光彩一點點找回來。
“哎喲!”小腿猛地受到一擊,還陷在沉思中的薛星,沒有防備地低叫一聲。
“小兔崽子!我留意你好幾個月了!有事沒事你就在這蹲著,你說你到底是幹嘛的!”對麵小賣部的老太太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拄著拐杖站在了自己身邊。
“阿姨,你,你誤會了。”薛星叫的是阿姨,而不是奶奶。
這種不露痕跡的誇獎,堪稱完美,任何年齡段的女人都希望自己看起來比實際要年輕些,老太太的態度果然有點緩和下來,“誤會什麽?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是不是賊?”
“哪有賊這麽明目張膽地蹲守啊?”薛星反問,眼睛朝錢了瞟了一眼,“我呀,是衝著阿姨的關東煮來的,您忘了,我總來吃呢,真好吃。”
還別說,老太太的關東煮名震四方街鄰,附近的人沒有一個不誇讚的,每天來吃的人那麽多,自己老眼昏花的興許沒注意。
老太太的態度進一步緩和,溝壑縱橫的臉突然綻放成一朵花,“再來個嚐嚐?”
“啊?”
薛星正無措,一個小姑娘,約莫十五六歲從裏麵跑出來,趴在老太太耳朵上低語幾句。
“什麽碟?”老太太狐疑,“賤碟是什麽碟?”
“不不不!阿姨,我不是間諜,我是,我是個醫生。”薛星情急間看見老太脖子上貼了一貼膏藥,趕忙扯開話題。
老太太還在糾結什麽碗啊碟啊,薛星過去,幫她按摩了幾下,老太太果然頓時倍感輕鬆,一個勁兒直誇薛星妙手回春,非要塞給他幾串豆腐串。
薛星拒絕不過隻好拿著那把串串,一回頭看見了趕回來的白月,光線太暗,就看不清表情,隻覺得她步子比以往匆忙了不少。
薛星拜別老太太,看二樓窗口透出亮光來,才掏出調成靜音的手機看了一眼,上麵已經有了33個未接電話。
正頭大中,電話又撥過來了。
“阿星,你快回來啊,我都等你好久了。”電話那端是小婉的嬌 嗔抱怨。
“馬上。”
薛星用鑰匙打開門的時候 ,小婉正圍著圍裙在廚房忙碌,廚房一片狼藉,薛星注意到她翹著食指,指頭上有淺淺的傷痕,她的眼睛紅紅的,應該是剛哭過。
一把四季豆放進鍋裏的時候,油花四濺,躲閃間,小婉看見背後的薛星,皺著的眉頭,即可展開,露出無比開心的大笑,“回來了!”
“嗯。”
“你先休息下啊!飯馬上好,你又不喜歡吃西餐,我專門在網上查了,做了幾個簡單的炒菜,等下嚐嚐哦!”
小婉今天沒化妝,素顏的她更顯得像一個鄰家小妹妹,長長的卷發隨意挽起來,有幾縷散在耳邊,她用胳膊蹭了好幾下,才把它們掛在了耳後。
薛星看著忙忙碌碌的女孩,突然一陣難受。
“小婉,你不比必……”
“來嚐嚐這個鹹不鹹。”小婉用筷子夾了一顆菜放在薛星嘴邊。
薛星後退一步,不自然地張開嘴巴,卻嚐不出任何味道,“小婉……”
“ 呀!忘記放醬油了!”
“小婉……”
“哎呀,你讓一下,我要把菜端出去。”
小婉一直沒有讓薛星把話說完,她知道他要說什麽。她覺得隻要自己聽不到,就可以一直裝傻。
“啊!”小婉大叫一聲,隨著一聲脆響,小婉蹲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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