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海綿裏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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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就像是滂沱大雨中一塊巨大的海綿,綿綿無力,卻漸漸儲蓄,漸漸飽滿,漸漸沉重,在廣袤無際的夜空下,幻化成怎麽拖也拖不動的包袱。
擰得越幹,它飽漲的速度越快。
那沉甸甸的感覺,好像再也得不到陽光的烘幹。
韓陽就在這樣的無邊無際的大海綿上行走,深一腳,淺一腳。
這塊海綿就那麽無聲地躺著,從遙遠的昨天,一直延伸到未知的明天,看不到起源,更望不到終點。
有時候,它明明是幹燥的,可是你的腳踏上去的時候,海綿裏儲藏的液體,就會狡黠地冒出來,藤蔓一樣從腳底一直密密麻麻地爬到發梢。
那裹著黴爛氣味的液體,一點一點滲入皮膚的表皮,真皮,再到血管裏,最後隨著血液循環,注入同樣冰涼潮濕的心房裏,不到幾秒鍾,就輸送到全身各個部位的毛細血管中。
然後,它就開始對你咧嘴,微笑地看著你痛苦蜷縮,你越是難受,它就越是囂張,四仰八叉地躺著,直到你萎縮成一個虛弱的肉球,它才抖抖腦袋,繼續做一張溫柔的海綿。
漫天的大雨,想要淹沒一個城市的高度。
十二月份的天氣,應該會下雪吧?怎麽還會下這麽滂沱的大雨?
果然,南方的溫婉也會很凶猛,北方的強悍,誰說沒有溫柔的時候?
不到兩分鍾,韓陽的衣服已經裏裏外外濕了個透,頭發貼在額頭上。雨水順著發尖,小溪似的,一縷縷往下淌。
他的目光在雨幕中急速搜索,那個夢魘一樣日夜撕扯著自己的女人!她是瘋了嗎!
這麽大的雨她幹嘛要跑出來!她明明是那麽討厭雨水的,她為了躲避自己,就要這麽糟蹋她自己嗎!她一定是瘋了,她一定是著魔了,她最好被這大雨淋個半死!她,她冷嗎?
韓陽在雨中尋找著,疾馳而過的車,打著水花,華麗麗地濺了它一身,多麽清澈的嘲諷!
看到了,白月就在前方,雨水毫無疑問地打濕了她的全身,仿佛比自己的還要透徹些。她不急不躁,漫無目的地走著,好像這漫天的大雨不存在一樣。
筆直的背影,比夜還要冷。
韓陽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這種痛感還未消失,就被一陣更猛烈的恨意代替!
“白月!”韓陽大聲喊,“你能不能不要這麽作踐自己!”
或許是風雨太大,也或者夜是個黑洞,韓陽的聲音像是被吸附了,前麵的背影沒有一丁點的反應。
“你對我說句話啊!”韓陽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語氣是命令,還是懇求了。
他隻是期望她能回頭,看他一眼,就連看他一眼,她都不願意了嗎?
白月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正要拉開車門,韓陽比她早了一步,他用力一推,她就倒進了車內。
韓陽也上了車,和白月並排坐在車的後排。
接著,是一片沉默。
出租車司機驚異地回頭,兩個濕漉漉的人,顯然讓他有些不快。
“去一方。”白月說。
“那個,雨天,路不好走啊,況且,你們這樣……”出租車司機並沒有發送車子的意思。
“去一方。”韓陽丟過來一打人民幣,重複著白月的話。
“其實,也用不了那麽多。”出租車司機接過錢,車子發動,“二位坐好,馬上就到。”
雨勢好像小了些,雨滴拍打著車窗,匯集成一股細流,順著不確定的軌跡迅速滑下,接著又有另外的水滴前仆後繼,重複著剛才的動作,生生不息。
韓陽盯著他左側的玻璃,這些水珠是幸福的吧,他想。他右側的呼吸淺淺,和以往的頻率一樣,隻是多了些看不透,摸不清的寒意和疏離感。
原來,產生裂縫的人,距離再近,也好像隔著鴻溝。
一如既往的沉默,沉默或許是最好的方式。
至少,他不會聽到她柔軟嘴唇裏會吐出怎樣冰冷刺骨的語言。
“鬧別扭了吧?”出租車司機想要打破僵局,“聽聽音樂吧。”畢竟收了這麽多錢,總要提供些人性化的服務吧。
沉默。
“聽說下雨天,坐車和聽音樂更配哦!”中年出租車司機竭力想要展示下自己的幽默感。
沉默。
有些尷尬,出租車司機大叔默默打開音樂,梁靜茹的《可惜不是你》就緩緩流淌了出來。
大概覺得不合時宜,司機切了歌,“這個不太好哈,換一個換一個。”
接著同樣是梁靜茹的《分手快樂》,開始在車裏飄蕩。
“什麽鬼!”出租車司機急忙切歌,“梁靜茹今天失戀了嗎?我再換下哈!”
然後,一曲《你終於做了別人的小三》便轟轟烈烈地爆發出來了。
連出租車司機都大吃了一驚,車子劇烈地晃動一下,歌曲戛然而止,“今天是怎麽了?我們再換一下哈!”
“關上。” 韓陽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啊?”
“把音樂關了。”
“好好好。”出租車司機訕訕地關了音樂,腦門出現了密密的汗珠。
很快就到了一方。
白月下車,徑直走了進去。
韓陽在外麵端詳了片刻,也走了進去。
韓陽是第一次走進酒吧這種場合。除了公司及行業組織的酒會,韓陽從來不喝酒。
他不喜歡一切能擾亂思維的東西。可是偏偏自己的思維被擾得猶如一團亂麻。
雖然這裏的格調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樣,韓陽的心底還是有種抵觸的情緒,這一點從他緊蹙的眉頭就可以看出來。
他穿過擁擠的人群,在最偏僻的角落坐下,燈光在他身上不斷地變換著顏色,每一種顏色落進他的眼睛裏 ,都幻化成結晶著水滴,啪的一聲,碎成無數片殘渣。
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究竟想幹什麽。
白月落座不久,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就飄了過去,不是玫瑰還會是誰?
韓陽的眼裏馬上出現一種鄙夷的神色,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白月怎麽會和這樣的女人混在一起。
“哎喲喲,這是怎麽了?濕身誘惑啊!”玫瑰調笑著坐在白月對麵,“身材還不錯,就是衣服醜了點。”
“別說風涼話了,快給我一杯酒。”
“你還是先隨我換下衣服吧,省得某些臭男人,把持不住,鬧出什麽亂子來。”
“算了,我還沒有那麽大魅力。”
“隨你。”
服務生馬上送來了酒,一口下去,白月覺得整個人都暢快了不少。
“幹嘛搞成這個鬼樣子?”玫瑰挑眉,“可憐兮兮的,是想要哪個男人來憐愛呢?”
“我可沒這種小心思,下雨了,沒帶傘,就是這樣。”
“那個,”玫瑰抬起下巴,對著韓陽的方向,“是你的襪子吧?”
“不,我不認識他。”白月自飲一口酒。
“你一點都不會說謊。”玫瑰斜斜地盯著白月,這個可怕的女人有著驚人的洞察力,“你很愛他,至少是曾經很愛。”玫瑰說著,衝白月意味深長地笑了。
“算是吧,那有怎樣?過去的事情了。”和一個人呆久了,就會沾染上那個人的某些習性,白月現在就發現,自己說話的語氣都和玫瑰有些相似了。
“好吧,你去盡情地玩吧。”玫瑰推了一把白月,“讓我來會會你的前男友。” 白月搖搖頭,把外套脫掉,走進了人群中。
濕漉漉的衣服把她的身材勾勒得淋漓盡致,剛跳進舞池,就引起了一陣騷動,幾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子,還衝著她吹口哨。
白月不鬧不怒,盈盈笑著,隨節奏扭動身體,她很陶醉。
其實,白月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這裏,喜歡把自己淹沒在燈紅酒綠和觥籌交錯中。
就像玫瑰說的,一方從來都不是個熱鬧的場所。它隻是你心裏想暫時停靠的那一方。
這是一方奢靡的純粹。
男人鬆開領帶,女人換上性感的衣服,沒有束縛,不需要隱藏。你大可以放肆放縱,這就是一方。
玫瑰讓服務生送過去幾杯酒。韓陽的雙眼裏已經裝滿了大霧,迷迷茫茫地看不到底。
“你愛她?”玫瑰已經坐在了韓陽的身邊,身體幾乎貼上了他。
韓陽瞥了一眼玫瑰,她比遠遠看著更加嫵媚。
“不過,好像是過去式了。”玫瑰的手指在白月和韓陽之間點了點。
韓陽飲了一口酒,把杯子重重放下。
玫瑰淺笑,男人都是這樣,開始的時候總是勝券在握,高高在上,等到失去的時候,又死不甘心,連挫敗都顯得有幾分高傲。
她們永遠不知道女人要的是什麽。
玫瑰望向人群中的白月,她已經和一個看起來還算帥氣的男人想談甚歡了。
“怎麽樣?什麽心情?玫瑰把一隻胳膊搭在韓陽肩膀上,帶著香味的氣息徐徐地在韓陽臉上蔓延。
韓陽冷哼一聲,起身走向人群,一把把白月從那個男人的身邊拉過來。
男人微微皺眉,深深地盯著韓陽,他的個頭比韓陽還高出半頭,看韓陽的時候,很自然地成了俯視的姿態。
“不要碰她。”韓陽說。
“嗬嗬,你是誰。”男人顯然不懈,上前一步,逼近韓陽。
“我不認識他。”白月掙脫韓陽的手,站在一邊,冷冷地說。
“聽見了沒,他不認你。”男人的臉上露出來一種勝利的姿態。
“你跟我走。”韓陽不理會那個男人,拉起白月,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
“哎,等等,”玫瑰飄了過來。“想走可以,把單給埋了。”
白月無奈地看了一眼玫瑰,玫瑰衝著白月一笑,一臉無辜,好像在說,我也沒辦法呀,我的酒又不能白喝。
韓陽掏出錢包,裏麵空空如也,這才想起來,隨身攜帶的錢全都給了出租車司機,偏偏他又出門不帶卡的人。
“嗬嗬,想白喝酒啊!”男人嘲笑著,“沒錢就不要出來玩啊,還想泡妞兒!”
周圍的人,也開始起哄。
“回家先換個衣服吧,哥們兒!”
“要不,我請你喝幾杯吧?”
“沒錢還想帶妞兒出去,這難道是產生愛情了,哈哈哈!”
……
韓陽就那麽落魄地站著,任憑周圍的嘲笑聲鋪天蓋地的飛過來。羞憤和一種遙遠的自卑感一寸一寸地吞噬了他。
他發覺,這個時候,竟然沒有一個可以打電話求救的人。
“拿走吧,窮光蛋!”那個男人掏出一打錢,扔在韓陽腳下,“撿起來就是你的。”
口哨聲從四麵八方升起。
韓陽在無數雙眼睛種尋覓她的那雙眼睛,然而他隻看了白月一眼,就突然失聰失明了。
光怪陸離的場合和嘈雜的聲音都不見了。
隻有她麵無表情的臉和冷漠的眼神越來越大,最後,那張脹滿了水的海綿,又開始重重地壓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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