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南宮莫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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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玄機門的確就如傳說中的,神秘而不可估量。

    可唯一令我不太明白的就是,這裏雖然至少有十幾個人,可大部分卻都是小廝與婢子,說起這徒弟來,好像也就隻有南宮一人。

    我有些好奇的問過南宮,門主是隻有他這麽一個徒弟嗎?可他也隻是看著我笑了笑,並沒有回答我。

    看來,這門主收徒弟果然是非常嚴苛的,不然也不會這麽大的地方,徒弟就這麽一個。

    這落雲山雲霧繚繞,平時又鮮少有人來,倒是個靜養的好地方,我很快便能活動自如,再沒有之前那種不受控製的感覺。

    南宮人很好,對我也很是照顧,隻是有的時候,我偶爾也會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一些涼漠,那感覺很熟悉……

    就像那一日,我看到他站在一處崖邊,周圍的雲霧籠罩著他,讓他看起來更加的孤寂起來。

    曾幾何時,那樣的背影我也曾經見過的,隻是那個時候我並不以為意,可現在卻生生的叫我觸景傷情起來……

    看著那個有些熟悉的背影,我不由自主的就走了過去,他似是想事情想的太過認真,所有並沒有發現我走了過去。

    直到我在他身後輕輕的咳了一聲,他才連忙回過了頭,看到是我,不禁露出一個和煦溫潤的笑容。

    我走過去,與他並肩,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視線所及之處,都是雲霧彌漫,加之早晨的水氣又盛,白茫茫的霧色粗略的勾勒出山的輪廓,讓這一切看起來更似仙境。

    我側過頭,看著與我並肩站著的南宮,覺得退去那層溫潤之後,他的臉上露出的,卻是無奈還有一些……淡淡的愁慮。

    “南宮能入得了這玄機門,想必門主應該是看你相當的順眼的吧?”。

    他聽我突然冒出這麽句話來,先是一愣,然後竟有些忍不住的輕笑出聲來。

    “不是嗎?畢竟這麽大的玄機門,無非也就你一個徒弟啊,想必將來南宮前途無可限量吧?”。

    他聽到我說前途二字時,笑容有一瞬間僵在了臉上,眼中也露出了迷惘之色,可那卻都是稍縱即逝的。

    他轉頭又看了一眼遠處被迷霧籠罩著的山巒,臉上的不確定表露無遺……

    “門主是怎樣收南宮做徒弟的?是你主要來拜師的?還是門主看到你便覺得一見如故,死活要收你為徒的?”。

    我一時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便想隨便找個話題,岔開這尷尬的氣氛,沒想到不問還好,我這一問,怎麽還覺得南宮臉上的表情更加的哀傷起來了呢……

    我表示我就隨便問問,可以不用回答的,可南宮看著我,很快就又溫潤的笑起來,似乎並不介意將他的故事說給我聽。

    我聽南宮講完,才知道原來他是這洛雲山下的羽國人,羽國離這落雲山並不遠,總共也才不到二十裏的路。

    南宮家中有他們兄弟姐們七個,他是老大,下麵還有一個弟弟,和五個妹妹,若是個平常人家,倒也算是其樂融融了。

    可偏偏南宮是生在大戶人家的公子,又偏偏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原本他的父親也還算對他不錯。

    可是後來,負責照看他的奶娘,因為給他出門去買他最愛吃的東西時,在回來的路上,不慎失足跌入河中淹死了。這本來是個意外,並沒有什麽好說的,可是卻不知道是誰胡說八道,說他是命犯天煞,誰靠近就會克死誰。

    可偏偏大家都還就信了,尤其是他那個父親,雖然並沒有苛待他,可從此卻明顯的是與他疏遠了。

    大戶人家就是這樣的,家主不待見的人,連奴婢小廝都敢欺負一把的,南宮雖然沒說,可後來的日子肯定也好過不到哪去。

    再後來,南宮的弟弟妹妹都相繼的出世,尤其是他的弟弟,甚得他父親的喜愛,再加上他那個二娘長的既美又會討人歡心,自然更是獨得寵愛的。

    可不管怎麽說,南宮也是家中的長子,南宮的母親活著的時候,與他父親的感情也是很好的,所以南宮的父親無論怎樣還是不會太虧待南宮的。

    可不知怎麽的,有一次他弟弟突然就跑來要找他玩,對這個弟弟,他其實也是很喜歡的,隻是他知道自己的事情,所以並不願意多生是非,也就盡量都躲的遠遠的。

    可那一日,他的弟弟突然跑來找他玩,他一時沒忍心拒絕,便陪著弟弟一起玩了起來。

    本來也並沒有什麽,可不知怎的,他的弟弟突然就一頭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南宮當時嚇壞了,抱起弟弟就跑去找父親,當父親看到南宮懷裏的弟弟時,馬上吩咐下人去找大夫。

    然後從南宮手中接下弟弟,不由分說就甩了南宮一個耳光,那厭惡與惱怒的目光,南宮自嘲的笑說,他此生都不會忘記……

    南宮說到這兒, 突然就閉了嘴,不再說話,隻是靜靜的望著遠處的一片迷霧,而他眼中的迷霧卻更甚……

    “那後來……你的弟弟他……”,我突然很想知道,若是他的弟弟在那個時候就死了,他的父親會怎麽樣。

    “大夫並沒有查出是怎麽回事,不過萬幸的是,他並沒有什麽大礙……”,南宮搖搖頭,無奈的笑了笑。

    此時那個笑在我看來,一點兒也不和煦,更多的是悲涼與無可奈何……

    接下來的事不用說,我也猜到了幾分,本來繼承家業都是長子嫡孫的,可這樣一來,南宮別說是繼承家業了,連能不能再繼續在那個家裏生活下去,都已經成了個問題。

    我想的果然沒錯,南宮說後來他遇到的事情,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活著簡直就是多餘的……

    被人推進過河裏,差點被毒蛇咬傷,莫名其妙的一連幾日都高燒不退,家裏的人都說他這是克完家人,又開始克自己了……

    這簡直就是鬼扯,可所有人竟都還信了,大概是他命不該絕,經曆了很多的事情之後,偏偏就是死不了。

    大家竟又都開始傳說,他的命太硬了,若是死不了就會繼續克身邊的人,所以家中上上下下的人,一時之間都人心惶惶,對他住的地方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直到後來,又一次,他說自己喝了二娘房裏送過來的蓮子羹,就突然一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大夫隻來看過一眼,說是中了毒,救不了了,他父親聽了並沒有太大的情緒,隻是點了點頭,甚至已經開始讓下人們去準備後事了。

    其實,我覺得當時的南宮肯定心裏也清楚,這事到底是誰做的,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可是,如果沒有他父親的默許,誰又敢做這種事。

    我想那個時候的南宮,大概也早已經心灰意冷,放棄了掙紮,隻一心等死了吧……

    可偏偏他就是命不該絕,就在他隻剩最後一口氣的時候,突然就有人登門,說是要見一見這家中的長子。

    這人就是玄機門的門主,玄機門在當時就已經是名聲赫赫了,再加上那句被傳的甚囂塵上的得玄機者,得天下;任誰一聽是玄機門,都得馬上迎進門的。

    也不知道是之前那個大夫在說謊,還是玄機門的門主太過厲害,竟沒有費什麽勁兒,就救活了當時已經奄奄一息的南宮。

    我想,大概是門主覺得即使救活了,若是把他繼續留在這個家裏,估計日後也照樣得活活的被這家人給弄死,再加上又看南宮格外的順眼。

    最後,終是將南宮給帶走了,這才保住了南宮這條岌岌可危的小命。

    後來南宮也回去過,因為他當時已經被門主收作了徒弟,所以家中人不管多麽是不情願,也是要另眼相看一些的。

    隻是他那個二娘,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回來跟自己的兒子搶家業的,總是一副勢同水火的樣子。

    可後來,看南宮那一副漠不關心又毫不在意的樣子,連他的父親都說這家中的家業若是交給他,便是要毀了的……

    他那二娘才稍稍的放了心,可總歸還是防著的。

    我聽完南宮說完,不禁大大的歎了口氣,我本來以為隻有生在帝王家,皇宮中,才會有那麽多的陰謀算計,詭計多端,才會是那樣的六親不認,冷血無情。

    沒想到即便隻是個大戶人家,這樣的勾心鬥角,心機算盡也是如此的讓人毛骨悚人,不寒而栗的……

    我看著南宮臉上的表情,知道他是想起了當時的自己,那種心情便又一次清晰的浮現出來,可他卻依然還是帶著淡淡的笑……

    要多麽的隱忍,才能在經曆過這些事情之後,還能如此風輕雲淡的說出來,然後再毫不在意的淡淡的笑著……

    是真的毫不在意,還是已經不知道除了裝作毫不在意還能有怎麽的情緒,我覺得他其實應該是要憤怒的,是要委屈的……

    可是,南宮在聽我這樣說的時候,隻是抬眼平靜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縹緲的望著遠方,像是自言自語的說著……

    他說,憤怒和委屈這樣的情緒對於他而言,太過奢侈了,那是有人在乎與有人心疼的人才配有的情緒,而他……早就不配了……

    他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我在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就像是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

    可我的心卻被他的這句話,灼的生疼,此時的南宮,與我一刻都不曾忘記的那個人如此一致的重合了……

    那些同樣的傷痕累累,留在了身上,也印在了心裏,就像烙印一旦烙上,便再也抹不去……

    我轉頭看著一旁有些落寞的站著的南宮,突然就覺得他變的模糊起來,怎麽這霧這樣的大,都已經連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楚了嗎。

    我正想著,突然看到南宮轉過頭看著我,模糊中我好像覺得他看著我的神情,是詫異錯愕的。

    很久很久,我才聽到他有些不可置信又滄然的看著我說:“你……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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