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一章 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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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廟裏的大米潮濕,米蟲著實不少,用手小心翼翼去撿,還不能殺生,耗時費力不說,就算都撿幹淨了,沒有預防措施,裝到袋子裏放起來不是還得生蟲嗎?可是你幹也得幹,不幹也得幹,因為別人都在幹,哥們無奈的坐到椅子上,開始撿米蟲,寇真和張潤見我動手,也都沒脾氣跟著一起撿蟲。

    重體力勞動,就特媽昨天十點半吃了頓清湯寡水的飯,到現在肚子裏滴米未進,晚上還得抓妖精,別的居士起碼還睡了四個小時,哥們連四個小時都沒睡了,真真是有點頭暈眼花,撿蟲又是件特別無聊的事,一個勁的打瞌睡。

    撿蟲的過程中,張潤弄死了個米蟲,旁邊的執法僧上來就打手心,並且念超度的經文,張潤幾乎要暴走了,被我用眼神壓下,就這樣撿了三個小時蟲,來了個和尚挑人手去劈柴,哥們實在是挑夠了米蟲,自告奮勇去劈柴,寇真和張潤也自告奮勇。

    和尚把我們三個帶到後院,哥們望著堆積的跟小山一樣的木頭,很是發蒙,木頭是那來的?現在不是不讓亂砍亂伐了嗎?幹嘛不用煤球代替?好奇的問了句,和尚告訴我說煤球也有,但得自己做,去做煤球也行。

    我覺得大早上還是活動活動比較好,掄起斧頭砍材,寇真和張潤叫苦連天,說在這樣下去,生不如死,攛掇我罷工,哥們也是有點頂不住,可那些普通的居士都熬下來了,我有什麽熬不下來的?就是矯情。

    我不搭理那倆貨,舉起斧頭砍材,砍到七點,被叫去做早課……做完早課去蓋藥師殿,到了十點半,回去洗漱一下,就又該吃中午飯了,第一天吃寺裏的飯感覺難吃到不行,等餓了一天之後,我突然發現天底下就沒有不好吃的東西,看你餓沒餓到家,張潤和寇真也是往死裏吃,沒辦法,沒油水的飯下肚,要撐到明天這個時候,不多吃,實在是頂不過去啊。

    一頓飯吃的我肚子都疼,吃完飯回到屋裏,寇真跟胃病犯了似的額頭冒汗,哥們也驚了,真要在體驗下去,那還有精力和力氣去對付那兩個東西?張潤扶著寇真,對我道:“師兄,寇真吃積食了,這樣下去咱們都得趴下,別說幫普濟寺解決問題了。”

    我也是暈頭漲腦的,感覺支撐不下去了,張潤說的沒錯,在這麽下去別說晚上要抓妖精了,我都怕躺在床上起不來了,我也愈發確定普濟寺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對寇真張潤道:“我去找方丈談談,你倆在這等我。”

    出了禪房,碰到執事僧,問清楚了方丈禪房在那,獨自一人過去,到了禪房,輕輕敲了敲門,方丈說了聲進,我邁步進去,就見方丈的禪房很是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方丈見我進來,倒了杯茶,問道:“有事?”

    “大師,我想我已經找到普濟寺為什麽會鬧妖精的原因了。”

    方丈眼睛一亮,哦了聲問道:“什麽原因?”

    “苦修,大師的苦修已經走入歧路了,我不是說規矩不好,可規矩應該是在人心上,而不是在形式上,大師知道我是修道之人,連我都堅持不下去,普通人又有幾個能堅持下去?修的太苦就是佛法嗎?苦修不能成佛,卻能成魔,不知道大師為何如此堅持苦修?”

    方丈聽我說完,對我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佛祖當年在尼連禪河邊伽蘭山苦行林中,獨自在樹下結跏趺坐。他身無覆蓋,不避風雨,目不瞬動,心不恐怖,摒除一切,全體放下,或限製呼吸,頭腦發怵,如針刺骨;或牙舌頂顎,強壓內心,汗如泉湧,據說,由於他淨心守戒,不臥不起,乃至一隻大雕在他頭一結巢哺雛,糞汙其身也聽之由之。”

    “佛祖獨修苦行轉六年之久,他由最初每日食一麻一麥,漸漸至七日食一麻一麥以至於不飲不食起來。他身體變得極度消瘦,有若枯木,手摩胸腹,能觸背脊。有一日,他忽然覺悟到:過度享受固然不易達到解脫大道,但是一味苦行,也是沒有辦法進趨大徹大悟的法門,於是他決定重新進食,再參玄道。”

    “不光是佛祖,達摩祖師來中原,也是麵壁十年,才終於悟道,普濟寺之所以奉行苦行之法,貧僧也是用心良苦,想想看,如果當年佛祖沒有六年苦行,能夠最終悟道嗎?達摩祖師若不是麵壁十年,恐怕也不會悟道,所以苦行隻是一個過程,重要的是結果。”

    方丈是佛學院畢業,說起佛教典故和佛法那是一套一套的,哥們雖然不是學佛的,但也懂得一些道理,對方丈道:“大師,有句話叫因材施教,或許有的人適合苦修,可有的人就不適合苦修,而且苦修也得心甘情願才行,像普濟寺這種條條框框約束起來的苦修,作用能有多大?”

    “修行佛法,不管修什麽法門,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成佛。佛法為什麽有那麽多的法門呢?因為眾生的根性和因緣不同,法門就會不同,就會有很多法門。苦行也是其中的一種,普濟寺奉行苦行,那也沒什麽錯,留下的僧人們和居士都是認可苦行才會留下來的,不是有句話說的好,不經曆風雨,怎麽能見到彩虹?”

    哥們突然就明白,為何曆史上幾次佛道爭辯,都是道教輸了,和尚們別的本事有沒有另說,嘴皮子上的功夫絕對能稱得上是大師級人物,哥們這口才對陣上方丈,純粹的找虐。

    可我明明是有理的一方啊,何況普濟寺鬧妖精的根源就在於此,方丈堅持如此苦行,那就叫執迷不悟,我不甘心,對方丈道:“大師,佛祖當年苦行了六年不是沒有悟道嗎?而且佛祖也不讚成苦行,普濟寺咋還把不行的辦法撿起來了呢?”

    “不不不,佛祖並不是不讚成苦行,佛祖反對的是沒有任何效用的苦行,普濟寺雖然也是采用苦行的方式,但確實有助於修學佛法,得到解脫。就像睡在牛糞上,這是一種苦行,但是沒有效用,所以反對,而日中一食,有助於修道,那就采取並讚歎。我前麵也說過了,苦行隻是個過程,沒有這個過程,是不會真正開悟的,普濟寺的規矩,是要讓僧人和居士們約束自己的行為,從而約束自己的內心,法門是沒有錯的。”

    跟和尚討論該怎麽修行佛法,真特媽是找罪受,可明明這樣是不對的,卻愣是說不過方丈,我是相當鬱悶,沉默了半天,開口道:“那也不能一天一頓飯,睡四個小時,天天幹重活,昨天下午幹活的時候我看見有個四十多歲的居士累的暈了過去,佛說,人世間本來就是個苦海,何必苦上加苦呢?”

    “苦行好處有弱化我執,方便開悟,又有什麽是不好的呢?何況本寺並沒有強製僧人和居士一定要來普濟寺苦行,來的都是自願的,當然要嚴格遵守寺裏的規矩和修行的苦,修行本來就苦,身上的苦又算的什麽?

    我實在是說不過方丈,沉默了又沉默,對他道:“大師,你身在其中,或許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但你讓我幫你徹底解決普濟寺的問題,就得聽我的,普濟寺的苦行是不對的,之所以會有僧人和居士留下來,是因為心中的恐懼,是你讓他們覺得不這樣修行就是不對的,隻有受苦了才能解脫,這不同樣是執念嗎?佛祖說過,一切有為法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既然佛祖苦行都不能悟道,我們這些凡人就能起作用?”

    方丈見我有些急,笑了,對我道:“有些路看似是歪路,可不走一走,又怎麽能走到正確的路上來?苦行的確是不能幫助大家開悟,卻是個極其重要的過程,就像是上學,你不經曆小學,怎麽能上初中?所以苦行還是有必要的,摩訶迦葉尊者就是佛祖眾弟子中的苦行第一。”

    “佛祖曾經對迦葉意味深長地說過:“將來我的正法,不是毀於天魔外道,而是毀於僧團的腐化與墮落。若要正法久住,僧團鞏固,一定要像迦葉那樣過嚴肅的生活。迦葉,我不勉強你,你就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所以,苦行是降伏其心。”

    論道論到這裏,我已經說不下去了,沉默了下對方丈道:“你讓我幫忙,我幫忙了,苦行並不適合現在的社會,作用也沒有那麽大,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種境界,大師,答應你的事,我會幫你解決,但根子上的事,你還得自己找,咱倆聊了半天,你常把佛祖和達摩祖師掛在嘴邊,我想問一句,古往今來,有多少人能有佛祖和達摩祖師的心性和毅力?”

    說完最後這幾句話,我朝方丈苦笑了下,告辭出來,心中卻沒來由的一鬆,我隻知道,普濟寺的這種苦行不適合我,那我解決了那兩個東西對方丈也就沒什麽好愧疚的了,至於普濟寺今後如何,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修行,修的是身心清淨,自虐就能身心清淨?我很是不以為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