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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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盜隨便看一看, 也可以看看兀兀舊文! “沒法兒過就不過唄,以為誰還願意跟你過呢, ”衛雪玢幽幽的看著在地上躺好的朱相慶, 隨手將燈拉了,重新躺回到床上去,她得好好想一想了, 這日子還真是不能再這麽過了。
對於衛雪玢來說,跟朱相慶結婚的十年猶如跗骨之蛆, 是她一輩子都無法走出的陰影。
兩人離婚之後, 單位改製衛雪玢被下了崗, 一個人帶著兒子的貧困日子她還能熬, 圍繞著她的目光裏,同情唏噓好奇厭惡, 甚至是幸災樂禍她也可以裝作看不見, “潑婦”,“不賢惠”,“沒文化”, “不孝順”這樣的字眼她也可以當自己是聾的。
她也曾很努力的生活, 努力笑對每一個人,希望讓時間來證明她並不是一個壞女人, 可是她的努力趕不上朱相慶成功的速度, 她努力的打工掙錢, 倒騰著做各種小生意, 而朱相慶卻從機械廠, 到二輕局,才調到國企大廠當總工,成為大名鼎鼎的專家,他跟小三郭梅蘭生活幸福,有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兒……
大家都說朱相慶是自打娶了郭梅蘭以後才交了好運,說看看朱相慶就知道,娶一個賢惠的女人對一個男人來說多麽的重要,沒想有想起來,朱相慶南固老家的三處宅子,都是她衛雪玢一手幫著給蓋起來的,沒有人會提起,朱相慶進京上的那四年大學,是衛雪玢給供出來的!
最讓衛雪玢難過的是,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她都被娘家人指責不夠溫柔賢惠留不住那麽出息的女婿;
辛苦撫養長大的兒子,也開始責怪她對爸爸不好,對奶奶不好,才叫爸爸娶了阿姨,甚至在他成年之後,也頻頻往已經當了總工的朱相慶那邊跑,因為朱相慶承諾,會給他買一套婚房。
她這個年紀越來越大,掙的越來越少,越來越不能給親人們幫忙的女人,也漸漸的被他們劃出了親情範圍,即使是在她乳腺癌複發,轉移的時候,大家也都在各自為生活奔忙,連到醫院探望她一眼的時間,都吝於施舍。
而這樣對待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姐妹,他們沒有一個人感覺到愧疚,因為在他們心裏,早就對自己下了定義,一個不合格的妻子,一個不稱職的母親,一個不盡職的姐妹,
這樣的女人,簡直就是衛家的恥辱,他們怎麽對待她,都是應該的。
衛雪玢默默擦幹臉上的淚水,現在好了,她又回來了,前世的日子她過的夠夠的,在她最初知道自己得了乳腺癌,她就想明白了,也對所謂的親情絕望了,隻是一向要強的她不願意向任何人承認而已。
而在彌留之際,衛雪玢終於將深埋在心裏的悔恨說了出來,從此再無遺憾。
沒想到就這樣,衛雪玢居然從回到了跟朱相慶結婚的當夜。
衛雪玢想了想,像她這樣的情況,以前聽管床護士小姑娘聊天時講過,叫什麽“穿越”,“重生”。
就是老天嫌某個人活的太窩囊,死的太委屈,才會給她再來一次的機會,叫她能挽回遺憾,真正的為自己活上一回!
半夜寒意漸起,衛雪玢將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她記得,十年之後她跟朱相慶離婚,帶走的也隻有身上這一床鋪蓋了,一套整整睡了十年的鋪蓋。
而那十年間,他們換了大套間,裏頭裝了滿滿一屋子家當。
衛雪玢清楚的記得她當時站在屋子裏,心裏滿滿的自豪,她跟已經大學畢業回廠當了工程師的朱相慶說,隻要他們好好幹,以後再大的家業也能置下!
可朱相慶回報她的是什麽?
衛雪玢翻了個身,看著地上黑乎乎的一團影子,這貨跟她說,他要離婚!
說他找到了靈魂伴侶,可以陪伴他走一生的人!
靈魂伴侶?
衛雪玢忽然有些好奇他將來的靈魂伴侶郭梅蘭這會兒在哪兒?
郭梅蘭是跟朱相慶一起去上京讀的大學,兩年時間勾搭成奸,從現在算,朱相慶去讀書,是六年後的事了。
想想朱相慶上學的那兩年,她一個人帶著孩子,還要上班,應付不停跑過來的宋家人,每天活的忙碌疲憊,可還是樂滋滋的堅持著,她以為隻要朱相慶畢業回來,她就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可得到是什麽?他帶著個靈魂伴侶回來了?
嘁,靈魂伴侶?衛雪玢還是覺得以後人們叫的“小三兒”更恰當一些。
衛雪玢在黑暗中無聲而笑,這一次她不會刻意去阻攔朱相慶求上進,但他從自己這裏,休想再得到半分支持。
至於這婚姻,還有地上這個渣男,衛雪玢是不會再要的,上輩子她已經放下的,老天給她新機會,絕不是叫她回來撿垃圾的!
約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衛雪玢起來穿上衣裳,從印著紅雙喜的大紅鐵皮暖水壺裏倒了碗熱水慢悠悠的喝,等著即將上演的一出大戲。
……
“開門,開門,這都幾點了還睡著呢?也不嫌醜的慌,”
記憶裏的敲門聲如期而至,衛雪玢起起身來,踢了踢地上睡著的朱相慶,“起來,你姑來了,快起來!”
說罷走到門口將燈給拉開。
朱相慶被衛雪玢一鬧,在地上生了半天氣,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誰知還沒睡安穩呢,就被人踢了兩腳,他暴躁的一拉身上潮乎乎的被子,“你幹啥?”
“不幹啥,你姑來了,你再不起來,她能喊的你們全廠都知道,你大清早的睡著不起來,”
朱相慶的親娘朱大妮兒前世就是來了這麽一出,鬧的她幾年在機械廠都抬不起頭來,大家不去追究那天朱大妮幾點在外頭拍門,隻記得她這個新媳婦摟著男人不起來,叫婆家人都進不得門。
朱相慶也知道自己親娘是個什麽性子,也顧不上跟衛雪玢發火了,麻利的從地上爬起來,將鋪蓋一卷扔到一邊的木箱上,那邊衛雪玢已經將門給打開了,“大姑,你這是幹啥類?這才五點多,你在村兒裏要早起幹活兒,人家廠裏的人可不用,你這麽又吵又拍的,把鄰居都吵起來了,可是要影響人家白天的工作的!”
衛雪玢一番話又清又脆,周圍被朱大妮兒吵醒的鄰居們都在被窩裏罵了了聲,這朱相慶本人看著還不錯,怎麽就這麽一門不懂事的親戚?
“相慶,你快起來,咱們姑跟姑父來了,喲,還有懷慶,來慶,招娣兒,待見兒,你們都來了?”
衛雪玢看著門口站著的一片人馬,一副大吃一驚的樣子,“相慶,快來,你表弟表妹們都來了,姑啊,你們這是做什麽?來慶跟待見兒才多大?不叫他們多睡一會兒,小孩子正長身體呢,你可得多疼疼他們。”
朱大妮兒可是攢足了勁兒來給這個城裏媳婦下馬威的,沒想到反而被兒媳婦給教訓了,她冷哼一聲,拿眼睛剜了衛雪玢一眼,“在門口站著幹啥?還不叫俺們快進屋?”
“瞧大姑說的,不是不叫你們進屋,這不是相慶還沒有起來嘛,你老忘啦,相慶才出院沒倆月,這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衛雪玢探身往屋裏探了探,“相慶你快點兒,大姑跟姑父都等半天了,這大清早兒的,沒準兒是有啥重要的事兒呢!”
“就是,哥,你快點起唄,俺們在外頭都快凍死了,”宋來娣兒來洛平隻穿著身上這麽一身兒半舊的衣裳,早就凍的直哆嗦了,她不覺得自己親哥屋裏有啥不能進的,縮著腦袋要往裏衝,“嫂子,你有啥衣裳沒,給我一件兒,我快凍死了!”
我有衣裳,可也不會給你了,衛雪玢一把摁住宋招娣兒的腦袋,“大姑,瞧你這閨女是咋教的,哪有直碩碩的往自己表哥屋裏闖的?招娣兒也有二十多了吧?這都該說婆家的人了,叫人看著像啥?”
她看了一眼宋招娣兒身上的花的確良褂子,“這才四月天,招娣兒就把夏天的褂子換上啦?大姑你也不管管她,這可是會凍壞身子的,唉,我要是衣裳都過來,就給招娣兒找一件穿穿,可我的衣裳還都在娘家呢,相慶說等明個兒回去拿呢,你看看這事兒弄的?”
宋招娣兒一輩子都是這麽個糖稀公雞,一毛不拔還倒粘的性子,上輩子衛雪玢礙著朱相慶,沒少被她坑,這次?門都沒有!
“這,”朱大妮兒還沒開始發功呢,兒子跟媳婦就出去了,她愕然的看著門外,“老二,這是咋回事?!”
“哼,咋回事,娶了城裏的媳婦,翅膀硬了唄!我早就跟你說過,相慶是個有出息的,叫你不要送給你兄弟,你就是不答應,現在好了,你還想指望他?我看是難嘍!”宋老二陰陽怪氣道。
朱相慶是朱大妮兒跟宋老二的頭大小子,這莊戶人家種田下地,缺的就是壯勞力,宋老二怎麽舍得將兒子過繼出去?
偏老婆朱大妮兒是個心大的,在生下老三宋來慶之後,就想盡辦法要把相慶送到鄭原給沒有孩子的弟弟家,還說什麽弟弟兩口子都是老師,拿著國家的餉,吃的是商品糧,相慶過去就是城裏人了,不但自己享福,以後還能孝敬他們,現在好了,指望他孝敬?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將這間小小的屋子照的亮堂堂的,那床上嶄新的被蓋,床頭被一層層紅漆刷的明晃晃的大箱子,還有玻璃鏡框,大暖壺,連門上都掛著繡花的門簾,“我看這小子現在過的就很不錯,是該孝敬孝敬咱們了!”宋老二心裏酸溜溜的。
“待見兒,你看見了沒,剛才衛雪玢拿著塊香胰子出去的,她用那個洗臉,”宋招娣兒也沒有閑著,她指了指桌上玻璃鏡子前擺著的雪花膏,“一會兒她恐怕還得用這個擦臉呢!”
她都二十了,還沒抹過這些呢,宋招娣兒手比腦子快,迅速的把自己頭上的辮子給解開了,“咱們早上出來的急,都沒有好好收拾收拾,來,姐給你梳梳頭!”
那雪花膏旁邊的大紅塑料梳子,亮晶晶的上頭還印著花兒,宋招娣兒已經決定了,等將來她走的時候,一定得把這些都要走!
她三下五除二的將自己的頭發又梳了一遍,把梳子往妹妹手裏一塞,“你自己梳吧,我得出去洗個臉!”
衛雪玢跟朱相慶一道兒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宋老二跟朱大妮兒黑著臉坐在凳子上,一旁的宋懷慶則是一臉的不懷好意,而朱相慶最小的妹子待見兒,急的衝著衛雪玢直眨眼。
最後的大招兒來了,衛雪玢看了一眼明顯被人動過的被褥,一笑,在床上坐下來。
前世也是一樣,她的新婚頭天過的驚心動魄,從要被子,要衣裳,到磕頭,沒有一件如了朱大妮兒的意,也叫朱相慶在他們成為夫妻的第一天,就開始對她有諸多不滿。
而最後這一件事,卻是衛雪玢為了朱相慶的麵子咬牙忍下,麵對朱大妮兒的哭罵,沒有反駁一句,也最終成了宋家人輕視瞧不起她的根本原因,到後來,她懷孕生子,再想跟婆家人解釋當年的誤會,卻沒有人願意相信了。
“你還有臉笑?!我們老宋家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才叫相慶娶了你這麽個娼/婦回來!”朱大妮兒已經是心如火燒,跳起來就衝到衛雪玢跟前要揪她的頭發,“走,我跟你見你媽去,問問她是怎麽養閨女的,弄出這麽個不要臉的來?!”
“你幹什麽?”衛雪玢哪裏會叫一個老太太碰到自己,登時從床上站起來閃過到一邊兒,“朱相慶,你姑這是來尋仇?張嘴就罵人,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朱相慶也被母親嚇了一跳,趕忙過來攔住朱大妮兒,“娘你這是幹什麽?有話好好說,動啥手類?雪玢咋啦?”
“咋啦?大哥,你頭上都長綠毛了,還幫這女流氓說好話呢?呸,這種破鞋,給我我也不要,你還護著?!”宋懷慶已經二十二了,啥都懂了,他猥瑣的看著衛雪玢,“怪不得呢,漂亮的城裏閨女要嫁你這個山貨,原來是把你真當山憨兒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