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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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第四年的時候, 差不多點兒,每月六塊錢還頂些用,可朱相慶後來要轉業了, 說是要走關係, 再沒有多往家裏寄過了, 現在衛雪玢一張嘴就是十塊錢,比朱相慶一個人的時候給的還多!

    “相慶!”朱大妮兒喜的差點咧開嘴,她忙拿粗布手巾捂住半個臉, “娘啥也不求的, 你別為難……”

    每月十塊,然後再找些借口隔幾個月問兒子“借”一些, 慢慢攢幾年, 兩個兒子的婚事都不愁了, 因為太高興了, 朱大妮兒愣是沒有擠出眼淚來。

    “吭,”宋老二瞪了藏不住喜色的老婆一眼,這人就是沉不住氣, 聽到十塊錢啥也顧不得了, “這改姓啥的真的沒啥要緊的,就當相慶隨了他娘的性……”

    這無恥程度真是爆表了,衛雪玢衝著宋老二冷笑一聲, “您真是比那美帝還精明, 這麽一來, 既跟爸媽沒關係了,也不用去公安局叫人知道相慶騙了國家騙了D!”

    她衝宋老二一伸大拇指,“高,實在是高!”

    這真是把她們兩口子當信球了啊,用的時候拿過來,不用的時候直接一腳踢開,王秀梅氣的一指朱相慶跟宋老二,“好好好,你們父子兩個還真是好算計,這樣也行,不過麽,你當初入D的時候,人家往我跟學文單位寄調查信的時候,我們可是絕對不敢收的,要不相慶去跟你們廠裏說一聲,直接寄到南固你們宋家村兒就行了,你就跟你們廠裏的人說,你鄭原的爸媽死幹淨了!”

    說完一拉朱學文的,邊往屋外走邊向衛雪玢道,“雪玢,原想著咱們挺對脾氣,看來是沒有當婆媳的緣分了,不過我跟我家老朱想的不一樣,”

    她瞟了一眼滿臉通紅的朱相慶,“這種人,你還是趁著才結婚,幹幹淨淨的離了吧,省得叫人給坑了!”說罷狠狠的衝著朱相慶呸了一口,早知道養出這麽個白眼狼來,她當初就拚著跟朱學文鬧翻,也不叫能宋相慶進門!

    王秀梅剛才的話對於朱相慶來說,簡直就是威脅了,就算不改戶口他依然姓朱,可是朱相慶前些天才把入D申請書交上去,家庭關係裏清清楚楚寫著自己的父親朱學文,母親王秀梅,是光榮的人民教師,朱學文還是D員,要是朱學文跟王秀梅不認他了,他等於是在欺騙組織,可不隻是入不了D那麽簡單了。

    “爸,媽,我錯了,”朱相慶撲通一聲跪在朱學文跟前,“是你們養大的我,我咋能不要你們,辦這種忘恩負義的事兒?”

    哈哈哈哈,一個入D,還隻是交了個申請書,就試出來朱相慶到底有多孝順了,衛雪玢隻差沒有仰天大笑了,在自己的前程跟利益跟前,親情對朱相慶又算得了什麽?

    “你錯啥啦?錯哪兒啦?你認祖歸宗孝敬親生爹娘天經地義啊,有啥錯的?”王秀梅出言如刀,毫不留情,“你是怕自己入不了D,影響你的前途吧?”

    朱相慶被衛雪玢的笑聲臊的滿臉通紅,他知道自己這輩子休想在衛雪玢跟前抬起頭來了,但現在他已經顧不得這個了,不是他不想認親生爹娘,而是現在這情勢不允許。

    王秀梅在逼他,衛雪玢也在逼他,他雖然進廠才一年,但他是複員軍人,又上過高中,平時幹活勤快,車間裏已經將他定為重點培養對象了,若不是因為這個,金淑嫩也不會把衛雪玢介紹給他。

    現在正是他幹事業求上進的大好時光,絕不能因為家事給拖累了,“我錯了,當年大姑跟大姑父把我給過繼到爸媽家裏,就是為了給您二老養老送終的,我不能忘恩負義大了就跑,爸,媽,是兒子糊塗了,你們就原諒我這一回吧!”

    想清了利弊,朱相慶頭磕的極利索,“大姑跟大姑父還有懷慶跟來慶,你們卻隻有我一個,從小你們就把我當親兒子一樣,給我吃穿,供我上學,是我不爭氣,鬼迷了心竅,兒子錯了,”

    他轉頭又看幾衛雪玢,“雪玢,是我錯了,我不該騙你,”隻要他認下鄭原的爸媽,衛雪玢就不能說他是騙婚!

    這,這是咋回事兒?明明都說好了朱相慶歸她們了,怎麽又不中了?

    “相慶,你,”朱大妮兒剛要說話,又被宋老二在後腰上狠狠的捅了一煙袋,“相慶做的對,不管你舍不舍得,咱們莊稼漢吐口唾沫一根釘,不能騙人家學文跟秀梅,相慶咱不能要!”

    宋老二雖然是農村人,也知道入D的重要性,現在人家掐著朱相慶入D的路類,這個軟必須得服才行。

    “可,可是咱們懷慶還要結婚,來慶也要上學,靠家裏那幾畝地,都哪兒刨錢兒去?”朱大妮兒不幹了,兒子不認她,她找誰要一月十塊錢兒去?

    “學文,姐知道對不起你,可你家秀梅根本就不待見俺相慶,要不是她慢待相慶,相慶也不會高中都不上自己跑去當兵去了,”朱大妮兒又開始掉眼淚了,“你不知道那年俺去鄭原看相慶,孩子瘦的,個子也低,”

    哈,衛雪玢都要笑噴出來了,“懷慶跟來慶長的還沒有他哥高呢!”

    宋家個個小矮個兒,朱相慶也不過才剛一米七,這年月不講這個,擱十年後,他就被劃到二等殘疾裏了。

    左右都是錢鬧的,朱學文不耐煩的擺擺手,“這事兒我不管,你也別哭了,相慶也娶過媳婦的人了,想走想留隨他的便,我們上午的汽車,得往車站去!”

    朱相慶巴不得朱學文兩口子趕快走呢,在他眼裏,朱學文兩口子簡直就是衛雪玢的後台,隻要他們走了,衛雪玢也能消停一點,“那我去送爸媽走,”

    這就想混過去?衛雪玢冷冷一笑,心裏對一點兒原則都沒有朱學文也頗為看不起,“剛好,汽車站跟民政局離的不遠,咱們順道兒把手續辦了,你們一個個騙人的騙人,和稀泥的和稀泥,欺負我不姓宋也不姓朱不是?”

    她冷哼一聲,“可你們別忘了,這裏不是鄭原,也不是南固,我衛雪玢不是你們說欺負就能欺負的!”

    “我已經認了爸媽了,你還想幹啥?”朱相慶被衛雪玢氣的肝兒疼,這女人就沒跟他一條心過!

    “認完就算啦?你沒聽你姑說嘛,他家懷慶要結婚,他家來慶要上學,他家隻有幾畝地,”衛雪玢看著宋老二,“大姑父,你來跟大家說說,大姑這話是啥意思?隻是說給我們還有爸媽聽聽,不用我們操心插手的意思不?”

    朱相慶當初往南固寫信,隻是找了個城裏的媳婦,在供銷社工作,家裏還出了三個大夫,哪裏說過這死女人這麽難纏?“這,”

    不需要朱學文跟朱相慶管的話宋老二實在不能說,“有道是眾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都是一家人,懷慶跟來慶,還有兩個妞,你們怎麽也得搭把手兒不是,我跟他娘沒成色,除了會下地啥難耐也沒有,”

    宋老二幾乎也要落下淚來,“俺們人窮,也是要臉的,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俺也不會張這個嘴,實在是……”

    “剛才不是說了嘛,一個月給你們十塊錢,”除了送自己去南固,還有自己複員回去看他們,朱相慶這是第三次看到宋老二流淚,他頓時心如刀絞,暗罵自己真是個不孝子。

    十塊?說的真容易,“剛才我說的可是你要是改姓宋,我才答應掏十塊,行,我現在答應你,省得你往我頭上扣不孝的帽子,但既然孝順了,咱也得從裏往外輪著來,”

    在衛雪玢眼裏,不論是宋家還是朱家,都是一個爛泥潭,說的多了,隻會加劇她趕快跳出來的決心,“大姑跟大姑父你都給十塊,那爸媽你一月咋不給十五?你可是姓朱的,至於我家那邊嘛,也是親娘,照這個規矩,我一月也給我媽十五塊,就這麽說定了,”

    衛雪玢拍拍手,“爸,媽,我送你們去車站,這以後啊,你們也有兒子的孝敬拿了,”她衝一旁偷笑的王秀梅擠擠眼,“您可記得去郵局取錢!”

    “嗯,你放心,十五塊錢呢,可不是小數!”王秀梅抿嘴一樂,看了一眼麵色蒼白的朱相慶道,“我知道相慶最孝順了,隻要他認我這個媽,他大姑有的,我這個媽一準兒就有!要是哪個月我收不到錢啊,我就往他廠部寫信,問問廠裏是不是沒有給我兒子發工資?!”

    王秀梅也看透了,自己那個丈夫腦子也清楚不到哪兒去,嘴上罵著,其實心裏還是向著人家外甥朱相慶的,但她“惡後娘”是已經當上了,那就把“惡後娘”給扮到底,而且她也絕不能像姓朱的姓宋的那樣壞良心,坑人家衛雪玢!

    當然,要是弟弟兩口子一直沒娃,也不怕,她家相慶就給弟弟當兒子,改姓朱,以後給朱學文兩口子養老送終摔盆兒打幡兒。

    朱相慶在舅舅家裏住了兩年,妗子王秀梅見朱相慶長得乖巧討人喜歡,不愛說話但學習刻苦,也挺喜歡他,就直接跟朱學文商量了把朱相慶過繼到他們兩口子名下,還給辦了鄭原的戶口,當然也跟朱大妮兒說清楚了,以後朱相慶姓朱不姓宋,隻是朱大妮兒跟宋老二的侄子,不是兒子,以後永遠都不是。

    隻可惜王秀梅低估了朱大妮兒的野心跟無恥程度,在朱相慶上高中的時候,她悄悄跑到鄭原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家裏的困難,朱相慶頭腦一熱,就背著朱學文跟王秀梅自己報名參軍去了,等朱學文知道的時候,都到了政審這一關了。

    王秀梅還一心等著朱相慶高中畢業將來家裏出個大學生呢,直接被這個打擊給捫暈了,也看清了自己六年的巴心巴肺,也趕不上人家親娘都一把眼淚,索性便不再多管朱相慶的事了。

    這些都是衛雪玢前世被逼跟朱相慶離婚的時候,王秀梅趕過來阻止時跟她說的。

    想想王秀梅指著朱相慶大罵他是狼心狗肺的陳世美時的情形,衛雪玢腳下更快了,這對前世跟他們來往不多的公婆,卻是那十年裏對她最真心的婆家人了。

    “給我打三碗豆腐,來四根兒油條,”衛雪玢走到招待所門口的熱豆腐攤兒上,給朱學文夫妻買早點,“叔,一共多少錢?”

    多年過去,衛雪玢已經想不起來如今的物價了。

    “瞧這閨女,結個婚人都傻了,老叔還能因為你嫁個人就漲價?熱豆腐五分,油條兩分,一共兩毛三!”

    “嫂子,俺也要吃,俺娘俺爹也得吃!”宋招娣兒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大聲喊。

    平時就是親哥,也舍不得給她買這些的,但宋招娣兒心裏明白著呢,這麽多人看著,衛雪玢絕對幹不出不給她買的事兒!

    “招娣兒你找打不是?恁貴的東西又不好吃,咱回去吃饃,娘還帶著豆醬類,”朱大妮兒瞟了衛雪玢一眼,裝模作樣的去拉女兒。

    衛雪玢根本沒聽見宋招娣兒跟朱大妮兒的話,她從褲兜兒裏掏出錢數了兩毛三遞給賣豆腐的,“叔,借你的托盤用用,我得給爸媽一塊兒端進去。”

    “這媳婦孝順,相慶可得待你媳婦好點兒,”賣豆腐的在機械廠招待所門口生意做久了,廠裏的工人也認識不少,何況朱相慶還是新郎官兒。

    朱相慶啊了一聲,眼睜睜的看著衛雪玢端著托盤往招待所裏去,而他麵前,卻坐著眼巴巴看著他,等著吃豆腐油條的一大家子,這一頓要是吃下來,最少也得六毛錢,他一個月才不到三十快,實在是太多了。

    朱大妮兒把兒子的遲疑看在眼裏,心裏撇嘴,朱相慶一月掙多少她可是再清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