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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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盜隨便看一看, 也可以看看兀兀舊文! 沒到想自己在最後的日子裏居然能看到她!
衛雪玢張張嘴想叫她一聲, 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隻能怔怔的看著海明香越走越近,直到她清楚的看到海明香眼裏的淚水。
“908床昨天疼的太厲害了, 折騰了一夜,用了杜冷丁也不行,今天好一點了,不過也不能跟你聊太久, ”
908床被家人送來之後,就很少有人來看她了,今天好不容易有個人來,管床護士也希望來人能多體諒這個可憐的女人一點兒,盡量多陪陪她,而不是像她那個所謂的兒子,跟個普通熟人一樣,提著箱她根本喝不了的奶,轉上一圈兒,灑上幾滴眼淚說一句好好養著, 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海明香強咽下心頭的淚意點頭答應, 向護士道謝之後, 回頭再看衛雪玢, 卻再難控製自己的情緒, 撲到衛雪玢的床邊, 失聲痛哭!
她想狠狠打衛雪玢幾下, 可是看到床上的人瘦的隻剩下一副骨頭架子,抬起的手怎麽也落不到衛雪玢身上。
“別哭了,我,我沒事,”衛雪玢使足渾身力氣抬起手,想去握海明香的手,“我挺好。”
與其苟延殘喘的留在世上,衛雪玢覺得這樣挺好,至少馬上就不再給別人添麻煩了。
海明香將從得知衛雪玢重病之後一直壓抑的情緒痛快地哭出來,心裏舒服多了,她抬頭拿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淚,“好什麽好?!我怎麽看不出來你哪裏好的?你這人,是跟我記仇?複發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海明香手裏也沒有閑著,從床下拿出臉盆兒來,轉頭進了一旁的衛生間,“要不是我遇到雪珍,都不知道你住院了,”
從衛生間出來,海明香擰著毛巾,給衛雪玢小心的擦著手跟臉,“你是還在怨我啊!”
溫熱的毛巾在幹涸的皮膚上撫過,衛雪玢舒服的歎息一聲,聲音也大了些,“怨什麽怨?是我不願意你看到我這副樣子,”看到了,她會心疼。
“看到又怎麽樣?你還怕我笑話你?也是,”海明香給衛雪玢擦洗好了,隨手從床頭櫃的紙抽盒裏扯了張紙,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瞪了衛雪玢一眼,“你就強吧,都不看看什麽時候了,還跟我強呢,你要是給我打個電話,我把你接到鄭原來,不比這兒醫療條件好?我如今兒子成家了,孫子媳婦帶著呢,就我自己,咱們兩個作個伴兒,不比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強?!”
“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還想不開?那麽一個破男人,也值得你這樣?現如今你一身的病,人家呢?小老婆兒摟著,兒女雙全,早就不知道你是誰了!”想到那個坑害了姐妹一生的男人,就算是三十年過去了,海明香依然是咬牙切齒的,她恨朱相慶,也恨自己這個死腦筋的好朋友!
想不開?
衛雪玢早就想開了,她就是太要強了,跟朱相慶離婚後,衛雪玢咬牙頂著所有的惡名,不願意親人朋友看到她的不堪跟卑弱,甚至連自己最好的朋友都刻意疏遠了,為的就是要好好活著,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叫那些拋棄了自己的男人看看,她也可以活的很好,可惜老天不給她揚眉吐氣的機會,好不容易她的生活開始慢慢變好的時候,卻被查出了乳腺癌……
衛雪玢看著雖然已經過年六十,卻像五十多歲,依然如年青時一樣爽利開朗的海明香,“明香,是我錯了,當初我就該聽你的話……”
她錯了!
直到今天,她終於將壓在心底始終不願出口的話給說了出來!
這會兒機械廠的家屬區還沒有多大,工人們住的也挺簡陋的,不像十年之後,洛平機械廠因為轉型生產摩托車,迎來了一次大輝煌,不但職工的工資福利都成了整個洛平的頭一份兒,更是把現有的家屬區擴建,在後頭建起了好幾幢四層的樓房,衛雪玢記得,朱相慶跟她離婚之後,就跟“真愛”郭梅香搬進了一套二室一廳的新房裏。
不過衛雪玢既然打定主意要跟朱相慶離婚了,這些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她信步出了機械廠,沿著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一點點尋找三十多年前的記憶。
這個時候的洛平還沒有大發展起來,說白了,總共也就一條東西長街,兩條南北大道。
東西街上,從東到西並排著機械廠、市醫院、中學、小學,還有市裏的政府機構,而南北兩條路上,則是衛雪玢曾經工作過的供銷社,百貨大樓,國營飯店,衛生學校,汽車站火車站還有幾家規模不能跟機械廠相提並論的工廠,就像衛雪玢的二哥,就在最靠城邊的鋁製品廠上班兒。
衛雪玢一路慢悠悠的走著,不自覺就走到了前世她下崗前工作的菜組前。
衛雪玢記得她結婚沒多久,因為一床被麵兒被趙敏給揭發挖公家牆角,供銷社的處理結果就是將她分配到下屬的菜組來賣菜。
因為自己被“下放”的,朱相慶還狠狠的跟她吵了一架,根本不聽她解釋自己是被人誣陷,而是大罵她貪小便宜偷吃還不知道把嘴擦幹淨,鬧的被單位處分,叫他跟著丟人現眼。
其實在菜組也沒有什麽不好,這會兒還是計劃經濟,不像以後瓜果蔬菜可以自產自銷,也可以自己租個攤位來回販運,每天早上五六點鍾菜市場就開始熱鬧了,而且攤主們個個服務熱情,甚至連菜都提前處理一下,盡量給顧客提供方便。
這個年月的菜組則不一樣,她們這些職工是要提前到單位卸菜的,但卻是要到七點半左右才會開門做生意,而且因為是公家大鍋飯鐵飯碗的關係,服務態度啥的根本談不上,說不許挑那就是不許挑,顧客想買到好一些的菜,那是要看菜組職工的臉色的,而且到了下午,大家也會留一兩個人值班兒,其他人早早就下班回家去了,不像其他地方,要堅守崗位到六點鍾。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一時間有個在菜組賣菜的老婆的朱相慶反而成了香餑餑,也是因為這個,朱相慶再不罵她丟人現眼了,兩人的關係反而得到了緩和。
這會兒正是職工們下班回家順便來買菜的時候,衛雪玢站在電線杆子後頭看著裏頭熱鬧的景象,被分配到菜組賣菜的供銷社職工,普遍文化程度跟年齡相貌都比不上在供銷社裏賣糖煙酒跟針織百貨的,但她們心眼兒更實誠一些,在衛雪玢最落魄的時候,過來關心她,陪著她,大罵朱相慶狼心狗肺的,就是這些曾經一起扛過菜,卸過肉的同事們。
衛雪玢下崗之後,菜組沒多久也關門大吉了,在菜組工作的多半是沒有關係沒有門路的,陸續都回了家,不過大部分都做回了老本行,租個攤子,或者推個三輪車繼續賣菜,叫衛雪玢說,日子其實過的比在單位裏賣菜還好呢!
隻是這會兒她還沒有到菜組去,跟曾經的同事也都不熟,實在不好貿然過去打招呼,但以後日子還長,衛雪玢不急在這一時,她默默的看了一會兒比記憶裏年輕了許多的老同事們,心情不錯的繼續往前逛。
就這麽一圈兒走下來,衛雪玢估了一下,連半個小時都用不了,完全不像以後,新區開發,洛平城足足擴大了四倍不止,甚至將城南的洛平的母親河洛水河都包括了進去,修成了橫穿整個城市的濱河公園。
因為今天是她結婚的第一天,衛雪玢不好在供銷社門前久留,,而是隨便在一家賣水煎包子的攤子前坐了,叫了四隻水煎包,自己盛了一碗綠豆稀飯,準備把自己的午飯先給解決掉。
“哎哎哎,延亭,這不是雪玢姐嘛?快來快來!”
衛雪玢一隻包子還沒有塞進嘴呢,就被一個喊聲給嚇的一哆嗦,她放下包子,抬頭一看頭頂上高大的身影:不認識!
“哎?雪玢姐?你咋在這兒類?”
隨後推著車子過來的小夥子衛雪玢認得,是自己的表弟韓延亭。
“瞧你,把人給嚇的,”韓延亭身後還跟著個嬌小漂亮的姑娘,衛雪玢也認識,自己曾經的表弟媳婦,丁芳。
“哪是我嚇類?是華鎮嚇類好不好?”這個鍋韓延亭不認,他在攤子前利落的紮了車子,“姐,你咋在這兒?我還以為我看錯了類!”
衛雪玢已經從最初的震驚裏清醒過來,“啊,是延亭啊,好久沒見了哈,快坐,吃啥,姐請你們。”
“啥‘好久不見’?你結個婚結傻啦?前兒個我跟我媽還去家了類,我媽一早不是給你繡了個門簾?”韓延亭不客氣的一拉身邊的小姑娘,在衛雪玢對麵坐下,“來十五個水煎包,哪用你請客,今天我請華鎮跟丁芳!”
他一指大鐵鏊子旁邊的湯鍋,“華鎮,去給咱盛三碗湯!”
說完拉著丁芳在衛雪玢對麵兒坐了,“姐,這是丁芳,我對象兒,幸虧華鎮眼利,我都沒看著你!”
“姐,”對麵兒的小姑娘長的很漂亮,膽子似乎也不大,她有些害羞的叫了衛雪玢一聲。
“嗯,”衛雪玢卻沒有什麽心情跟丁芳拉話,垂頭喝了一口碗裏的綠豆小米兒稀飯,裝作擦鼻涕,拿手絹連眼裏的淚都擦幹了。
衛雪玢的母親李蘭竹有認的幹姐妹叫文菊,而這個韓延亭,則是幹姨年過近四十才生下的孩子,今年才二十二歲,接了他爸的班兒,在鹽業局上班。
隻是這個表弟在三十歲的時候,上街買麵條,出了車禍沒有搶救過來,而現在衛雪玢對麵的這個姑娘丁芳,她未來的表弟媳,卻在丈夫屍骨未寒的時候,匆匆再嫁了,嫁人的理由更是叫衛雪玢至今都無法理解。
衛雪玢記得很清楚,丁芳在知道丈夫出意外的時候大哭,說她就如一隻小雞一樣,被韓延亭護在翅膀底下這麽多年,韓延亭沒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活,
所以,丁芳將才幾歲的兒子留給公婆,帶著一半家財,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