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看看在場的其他人，他清了清一下嗓子，“今天這事我就做一回主，我帶她去見葉民航。”

    野牛以前一直跟著白三混，直到後來白三去了南方發展，他們才分開，就是這樣，他們也經常電話聯係，這次白三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介紹給韓明月。白三既然說話了，他野牛也不好再說什麽。

    樸虎也沒說話，他總覺得這個白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特殊氣質，既然白三畫出道來，一定就有他的道理。

    “你們都留下，我和嫂子去。”說完白三朝野牛使了一個眼色。

    兄弟多年，野牛心領神會，白三的意思是讓他看好樸乾華和那個小丫頭婉婉。

    白三心理有數，樸乾華就是李靖宸生活的全部，隻要樸乾華在手上，料她李靖宸不敢耍什麽幺蛾子。因為這方麵原因，他才敢提出，單獨帶李靖宸去見葉民航。

    李靖宸畢竟跟了樸龍二十幾年，什麽樣的場麵沒見過，剛才的失態是因為她擔心那個不講道理的壯漢會做出什麽蠢事。現在對方已經答應要帶她去見葉民航，說明對方還不想傷害他們母子，經過短暫的驚慌失措後，她漸漸的恢複了鎮定。

    “走吧！”李靖宸對白三說道。

    白三把樸虎叫到一邊，小聲地詢問了葉民航具體位置後，帶著李靖宸離開了庫房。

    白三開車載著李靖宸很快就開到了f市福利院門口，李靖宸看著大門上醒目的牌標，心想“這傻子還真挺慘的，估計他也沒有結婚生子，要不然怎麽被送到這裏。”

    突然她又想起，“有一年傻子托人給自己捎來五萬塊錢，當時自己還真有些小感動，以為傻子不久就會回來找自己，誰知以後杳無音信，自己再也沒見到過傻子，這一晃過去了二十幾年，要不是樸虎再提這事，她都快忘記這個曾經一直深深愛著自己的男人。

    白三在門口登了記，他沒有用工作人員引領，按照樸虎說的地址，輕車熟路地帶著李靖宸來到四樓。對職業小偷來說，按照地址找個人，簡直再輕鬆不過了，也許如人們所說的，“白三就是老天安排他下到凡間做賊的！”

    來到四樓靠裏麵的一個單間，白三輕輕推開門，護工正在看報紙，看有人進來忙做個噤聲的手勢，“他剛睡著，小點聲。”

    白三點點頭，躡手躡腳走到床邊。李靖宸也跟在後麵輕手輕腳走了過來。

    李靖宸來到床邊，看到躺在床上正在熟睡的男人，她經過仔細辨認，認出這個人正是傻子葉民航。

    傻子眼窩深陷，顴骨凸出，比以前瘦了很多，臉部的皮膚添了很多褶皺，兩鬢已經都是白發，此時的傻子微張著嘴，緊閉著雙眼，睡覺的時候都露出很痛苦的表情。看著曾經的傻子淪落到現在這樣窘境，李靖宸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出來。

    李靖宸穩定了一下情緒，然後問護工，“他怎麽這個樣子，是生病了嘛？”

    “嗯，幾年前他得了帕金森綜合症，現在不認識人了。這兩天不知道怎麽了，還不吃飯了。整日整夜的瞎叨咕，這不你們來之前，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著。”護工說道。

    李靖宸一眼瞥見護工旁邊的輪椅，她馬上掀開蓋在葉民航身上的薄被單，被單下麵的葉民航大腿從根*部以下已經全部截了去，淚水瞬間湧出，模糊了李靖宸的雙眼，她扭轉頭問護工，“這是怎麽回事？”

    護工無辜的說：“二十幾年前，他來這裏時侯就這樣了，聽說是他自己要求來這裏的。”

    “他已經來二十幾年了？一直都在這裏嘛？”李靖宸激動問道。

    “對呀！”

    李靖宸聽了護工的回答後，緊咬嘴唇，不再說話，隻是雙眼看著傻子，她猜出傻子一定是失去雙腿，不願讓自己看到難過，所以才托人把錢捎給自己，又怕自己以後去找他，就要求去了福利院。可是，傻子哪裏知道，自己並沒有去找過他。

    也許是剛才對話驚動了葉民航，此時的葉民航已經睜開雙眼，他正直勾勾望著天花板。

    “民航，民航。”李靖宸輕聲的呼喚著。

    “沒用的，他不認識人，我都伺候他這麽久了，他還不認識我。你怎麽喊他，他都不會瞅你。”

    “民航，民航。”李靖宸依然叫著。

    遺憾的是葉民航依舊沒有反應，還是望著天花板。

    “正好你倆在這，我出去給他打點吃的，麻煩你倆照顧他一會兒。”護工說道。

    白三點點頭，護工出了房間。

    李靖宸坐到床邊，俯下身緊緊抱緊葉民航。一刹之間，眼淚又奪眶而出。她撫摸著葉民航的頭發，輕歎道：“你生了好多白發了。我，也老了……民航，當初都是我的錯，是我當時愛慕虛榮，毀了兩個本應美好的家庭，我真的好自私，好狠心，是我對不起啊！”

    門開了，打飯的護工回來了，他手裏拖著一碗粥。李靖宸看護工回來，擦了擦眼淚，站在了白三旁邊。

    護工湯勺盛了一勺粥，用嘴吹了吹，放到葉民航嘴邊，輕輕喂了進去。

    粥剛進嘴裏，就被葉民航吐了出來，粥順著兩腮都流到了脖子上，護工趕忙用紙巾給擦拭。

    護工又喂了幾次，粥都是被吐了出來。

    “你看見了吧！現在真不吃飯了。唉！就這身體還不吃飯，那可真抗不了幾天。”護工說道。

    李靖宸從護工手裏接過粥碗，她坐到了床邊，盛了一勺粥，“傻子，吃飯了。”這是多麽熟悉的一句話，二十多年前，金礦每次開飯的時侯，她都是這麽叫葉民航的。

    當李靖宸叫了一聲‘傻子’後，葉民航似乎有了些反應，一直盯著天花板的眼睛，竟然開始有了轉動。

    “傻子，我在這。”李靖宸又喊了一句。

    葉民航的頭朝聲音的方向竟然輕輕偏了一點。

    李靖宸把湯勺放到葉民航嘴邊，“傻子，吃了。”

    葉民航竟然輕輕地張開嘴，李靖宸把粥喂了進去，這次他沒有吐出來，而是雙手用勁，想把身子坐起來。

    護工忙用胳膊摟著葉民航肩頭，慢慢把他鄒起，並用枕頭墊在他背部。

    此時的葉民航和李靖宸四目相對，葉民航看了幾秒鍾後，就開始不停的傻笑，越笑越厲害，最後笑到近乎癲狂，眼裏流出的不知是血水還是淚水，把剛吃進去的粥，都笑的噴了出來，護工趕忙過去輕輕拍打葉民航後背。

    葉民航的笑聲漸小了些，隻是傻傻地看著李靖宸。驀地，他用力抬起來了右手，右手在不停地抖動著朝李靖宸的臉摸去，嘴裏使勁發出“嗚嗚”的聲音。

    手始終在空中抖動，距離李靖宸的臉很近，卻一直沒有摸到李靖宸的臉上。

    一旁的白三說：“嫂子，他是怕指甲劃到你的臉。”

    李靖宸聽完白三的話，把臉向葉民航手靠了靠。果然，葉民航的手向後縮了縮。

    李靖宸一把抓住葉民航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臉上，淚水讓她看不清葉民航的臉，隻能模糊地看到葉民航臉的輪廓，她一下撲到葉民航的懷裏，緊緊的抱住這個男人，這個幾乎把一生都獻給她的男人。

    葉民航還是在笑，現在他不再是傻笑，而是幸福的笑。

    他從不怪李靖宸，因為李靖宸自始至終沒有說過喜歡他，都是他一直喜歡李靖宸，付出再多都是自己心甘情願的，李靖宸沒有阻止自己喜歡她，就已經是給自己最大的恩惠了。

    此時李靖宸後悔不已，跟著樸龍有再多的錢自己也沒有得到辛福，現在回想起來，反而是跟著傻子一起篩金的時侯，自己非常快樂，傻子可以給自己想要任何東西，包括他的生命；而樸龍也隻是自己當做一件他的飾物，或者說是玩物。

    葉民航的眼睛始終跟著李靖宸移動，病好像突然都好了些。

    “你是他什麽人，自從他幾年前得病以後，從來沒有這麽專注過一個人。”護工好奇問道。

    “我是他的愛人。”李靖宸鏗鏘有力地說道。

    “你是李靖宸？”

    李靖宸點點頭，“你怎麽知道？”

    護工把傻子來這裏經曆說了一遍。

    李靖宸聽完淚眼婆娑，她對護工說：“我要接他走，幫我辦手續。”

    “辦手續需要你本人帶齊相關手續在一樓大廳辦理。”

    “好的，那我這就下去。”李靖宸說完又對白三說：“你回去吧！樸龍的繼承權我退出，東瀛人簽訂合同我們有附加條款，就是我如果沒有轉讓權，可以把他們錢退回。我會把東瀛人的錢退回，至於東瀛人先期投入的一些損失，我可以賠償。希望你能回去把小華和他女朋友接來，讓我們一家人團聚。”

    “嫂子果然爽快，我這就去接。”白三剛要走，又對李靖宸說：“嫂子，祝您們明天更美好。”

    “明天美不美好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美好有一天終究會到來。”說完就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