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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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情懷總是濕。 正當她還在想著應該怎樣撐這個場子, 電梯外的人忽然開口說了話,聲音和長相倒是不相稱,一點也不柔弱, 聽上去更像是質問,強硬道:“他在哪兒?”
“死了。”
陳訓將視線從黃澀澀的身上收回,重新望向說話的人, 嘴角掛著冰冷的笑, 語氣平淡地說著殘忍的回答:“需要我告訴你埋在哪兒麽?”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讓人想假裝聽錯都不可能。
無論什麽時候,“死”都是一個刺耳的字眼, 更別提現在這種情形, 話語間的嘲諷意味濃得掩蓋不住, 聽得黃澀澀心裏一驚, 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他。
就算聽不懂他們的對話, 她也知道現在不宜插嘴,打消了想要圓圓場的念頭, 突然有點羨慕醉得不省人事的江遲,再一看執著於答案的人,情況好像變得更糟糕了。
她沒有再說話,眼眶濕潤, 身子顫抖, 攥緊了垂放在身側的雙手, 似乎這樣才能控製好情緒。
黃澀澀最見不得漂亮姑娘哭了, 看得一陣頭大。
眼見著氣氛越來越凝重,她覺得自己是時候行使圍觀者的權力了,於是果斷抬起右腿,繃直了腳背,費力地按下一樓的按鍵,就像是按下了結束鍵。
沒人阻攔的電梯門終於又一次緩緩合上,令人喘不過氣的壓抑稍微有所減少,黃澀澀活了過來。
雖然有點自作主張的嫌疑,但就目前的效果來看,她自認為做得不錯,察覺到身邊人投來的探究目光後,平視著前方,以一副兄弟間不言謝的口吻,仗義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事實上,她的確做得不錯,因為再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還不如分開冷靜一下,對兩個人都好,如果換成平時,陳訓或許還會誇她兩句。
可惜偏偏是今天,負麵情緒蜂擁而來的今天。
他收攏了插在褲兜裏的左手,煙盒的棱角刺進掌心,上前一步,把江遲從黃澀澀的身上移開,讓他自個兒靠著電梯站好,又取消了一樓的按鍵,另外按下負一樓。
被壓得腰酸背痛的人突然一身輕,一時間無法適應,一臉茫然地望著身邊的人,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聽見“叮”的一聲響。
負一樓到了。
電梯門應聲而開,陰冷幹燥的地下風迎麵撲來,吹得人一個哆嗦。
陳訓沒有說話,直接扶著江遲走了出去,把他扔到汽車後座後,又打開駕駛座的車門,見她還愣在原地,皺眉道:“上車。”
他的語氣沒有好轉,甚至比剛才還要冷漠幾分,這讓黃澀澀依然陷在迷霧中,還是沒能分辨出他究竟是沒從之前的情緒裏完全抽離,抑或是真的看她不順眼。
不過現在她沒有時間多想,“哦”了一聲,上車後又聽見他的聲音,問道:“地址。”
地址?
還在係安全帶的人動作一頓,發現自己壓根兒不知道江遲的家在哪兒,猛地抬起頭來,和他無聲對視了幾秒,率先敗下陣來,懊惱地抓了抓頭發,說道:“等我一分鍾,我打電話問問。”
誰知道她剛從包裏摸出手機,車子竟已駛了出去。
陳訓沒耐心等下去,直接在附近找了個酒店,黃澀澀覺得這個辦法好像也不錯,於是沒有說什麽,把江遲安頓好以後,又在床頭留下一張紙條,這才安心離開。
回去的時候,隻剩兩人的車廂裏顯得更加安靜,幾乎沒人開口說話,一路上的沉默比這段時間加起來的總和還多。
可憐黃澀澀又是一個沉不住氣的人,都快要憋死了,最後終於憋不住,在走到自家樓下之前又朝反方向跑去,叫住了獨自往家走的人,喘氣道:“我……我們聊聊吧。”
陳訓的腳步一頓,直到左腳往右腳跟一靠,完成這一步後才停下,身子孤挺,卻沒有回頭,昏黃的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又長又細,上麵覆蓋著的冰霜似乎被悶熱的夜晚融化了一些。
一到晚上,小區裏就停滿了車,原本就不算寬敞的道路變得更加狹窄,更別說找到一個適合聊天的地方了,最後他們隻能來到遊樂區。
幸好小孩子們已經回家睡覺了,周圍還算清靜,黃澀澀坐在舊輪胎做的秋千上,咬了一口順路買來的雪糕,缺口的弧度和天上的月亮一樣。
她一手握著吊秋千的長繩,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蕩著,一邊仰頭望著站在一旁的人,沒有急著追究今天晚上他的刻意冷落,而是關心道:“你心情不好麽?”
不懂事的晚風吹亂了她的短發,露出的一雙眼睛清澈明亮,陳訓的視線往下,看了她一眼,眸光微閃,好像對於這一問題有點意外。
心情不好?可能是吧,至少在看見她和江遲抱在一起的時候,是這樣的。
本來他一向不習慣談這些事,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看她的反應,今天一反常態地承認了,還以為能聽到什麽安慰的話,卻沒想到她又繼續問道:“是我惹你心情不好?”
這回陳訓沒有回答了。
見他不說話,黃澀澀也不介意,語氣清清淡淡的,聽不出什麽埋怨,更像是在教他人生道理,義正言辭道:“如果不是的話,就不能拿我撒氣。”
陳訓眼眸一垂,低頭撣了撣煙灰,不再看她,過了半晌才開口,嗓音裏仍帶著一點讓人無法親近的距離感,反問道:“如果是你呢。”
她?她有這麽大能耐?
黃澀澀被這個假設弄得一陣詫異,覺得他太抬舉自己了,想也沒想,答案脫口而出:“那我肯定無條件道歉啊。”
她倒不是沒骨氣,想問題的邏輯也挺簡單,畢竟他心情不好,要是火上澆油就糟糕了。
不過大概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陳訓的動作忽得一頓,盯著猩紅的煙頭,還在血液裏四處竄動的煩躁仿佛安靜了下來,眼底的風暴也漸漸平息,像是大雪乍停。
今晚所有的壞心情好像全在這一刻消散了,一切重回正軌。
黃澀澀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哄人,也沒有察覺到這一變化,蕩秋千的幅度大了些,接著問道:“現在你心情好點了麽?我可以問你別的問題了麽?”
聞言,陳訓回過神來,微微頷首,算是同意了,於是她立馬問出了今晚最大的疑惑。
“你和剛那姑娘是什麽關係?”
說完後,黃澀澀又趕緊補充解釋道:“啊,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你們那架勢,還以為你搶了她的男朋友,有點好奇而已。”
雖然聽上去像在強行解釋,但她說的確實都是實話。
那姑娘一看就不喜歡他,至於陳訓,也不像對她有意思的樣子,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倆之前肯定認識,並且發生過什麽不愉快的事。
然而陳訓似乎不想深聊這個話題,一句話就說清楚了。
“沒什麽關係,就像你和江遲。”
——“你是她小弟?”
一說到她和江遲的關係,黃澀澀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結果話音剛落,就遭到了一記看傻子的目光,這下知道自己說錯了,恍然大悟,改口道:“哦……原來你們在相親啊。”
明明看上去更像仇人,偏偏還要相親,也不知道是誰在折磨誰,黃澀澀看不懂他們的世界,壓下心底那一點點的別扭,沒有再深究背後的故事了。
畢竟他也沒有想說的意思。
她咬著雪糕棍,開始思考另外一個問題,若有所思道:“不過你說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她啊,怎麽總覺得有點眼熟呢。”
處變不驚的鎮定再次回到陳訓的眉眼間,他掐滅了煙頭,以一副十分平常的口吻,拋出一個炸彈消息,緩緩說道:“你不知道她是你們局長的女兒麽。”
“……”
我靠,居然是局長的女兒?怪不得當時李奪得知她在衛計局上班後,反應那麽奇怪,敢情中間還有這麽一段故事?
這話比地心引力還要強大,黃澀澀被嚇得直接從秋千上跳了下來,如果不是被及時扶住,這會兒說話可能已經漏風了。
在地上站穩後,她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望著陳訓,幾秒鍾後,欲哭無淚地蹲在地上,胡亂揉著頭發,嘴裏一個勁兒地念叨“完蛋了完蛋了”。
他們局長挑女婿怎麽這麽不走尋常路,不應該給女兒選個職業安全一點的老公麽?
抱頭痛哭了一會兒後,黃澀澀好像又想到了什麽,從臂彎裏抬起頭來,懷揣著唯一的希望,急忙求證道:“不對啊,她應該不知道我是衛計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