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鳳紅羽,那個黑衣鬥笠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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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淩風心頭狂跳,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師師傅?”

    蒼泠月溫柔一笑,“你叫我師傅,這麽說,你找到我徒兒了?”

    鄭淩風搖了搖頭,有點了沮喪,“還沒有。”他讓開道來,“師傅既然來了,進來喝杯茶吧。”

    “我不喝茶,我要吃飯。”蒼泠月微微一笑,說道,“嗯,有肉有酒最好。”

    鄭淩風眸光一亮,“一定給您準備豐盛的午飯。”

    他心中不禁腹誹,明明是一張仙子臉,卻成天嚷著要吃肉,世人都被蒼師傅的臉給騙了。

    蒼泠月跳下毛驢,鄭淩風受寵若驚的牽著她的小毛驢走進宅子內。

    她輕拂衣袖也跟著走進去,一雙眼眸四處瞧著,浮著好奇。

    她年近四十,卻有著二三十歲的容貌,和一顆不諳世事的少女心,這便是江湖上人口相傳的第一美女,蒼泠月。

    醫術高超,心善如菩薩,也是鄭淩風喜歡她的主要原因。

    三年前他到益州城,因為刺殺失敗,他反被對方追殺,身受重傷幾乎喪命。

    誰知醒來後,看到一張驚為天人的臉,和溫柔似水的眼,還有能讓人煩躁的心瞬間安寧下來的溫柔嗓音。

    他以為他已死了,自己正處在極樂世界,看到的美人臉是仙子。

    後來,蒼師傅告訴他,他沒有死,被她救了。

    救他的代價,便是要天天給她做飯。

    可她一個活到四十歲的女人都不會,他一個大男人更不會了。

    山穀裏隻有她一人獨住,於是,兩人隻能吃野果度日。

    她與世無爭,恬靜度日,外出替人看病,拿回來的並不是診金,隻是一堆吃食。

    她武功深不可測,瀟灑來去,讓鄭淩風極為羨慕,真想同她一起在穀底一直住下去。

    聽她撫琴,替她摘野果。

    管他什麽亂世紅塵,皇權的護衛,又與他何幹?

    可蒼師傅在他傷好後卻將他趕走,要他幫她找一個淘氣外逃的女弟子,找到後,才會收他為徒。

    也允許他常住幽冥穀。

    蒼泠月卻又少女心一般的捉弄他,不告訴他名字。

    沒名字,不知相貌,隻說撫琴的琴音驚天地泣鬼神,實在讓人為難。

    她笑微微看了鄭淩風一眼,“你說你怎麽找個人也找不到?還誇大海口,包在你的身上。”

    鄭淩風低著頭,將毛驢往院中的一株樹上係好,走到蒼泠月的麵前,認真地行了一禮,“對不起。”

    蒼泠月卻擺了擺手,笑道,“算了,那孩子也是皮得很,你不見她也罷了。沒準呀,你也會很厭惡她。”

    鄭淩風挽著她的胳膊往屋裏走,說道,“怎麽會呢?您的愛徒,我也一定會喜歡的。”

    蒼泠月偏頭看向他,笑道,“她打架,吃酒,搶過男人女人,放火燒過人的寨子,在益州城,人人聽到她的名號,都會頭疼不已,她的幾個哥哥也是很厭煩她。你也喜歡?”

    鄭淩風更是好奇了,“您說的,究竟是誰呀?京城的年輕女子,我也認識大半,沒有您說的這樣這樣紈絝的人。”

    “京城鳳老爺子的孫女,鳳紅羽,你沒見過?”

    鄭淩風驚在當地。

    蒼泠月隻當他被鳳紅羽的驚人事跡嚇著了,倒也沒在意,提裙徑直往屋裏走。

    一個人自語說道,“我瞧你臉色不大好,可是受了傷?進屋來讓我給你仔細瞧瞧,我正好帶了不少傷藥來。”

    鳳紅羽是小師妹?

    鄭淩風在腦中飛快地想著這件事情,他怎麽會沒有想到?

    他追上蒼泠月,“師傅,您說小師妹的琴聲驚天地泣鬼神,何為驚天地泣鬼神?”

    蒼泠月回頭看他,眨著一雙清澈如少女的眼眸,溫柔說道,“她不願學琴,每回讓她練琴時,她都抱怨不已,為了表示不滿,常常用內力將琴音推出去,結果可好,我那幽冥穀底,從此不見一隻野獸,讓為師一連幾月吃不到肉。可不是令人憎恨麽?”

    驚天地泣鬼神,原來是這麽個說法?

    鄭淩風心中大為懊悔,他怎麽沒有想到呢?

    能令鬼神哭泣的琴音,一定是音殺。

    而能操控音殺的人,沒有內力,是做不到的。

    他起初怎麽會以為是鳳玉琴那個草包?

    鄭淩風朝屋內喊了一聲,“鄭揚,做最好吃的來款待蒼師傅,我出門一下!”

    鄭揚聽到鄭淩風叫他,飛快從屋裏跑出來。

    鄭淩風身影一閃,已離開了小院。

    蒼泠月不解地眨了眨眼,“這孩子,跑什麽呢?”

    又見鄭揚身上係著圍裙,笑著點頭,“會做好吃的紅燒肉不?會的話,教你一招武功。”

    鄭揚喜得連連點頭,“我在禦膳房裏待過三年,會做皇上吃的菜。”

    “那還不快去?”

    。

    金陵城郊的黃莊。

    鳳昀和雲楓雖然帶著人在莊子裏吃住,安排事務,但他管人,依舊是軍中的那一套,沒有指令,不得擅自行動。

    在哪兒吃飯,在哪兒休息著,全都步調統一,違者軍棍處罰。

    他武功又好,通身散著無形的威嚴,誰也不敢不從。

    再說了,幾百名的青雲幫成員中,還混有六十名墨龍衛,暗中維持著秩序。

    鳳昀管人的雷霆手段,讓雲楓分外驚歎。

    因為秩序井然,幾百人並沒有對莊子帶來騷擾,是以,黃員外對他們分外的友善。

    因為黃莊隻是出了一些場地,並沒有出一文錢,糧食是鳳昀出銀子買的,大家夥吃的飯,也是出了錢的。

    他沒有虧損,再說人家還幫他救了兒子,他哪會不感激?

    更是熱情地聯絡其他的莊子來獻糧。

    鳳昀全都按市價購買。

    而且,鳳紅羽還給他出了個主意,誰家出了多少糧食,全都寫在一塊公告板上,且對外說明,會掛在頭馬上,一路展示著到益州城。

    雖說莊戶們也收了銀子,但鳳昀卻不說給了銀子,隻說收了多少糧食,等於是宣揚莊戶們的大義與善心。

    人活一世,誰不想揚名於世,留名千秋被世人稱讚著?

    這樣一來,短短兩三天,就有更多的莊子前來獻糧。

    二十萬石,已籌集了一大半,隻等雲楓那一批鎮江和揚州的糧食到來,一起運往趙國北地。

    黃莊的事情,傳到了金陵城陸誌昌的耳裏,他又急又怒在屋裏轉著圈。

    柳丞相讓他阻撓鳳昀征糧,誰想到風昀的本事竟然這麽大,短短幾日,就已籌集到了十多萬石。

    要是鳳昀成功了,他如何向柳丞相交差?

    陸誌昌此時又後悔休掉了羅知音,羅知音此時準是跑回京城,向柳丞相去告狀去了。

    他的師爺見他一直愁眉不展,忙問道,“大人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還不是因為丞相大人的那封信,偏偏老夫又休了妻,擔心丞相那兒有想法,老夫就更麻煩了。”

    師爺卻笑道,“大人的擔心可是多餘了,夫人的身份早已是一落千丈,早已不是鳳家女,而且夫人的母親柳氏已被休,名聲已壞。”

    “”

    “再說了,夫人殘殺姨娘庶子,私挪府裏的銀子,且數額巨大去路不明。這些都有證有據,就算是丞相大人追究下來,大人也是有理的一方。”

    “”

    “在下倒是認為丞相大人是個觀大局的人,才不會將心事放在這等無用的親戚之上,大人想要彌補,還不如對大小姐好。”

    “”

    “大小姐的身份可是皇上封給太子的良媛,而且,太子還沒有正妃,可是前程似錦呀。”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才清。

    師爺的一番話,頃刻將陸誌昌心中的一團陰雲,吹開了。

    “對對對,你說的對,老夫怎麽就沒有想通呢?”陸誌昌心下一鬆,輕鬆地笑了起來。

    “還有一人,在下倒覺得大人切不可忽視了。”師爺上前一步,神情凝重說道。

    陸誌昌忙問,“師爺說的是誰?”

    “衛王。”

    “衛王?”陸誌昌捏著胡子的手一頓,對呀,這麽一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他怎麽忽視了呢?

    師爺道,“柳丞相權力再大,也是會曇花一現,他必竟隻是個臣子。而衛王,可是趙姓王,是皇家的人,是皇上的堂弟。”

    “”

    “他不會舞弄權術,沒有結黨營私,又沒有掌權,很得皇上的喜歡,大人為什麽不去另擇良枝呢?做個雙手準備呢?”

    陸誌昌頓時茅塞頓開,笑道,“師爺說的太對了,隻要傍上了衛王,哪怕柳丞相不幫忙,老夫回京之路也不會等得太長久。快,寫個貼子請衛王來府裏吃酒。”

    “是,大人。”師爺應道。

    。

    鳳紅羽去城外鳳昀那裏看了看,發現沒有什麽問題,心中一鬆。

    因為雲楓充分發揮著他青雲幫幫主的能力,和二哥一起,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

    連車馬隊都準備好了。

    雲楓找來的人,全都呼吸輕淺,雙目有神,年紀都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一看便是練家子。

    有這些人扮作車夫跟著鳳昀,鳳昀一路往北去益州城,她就放心了。

    鳳紅羽離開黃莊剛回到金柳園,一直在外打聽消息的荷影進來回話。

    “小姐,奴婢發現那陸誌昌請了衛王進了知府衙門。”

    鳳紅羽脫下身上的男兒裝,將頭發打散,重新梳著發髻。

    她偏頭看了一眼荷影,“衛王身份尊貴,陸誌昌巴結著他,是想找個靠山吧。那兩人說了些什麽?”

    “衛王身邊的幾個暗衛武功很高,奴婢不敢靠太近沒聽見二人說什麽。不過,兩人散後,衛王馬上派了人發出貼子送去給黃莊的二公子了。”

    “送貼子給二哥去了?衛王想幹什麽?”鳳紅羽眸光一凝,“我剛從黃莊回來,沒有遇上衛王的人,這是錯了道?”

    “奴婢偷偷跟著衛王,聽他對身邊人吩咐說,要準備著出門狩獵的衣裝,說後日辰時就出發。”荷影說道。

    鳳紅羽捏著梳子的手一頓,狩獵?

    衛王和陸誌昌約了二哥一同前往?

    她和哥哥在幾日前,將陸誌晶的兒子送進了牢裏,陸誌昌這會兒又約了二哥出去狩獵,隻怕沒安什麽好心。

    竹韻捧著一個暖手爐放在鳳紅羽的麵前,問荷影,“這個主意,是誰出的?”

    鳳紅羽已挽好了發發髻,冷笑道,“那衛王來了金陵城這麽多天,現在才說去打獵,這樣看來,主意並不是他出的,一定是陸誌昌!”

    竹韻“呀”了一聲,“小姐,陸誌昌的兒子入了監獄,又死在了城外強盜之手,陸誌昌是不是想為他兒子報仇,借衛王之手約了二哥想陷害?”

    荷影忙道,“小姐,那咱們得趕緊著通知二公子,要二公子做好準備,免得中了陸誌昌的詭計!”

    鳳紅羽伸手將竹韻送來的暖手爐,捧在懷裏,眯著眼想起一件事來。

    她記得慕容墨跟她說過,一直在找陸誌昌做假銀子的窩點。

    仿佛是在城郊,卻不知在哪兒。

    這衛王忽然要出城打獵,是不是慕容墨在暗中推波助瀾?

    慕容墨果然沒有走!

    他藏起來了!

    她望向荷影,“去跟益鷹說一聲,讓他馬上出城去找二公子,要二公子做好準備,有人下了戰書,我們得防著。”

    “是,小姐!”

    荷影剛出門,就嚇得尖叫了一聲。

    竹韻下意識地就去抽腰間的軟劍。

    鳳紅羽卻沒有驚慌,反而氣定神閑的看向門口,抱怨說道,“鄭淩風,你又嚇我的侍女做什麽嗎?”

    鄭淩風?

    竹韻更沒好氣了,將劍牢牢的抓到手裏,站到鳳紅羽的麵前。

    隻見門口光線一暗,一個人影飛快閃身進來。

    鄭淩風依舊是一身緋色的長衫矜貴俊朗。

    頭發也同往常一樣,懶懶散散的散著,斜斜挽了個發髻。

    隻是,那看鳳紅羽的眼神,同往日比,似乎有什麽不一樣。

    而且,臉色有些蒼白。

    竹韻沒好氣的看著他,“鄭世子,你又來做什麽?我們小姐受傷了,你看也不來看一眼,小姐的傷一好,你倒是來了。”

    “”

    “來了也不幹好事,竟然帶著小姐去喝酒,還被那陸誌昌捉了去,你也不出手相救!你吃我們小姐的,拿小姐的,你好意思這麽做?”

    鄭淩風冷冷掃了一眼竹韻,低喝一聲,“出去!”

    竹韻捏著劍,站著不動。

    鄭淩風的目光更冷了,“再不走,便將你扔出去!”

    鳳紅羽沉下臉來,“鄭淩風,你發什麽瘋呢?我的侍女又哪裏得罪你了?”

    “我隻是想跟你單獨說幾句話。”鄭淩風的臉色緩和下來,歎了一口氣說道。

    鳳紅羽往他上看了一眼,鄭淩風今天的表情特別的怪異。

    她朝兩個侍女點了點頭,“你們下去吧。”

    “是。”竹韻和荷影看了一眼鄭淩風,小心的離開了。

    “好吧,她們走了,你想說什麽?”鳳紅羽抬頭看他。

    鄭淩風沒說話,就這麽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仿佛她一下子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滿眼都是憐惜。

    鳳紅羽眨了眨眼,“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我的侍女們沒有對得我的允許,是不敢偷聽的。”

    “”

    “哦,對了,多謝你送的那套赤玉頭麵,很漂亮,花了你不少銀子吧?”

    鄭淩風還是沒有說話,而是長長地歎了一聲,依舊怔怔看著她。

    那目光裏浮著對世事的無奈與悲傷。

    鳳紅羽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挑眉說道,“那天在黃莊,你怎麽忽然離開了?你現在住在哪裏?在忙什麽呢?”

    鄭淩風抬起手,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塊乳白色的絹布出來,遞向鳳紅羽。

    那塊絹布,正是鄭淩風從她手裏搶去的一塊,上麵繡著一隻蜜蜂,卻被他嘲笑說是小豬。

    原本幹淨的絹布,此時有一半染了黑褐色,像是幹涸的血漬。

    而且有一角被齊整的削去了。

    “鳳紅羽,對不起。”他嗓音低啞說道。

    “對不起什麽?”鳳紅羽聽不明白。

    “那個黑衣鬥笠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