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沉冤得雪,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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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無數次幻想過喬崢醒來的畫麵,可真正到了這一刻,喬薇又有些難以置信,她怔怔地站在那裏,連該說什麽話都忘了。

    喬崢的笑容慈祥而溫暖,似一束明媚的春陽照進人心最陰霾的角落,喬薇有點喜歡。

    “小薇。”喬崢微笑著開口。

    喬薇的睫羽顫出了一個不規律的節奏,定了定神,她走向喬崢,唇瓣張開,又閉上,閉上,又張開:“父……父……”

    叫不出口。

    喬崢輕輕地拍了拍床沿。

    喬薇坐下。

    不知為何,心中局促,像個做了錯事等待責罰的小學生。

    喬崢緩緩抬起手來,輕輕地落在她頭上,撫摸著她柔軟的發,聲音也如同他的掌心一般溫暖:“我聽羅大娘叫你小薇。”

    喬薇嗯了一聲,被他摸著腦袋,雖有些不習慣,卻並不反感。

    喬崢輕聲說道:“我以後也這麽叫你。”

    “嗯。”喬薇點頭,一身的冷刺,好似忽然之間收了起來,整個人乖巧得不像話。

    喬崢溫柔地看著她:“我昏迷的這段日子,讓你受累了。”

    “你是為我才受的傷……”喬薇說著,忽然見他在笑,從前沒仔細看,尚不覺得,而今細細一瞧,才發現他長得不是一般的好看啊,不是冥修那種妖孽得勾魂攝魄的模子,而是一張清雋如月光的麵龐,喬薇看了一會兒,發現他發現自己在看他,心頭湧上一層尷尬,垂下眸子,撿了順嘴的說道:“那天的事,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跟二房鬧得很僵,不該帶你去那邊湊熱鬧的。”

    喬崢靜靜地聽著,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臉上,仿佛在示意她說下去。

    喬薇捏了捏手指,說道:“喬家發生了很多事,我稍後慢慢與你說,你先把手給我一下,我看看你的脈。”

    喬崢十分配合地伸出手來。

    喬薇三指搭上他脈搏,脈象平穩有力,隻是跳得略快,看來這個蘇醒的父親大人並不像表麵看上去的那麽鎮定。

    喬薇收回手:“好了。”

    “我痊愈了?”喬崢含笑地問。

    喬薇點點頭,又搖搖頭:“人的痊愈分許多方麵的,有生理上的,有心理上的,有身體上的,有精神上的,你身子是沒多大毛病了,至於你別的方麵……”

    喬崢抬手,理了理她鬢角被風吹亂的發絲,說道:“我都想起來了,不會再把你弄丟了。”

    喬薇低下頭,避開他厚重的眼神:“你上次說要去找……找我娘,你還去不去了?”

    喬崢緩緩說道:“暫時不去了,我離開這麽久,虧欠的何止是她?也有你,我不知道這輩子還不能活著找到她,但我知道我能活著陪陪你,把她虧欠你的那一份,一並補償給你。”

    喬薇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喬崢說道:“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也會讚同我這麽做,沒人比你娘更在意你,她可以吃苦,可以忍受寂寞,但她不能忍受你過得不好,要是讓她知道你這幾年……”

    後麵的話,喬崢沒有說下去,想起喬薇這幾年的經曆,他的喉頭就像是堵了一塊尖銳的石頭,無盡的脹痛。

    他將喬薇的手合在掌心,明明昨天她還追在他身後,一口一個爹爹,不好好走路,三步摔一跤,半夜不肯自己睡,總裝做了噩夢把他們騙上床……

    一眨眼,她已經生兒育女了。

    他都錯過了什麽……

    喬崢眼圈泛紅,淚水蓄滿了眼眶,他極力忍住。

    看著他難過,不知怎的,喬薇的心裏也一陣難受。

    喬薇想到什麽,揉了揉眼睛,把眼底的水光揉去,隨後看向他道:“對了,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喬崢道:“喬家的事,可以以後再說。”

    喬薇沉吟片刻,搖頭:“不是喬家的,是祖母的。”

    “你祖母她怎麽了?”喬崢的眸子裏迅速浮現起了一絲擔憂。

    喬薇從他掌心抽回手,拿起放在他床頭的小匣子,放到他麵前道:“祖母故去了,這是她留下的東西,我不知道裏頭裝的是什麽,我想,可能你打開比較合適。”

    喬崢顫抖著雙手接過盒子:“她怎麽去的?”

    喬薇想起那個簡陋而冰冷的禪房,想起她六年來孤苦無依,常伴青燈的日子,心裏一陣酸澀:“在睡夢中去的,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

    喬崢擰掉了匣子的鎖頭,打開匣子,裏頭滿滿的,全是他在外時寫給母親的信,從十歲到三十,每一封都完好無損地保存著,隻是頁麵泛黃得厲害,看得出時常被拿出來,不少字跡被水漬暈開了,那是他母親的淚……

    他無法想象在得到他去世的消息後,他娘是怎樣白發人送黑發人,又怎樣在無數個撕心裂肺的夜晚,對著他的遺物泫然大哭。

    “娘……兒子不孝……兒子不孝啊——”

    喬崢再也抑製不住心口的悲憤,抱住信,像個被遺棄了的孩子,嚎啕大哭了起來……

    ……

    喬崢醒來的消息很快在村子裏傳開了,大家夥兒都很替喬薇高興,不管曾經發生了什麽事,親爹尚在人世,這就是最大的幸事。

    喬崢昨晚抱著老夫人的東西哭了許久,喬薇不忍打擾他,輕輕合上了他的門,天亮時分,打他門口經過,想叫叫他,最終忍下了,她不知道喬崢是怎麽想的,但如果換成了她,她大概不想讓自己孩子看到自己痛哭流涕的一麵。

    喬薇去了廚房做早飯,中秋,私塾放假三日,小包子在床上呼呼大睡,喬薇不趕時間,慢慢地做。

    中途望舒起來尿了尿,又趴回床上睡了。

    喬薇做了白麵饅頭、雞湯手擀麵、薏米粥,回屋時,兩個小包子居然已經起了,抱著個袋子坐在拔步床的地板上,吭哧吭哧地啃著。

    望舒笑眯眯地道:“糖炒栗子!”

    冥修昨晚帶了七八斤,分了眾人一些,還剩不少。

    “一大早吃這個,不怕……”

    喬薇話未說完,就聽見吥的一聲,小包子放屁了。

    喬薇眯眼:“誰?”

    景雲紅了臉。

    喬薇把早飯擺到了桌上,猶豫了一會兒,去叫喬崢吃飯。

    剛走到門口,準備抬起手去扣他的門,門開了。

    喬崢站在門內,眼睛是腫的,精神卻爽利了許多,看來是熬過來了。

    “小薇。”喬崢微笑。

    喬薇笑了笑:“早飯好了。”

    喬崢看著她:“還是不肯叫我一聲爹嗎?”

    “爹。”

    聲音很小。

    但喬崢聽見了,心頭最後一絲陰霾也沒了,眼底的亮色幾乎能穿透牆壁。

    “誒!”他大聲地應。

    喬薇的唇角不著痕跡地勾了一下,不就是叫了聲爹?有必要高興成這樣?

    “外公外公!你醒啦!”

    兩個小包子爭先恐後地跑了過來,這段日子盡管喬崢一直昏迷,但喬薇每日都讓他們到喬崢床前,陪喬崢說話,他們對喬崢也有著不可替代的感情。

    喬崢蹲下身,將兩個小外孫摟進懷裏:“外公醒了,以後都不會再睡那麽久了。”

    “真的嗎?”二人異口同聲地問,不愧是龍鳳胎,心有靈犀。

    喬崢寵溺地笑道:“真的。”

    望舒小心翼翼地翻開自己的小腰包,從裏頭取出一顆黏糊糊的糖炒栗子:“外公表現真棒,獎勵外公。”

    喬崢高興地將栗子吃進嘴裏,隻是很奇怪,既然是糖炒的,為什麽沒有甜味……

    望舒往飯桌走去,一邊走一邊從紙袋裏拿了一顆糖炒栗子,把糖全部舔了,再把栗子裝進了自己的小腰包。

    喬崢昏迷的日子,正如喬薇所言,隻是不能醒來、不能言語,但耳朵能聽,心如明鏡,喬家的事、羅家的事、作坊的事、甚至那晚遭遇刺客以及素心宗、兩生果,他都知道了七七八八,喬薇沒有可隱瞞的,也不打算隱瞞。

    喬崢又心疼又難過,當初的出遊就是一個錯誤,錯了十幾年,好容易回了,卻又給女兒添了這樣大的麻煩。

    喬薇道:“我的事你不用擔心,已經處理好了,喬家那邊,你看看要怎麽辦。”

    他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喬家定是要留給她的,但傳嫡不傳庶,傳男不傳女,規矩不好破,他還得從長計議:“我回一趟喬家,先把你的身份恢複了。”

    喬薇雖是替喬崢奪回了家主之位,但她被從族譜除名的事,非喬崢親自出麵不能善了:“當年的事……”

    喬崢點頭:“我心中有數,不會再讓人冤枉你了。”

    喬薇嘴上說著不在意的話,但能沉冤得雪,誰又不想呢?

    這個枷鎖背在身上六年,兩個孩子被罵了五年的野種,終於,能真相大白了。

    喬薇拿著筷子的手都有些發抖。

    喬崢握住她的手:“讓你受委屈了,爹以後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你。”

    喬薇點頭。

    三個孩子下了山,去村裏找小夥伴,喬薇收拾帶去喬家的東西,都是一些從山裏采的菌菇以及自己做的鵪鶉鬆花蛋,準備帶給四叔四嬸嚐嚐鮮,收拾到一半時裘掌櫃來了。

    喬薇走出院子,笑著與佇立在風口的裘掌櫃打了招呼:“什麽風把裘掌櫃吹來了?不是我這兒的柵欄又出了什麽問題要檢修吧?”

    裘掌櫃客氣地笑道:“不,這次是一點私事。”

    “私事?”喬薇挑眉。

    裘掌櫃四下看了看,作坊正是上班的時辰,大家夥兒都在裏頭忙碌著,時而有人把清理出的殼子搬出來,裘掌櫃的目光變得越發小心。

    喬薇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會意地點點頭:“屋裏請。”

    “好。”裘掌櫃隨喬薇進了堂屋。

    喬薇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新泡好,還沒來得及喝的茶:“龍井喝完了,普通的紅茶不嫌棄吧?”

    “喬夫人客氣了。”裘掌櫃接過茶杯,喝了一小口,言歸正傳,“我今日來是為了七娘的事。”

    喬薇微微困惑:“七娘怎麽了?你不會真的還沒對她死心吧?裘掌櫃,雖說你是我朋友,但這件事我不讚同啊,人家七娘與阿貴好好的,孩子都有了,你橫插一腳,不厚道啊。”

    裘掌櫃無辜道:“喬夫人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不是來棒打鴛鴦的,是七娘的東西掉我那兒了,我來還給她。”

    說著,他從懷裏拿出了一支銅簪子。

    “銅簪子本身不值多少錢,丟了也就丟了,想來以七娘如今的本事,不缺這麽一支簪子,但在我那兒時,我瞧她老摸這支簪子,想來它不是一支普通的銅簪,所以裘某還是給送回來了,勞煩喬夫人幫我轉交給七娘。”

    “多謝裘掌櫃,我替七娘收下了。”喬薇伸手去接。

    裘掌櫃卻又問道:“這支簪子……”

    喬薇哦了一聲,笑道:“是阿貴送的。”

    裘掌櫃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一答案,臉上並無多少詫異之色,隻是有些落寞,他摩挲著手裏的銅簪道:“她是個好姑娘,希望阿貴好生待她吧。”

    喬薇看著他遲遲不給的簪子,有點兒想把它搶過來:“阿貴這人龜毛了一點,但對七娘挺好的,裘掌櫃請放心。”

    “喬夫人都這麽說,那我……沒什麽可擔心的。”裘掌櫃依依不舍把銅簪子交了出去,剛交到喬薇掌心,不等喬薇握住,他又拿了回來,“下個月,我可能就不在這邊了。”

    喬薇的注意力在那支簪子上,簪子的其中一片花瓣彎了,好想把它掰回去啊!

    “去哪兒啊?”喬薇盯著簪子,心不在焉地問。

    “這不是快過年了嗎?再做完下個月的生意,就得隨六爺北上一趟。”

    “哦。”喬薇去拿簪子。

    裘掌櫃無意識地避開,喬薇無語地看著他,他意識到了不妥,訕訕一笑:“抱歉,給你。”

    喬薇拿過簪子,趕緊把被擠壓得變形的花瓣掰正,心裏總算舒坦了,長長舒了口氣,道:“好了,簪子我會替你交給七娘的。”

    “七娘的簪子怎麽在你手裏?”

    阿貴冰冷的聲音突然地響在門口,喬薇嚇了一跳,隨即趕忙將簪子藏在了寬袖下:“你怎麽來了?作坊不用做事了?”

    “作坊的茶葉用完了,來問問你這邊還有沒有。”答完喬薇的話,阿貴冷冷地走到裘掌櫃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裘掌櫃,“七娘的簪子怎麽會在你手裏?”

    喬薇忙道:“你誤會了,阿貴,七娘的簪子是我撿到的!”

    阿貴咬牙:“我全都聽見了!”

    該死!

    隻顧著糾結變形的花瓣,沒注意這家夥在外偷聽牆角!

    喬薇一時間百口莫辯,什麽叫抓了現行,這就是了。

    裘掌櫃的眼神也閃過一絲慌亂,就算他與七娘是清白的,但被阿貴“抓住”,仍是有那麽一絲尷尬,好在他很快便定下神來,還算客氣地說道:“你別誤會七娘,先聽我解釋……”

    阿貴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七娘也是你叫的?你是她什麽人?就敢替她求情?她需要你來求情?你們倆很好嗎?”

    裘掌櫃抬手:“你先冷靜。”

    阿貴一巴掌揮開他的手:“我怎麽冷靜?”

    喬薇眸色一厲:“阿貴!”

    阿貴從她手裏拿過簪子,憤憤地出了別墅。

    喬薇扶額,擔心什麽來什麽,這世道!

    阿貴拿上簪子後,即刻去了作坊,對正在點貨的七娘道:“你出來一下。”

    他神色嚇人,眾人不禁朝他與七娘多看了一眼,七娘對眾人道:“大家先做手頭的事。”

    眾人悶頭做事,七娘隨著阿貴出了作坊,進了自己的屋。

    “你怎麽了?大白天的都在做事呢……”七娘的話,在看見阿貴手中的銅簪子的那一刻哽在了喉頭。

    阿貴平日便心細如塵,這會子又如何會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瞧她那副目瞪口呆的樣子便知事情不正常了:“你有什麽話好說?”

    七娘強裝鎮定:“你找到了啊。”

    阿貴譏諷道:“可不是我找到的,是人家不遠千裏給你送回來的!”

    七娘一聽這話,臉色便唰的一下白了,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阿貴冷冷地看著她:“怎麽?無話可說了?你倒是給我把話講清楚,你什麽時候背著我去外邊偷男人了?!”

    “我沒有!”七娘反駁。

    阿貴想也不想地說道:“你還不承認?!人家都把你的首飾送回來了!是不是非得人家把你肚兜送回來你才肯承認啊?”阿貴說著,竟然真的打開箱子,去翻七娘的衣裳,“我看是不是少了!”

    七娘難以置信地抓住他胳膊:“阿貴你瘋了!你都不聽我解釋的!”

    阿貴甩開她的手,停下翻箱的動作,雙目如炬地看著她:“有什麽好解釋的?你去沒去過裘掌櫃那裏?”

    “我……”

    “你有沒有得到我應允?”

    “我……”

    “不是我意外發現這支簪子,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七娘深吸幾口氣,壓下翻滾的思緒,說道:“阿貴,你完全不聽我解釋,這對我不公平,是,我是去過裘掌櫃那裏,那是因為我又不得不去的理由;我也的確瞞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這就是為什麽我要瞞著你。”

    阿貴無法認同的理由,甚至覺得它們有些不可理喻:“你的意思是,以後但凡可能惹我生氣的事你都會悄悄去做?你怎麽變成了這樣,七娘?”

    七娘最討厭的就是這句“你怎麽變成了這樣”,揉揉心口,按耐住火氣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在做什麽我心裏清楚,這一次實在是情非得已。”

    “好一個情非得已!”阿貴拔高了音量。

    “她原本就是情非得已!”喬薇來到了門口,眸光冰冷地看著阿貴,“你們小倆口的口角我本不想過問,但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讓七娘去找裘掌櫃的,我遇到了點麻煩,恐自己解決不了,便讓七娘去聯絡裘掌櫃與他背後的主子。”

    阿貴在心中計量著喬薇話裏的真假,狐疑地問:“你既是有求於人家,為何不讓我去?”

    “你睡了。”喬薇麵不改色地說。

    “你就不知道把我叫醒?”阿貴問。

    喬薇神色如常道:“七娘沒叫你嗎?叫了是你自己沒聽見!七娘心疼你白日辛苦,才替你跑了這一趟!”

    七娘倒是的確叫了,隻不過,她叫阿貴不是為了喊醒阿貴,是為了確定阿貴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那晚的情況有些複雜,夫人沒想過去找別人,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夫人涉險,她唯一能想到的能幫助夫人的人是裘掌櫃,可倘若她與阿貴提起這個裘掌櫃,以阿貴多疑的性子,又難免懷疑她與裘掌櫃的熟絡性,譬如,為何知道人家家住何處。

    喬薇又道:“七娘與裘掌櫃就沒說過幾句話,若不是我告訴她裘掌櫃住哪兒,你以為七娘找得到嗎?”

    裘掌櫃語重心長道:“阿貴,我與七娘真的沒什麽,那晚七娘把消息通報給我後就走了,走得太急,簪子都掉了,我真想對她怎麽樣就不會把簪子交給你們夫人,而是直接交到她手上了不是?”

    這似乎說得過去,阿貴沒再嗆聲了,喬薇淡淡地睨了二人一眼,對裘掌櫃道:“我送你下山。”

    裘掌櫃看了看委屈得眼圈發紅的七娘,無奈點頭:“好。”

    二人離開,屋子裏隻剩七娘與阿貴,七娘把被阿貴翻到地上的衣裳撿起來,撣了灰,一件件疊好,放回箱子。

    “裘掌櫃背後的主子很厲害?”阿貴突然開口。

    七娘整理衣裳的手一頓:“好像是叫什麽六爺的,夫人家的玉龍枕就是他送的。”

    玉龍枕這種東西十分講究,沒關係買不來,如此說來,那位六爺倒是個人物了。

    “嗬。”阿貴冷笑,“我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我全都看見了。”

    七娘柳眉微蹙:“你又看見什麽了?”

    阿貴回憶著笑了笑:“裘掌櫃看你的眼神,和我看你的一樣,他喜歡你。”

    七娘瞳仁一縮:“你別胡說!”

    阿貴好似沒聽到七娘的駁斥,自顧自地譏諷道:“夫人大半夜的讓你去送信,其實就是想把你送給裘掌櫃。”

    七娘吧嗒一聲合上了箱子:“夫人不是這種人!”

    阿貴最惱火的就是每次自己與喬氏對立時,七娘都站在喬氏那邊:“我隻問你,若是裘掌櫃那晚提出幫夫人的條件是你從了他,你從,還是不從?”

    七娘噎住。

    阿貴望著她眼睛:“你會從。”

    七娘轉過身,重新打開了已經整理好的箱子:“裘掌櫃不是這種人,他是正人君子,不會乘人之危。”

    阿貴道:“你才與他見過幾麵,就這麽了解人家了?那晚,你們不止是談了公事,還聊了不少私事吧?”

    “阿貴!”七娘大聲喝住了他。

    阿貴冷笑:“你也是喜歡他的吧?他比我有錢,比我有身份,聽說還是個鰥夫,你去了就能做正室夫人……你們是兩情相悅,夫人隻是給你們做了月老。”

    七娘怒了:“你不要這麽不可理喻!”

    阿貴眸光一冷:“不可理喻的到底是誰?難怪我大哥死了不到一年你就跟了我,不是我多好,是你骨子裏就是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

    啪!

    七娘甩了他一巴掌!

    “我真是錯看了你!”

    失望地說完,七娘抹了臉上的淚水,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喬薇在作坊外看到了眼圈紅腫的七娘:“七娘。”

    “夫人。”七娘強忍著難受,笑著打了招呼。

    喬薇攏了攏她耳後的發:“去我那邊坐會兒吧,放你半天假,不扣錢。”

    七娘一個忍不住,笑了,摳門到家的夫人得多在意她才能講出不扣錢的話,心裏忽然就有了一絲安慰:“我沒事的,夫人去忙吧,我點完貨再去歇息。”

    喬薇點頭,拍拍七娘的手,讓她去了。

    每個人都在成長,七娘也不例外,第一次被丁小英甩了巴掌,七娘難過得幾天出不了屋子,這一次與阿貴鬧成這樣,她竟堅強地把苦水咽下了。

    但是阿貴,你的成長又在哪裏?

    當七娘一日日變得優秀,你卻還在原地踏步,可有想過終有一日,你或許再也配不上七娘?

    七娘笑著進了作坊,大家夥兒問她怎麽了,像是哭過,她道阿貴給她帶了消息,她一個娘家親戚去了,她很難過。眾人安慰了她,又問阿貴去了哪兒,她道阿貴染了風寒,恐過了病氣給大家,就不來了,眾人表示理解。

    一段小插曲,把喬薇的心情也攪得亂七八糟,回屋時,喬崢已經把她要收拾的東西收拾完了,把包袱打了結,道:“出什麽事了?”

    喬薇歎道:“兩口子吵架,阿貴走了。”

    喬崢就道:“小倆口吵架是常事,氣消了就沒事了。”

    “我看玄。”這次吵得不是一般的凶,阿貴還直接給氣走了,喬薇道:“你和我娘也吵過嗎?”

    喬崢想了想:“沒有,你娘不和人吵架。”

    她都用打的。

    沒人打得過她。

    父女倆拎上罐子與包袱,並肩下了山,先在二狗子家找到了景雲與望舒,聽說要去京城,二人高興壞了,在二狗子與一眾小夥伴羨慕的眼神裏踏上了栓子爹的馬車。

    依舊是在鎮上租了關師傅的車。

    從前不買車是覺著麻煩,但如今喬崢醒了,她倒是想買輛馬車,再雇個車夫,方便喬崢出行。

    “外公我們現在要去哪裏?”景雲看著窗外的風景問,這不是去四合院的路,也不是去買糖葫蘆或者家具的路,這是一條他完全陌生的路。

    喬薇笑道:“他記性好,什麽路走一次就記得。”

    “我也記得我也記得!”望舒舉起小手。

    你記得才怪了,小迷糊。

    喬崢和顏悅色道:“外公帶你們回家。”

    望舒古怪地眨了眨眼:“我們的家不是在山上嗎?啊,我知道了,山上是娘親的家,現在要去的是外公的家。”

    喬崢揉揉她小腦袋:“外公的家也是娘親和你們的家。”

    望舒興奮地睜大了眼:“哇!那我和哥哥就有兩個家了!”

    喬崢笑:“望舒真像你小時候。”

    雖然錯過了你的,但看著她的,就好像是把缺失的歲月補回來了。

    馬車停在了恩伯府門口。

    父女倆下了馬車,兩個小包子跳下地,望著莊嚴氣派的大宅門,驚歎地哇出了聲。

    望舒的嘴巴長成了o型:“外公!你家好大呀!”

    喬崢帶著女兒與外孫進了喬府,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記憶的閘門打開,往事一幕幕閃過腦海,與妻子的、與女兒的、與母親甚至弟兄的,浮光掠影,讓人喉頭發緊。

    他閉上眼,仿佛一睜開,妻子就還在蘭苑等他。

    母親也在福壽院,慈祥地看著他。

    但這一切,已經不可能了。

    景還是那景,卻已物是人非。

    “父親。”喬薇見他臉色不對,輕輕拍了拍他胳膊。

    喬崢斂起思緒:“我沒事,走吧。”

    ……

    喬崢好生生回府的消息,震撼了整個喬家,四夫人趕忙派人將四老爺從靈芝堂請了回來。

    喬弼看到喬崢,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大哥——”

    喬崢將他扶了起來:“你坐吧,你和弟妹的事小薇都對我說了,辛苦你們了。”

    喬弼哽咽:“大哥你罵我吧,我對不住你,對不住囡囡……”

    喬崢語重心長道:“已經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你們也有你們的苦衷。”周姨娘被二房捏在手裏,縱然四房想做什麽,也放不開手腳。每個人都有軟肋,女兒是他的軟肋,親娘是四弟的軟肋。

    “大哥……”喬弼泣不成聲。

    喬崢道:“你去把老二與老三他們叫來,還有族裏的長老,我有話要說。”

    “好。”喬弼與四夫人分頭去了。

    喬嶽山好找,就在太醫院,喬嶽峰卻不知在哪兒鬼混,常年見不著人,來的是三夫人。

    當然,徐氏也來了,隻不過沒被允許進入花廳,隻在外頭焦急地徘徊著。

    喬崢坐在主位上,喬薇站在她身側,兩個孩子被四夫人的心腹丫鬟帶去花園捉兔子了,喬嶽山與三夫人依次坐在左側的,右側分別是族裏的七位長老。

    七位長老中,除二長老當年力保喬薇,其餘的,都是掠奪了大房家產以及陷害了喬薇的幫凶。

    屋子裏,靜得有些詭異。

    喬崢走到二長老麵前,屈膝跪下,所有人一怔,二長老趕忙托住他:“崢兒!你這麽是做什麽?”

    “喬崢這一跪,並不足以報答二世伯的恩德,還請二世伯,不要嫌棄。”

    喬崢說著,給二長老磕了三個響頭。

    擲地有聲,每一聲都砸在了眾人的心坎上,也砸在了喬薇的心坎上。

    從沒有人,這樣替她出過頭,會因為感激別人對她的好,就屈下寶貴的雙膝。

    被家人疼著的感覺,原來就是這樣的嗎?

    喬崢磕完頭,額角一片青紫,二長老老淚縱橫:“你這孩子……真是……”

    喬崢回了位子上,不複在二長老麵前的虔誠,眼底一片肅色:“今日召集大家前來,是有幾件事要宣布。”

    喬嶽山道:“大哥,你大病初愈,有什麽話還是等你修養好了再說。”

    喬崢神色複雜地說道:“你這麽關心我,當初還把我女兒逐出喬家,真是難為你了。”

    喬嶽山的呼吸就是一頓,大哥變了!大哥是最老實不過的人,說起話竟然句句帶刺了?

    前任家主被懟,幾位與喬嶽山“同流合汙”過的長老們麵麵相覷。

    大長老道:“崢兒啊,我們當年也是聽信了二房的讒言,以為你真的已經故去,二房孝敬我們的東西,我們也已盡數歸還,是吧,世孫女?”

    最後一句,儼然是對喬薇說的。

    喬薇淡淡一笑:“現在知道我是你世孫女了,當初把我逐出家門的時候怎麽沒想起來呀?”

    大長老啞口無言。

    喬崢正色道:“我縱然故去了,我的家產也不是你們說瓜分就能瓜分的,我上有老,下有小,怎麽分配她們說了算,輪不到你們做主。”

    “都是你二弟他……”四長老清了清嗓子,“我們也是被逼無奈。”

    喬崢道:“是不是被逼無奈,我不在乎,就事論事,你們做了錯誤的決定,有失長老之職,我以家主的身份,解除你們幾人的長老之務。”

    四長老勃然變色:“什麽?你……你要把我們從長老的位子上趕下來?”

    六、七長老曾受了喬崢夫婦太多恩惠,卻恩將仇報,此時不敢吭聲。

    五長老與大房“恩惠”不多,頗為不滿地站了起來:“喬崢,我們都是你世伯,你這麽做就不對了啊,你說我們做了錯誤的決定,請問是哪個錯誤的決定?是相信你已故去瓜分了你的家產,還是把你女兒逐出家門?如果是前者,我們也是受了二房的蒙蔽,且我們已將銀子如數奉還,又頂著巨大的壓力,替你把家主之位爭了回來,從這幾點看,喬崢,我們不欠你什麽!”

    不要臉!誰頂著壓力把家主之位還給喬崢了?不是她拚死去爭的,他們幾個能讓出來?

    喬崢知道事件的經過,不至於被五長老迷惑,就道:“好,我的家產我不提了,我死了,充公了也是應該的。”

    “就是嘛!”五長老得意。

    “但是。”喬崢又道:“我妻子的嫁妝,你們無權過問,縱然把我女兒逐出了家門,那份嫁妝也應該隨她一起帶離喬家,她的銀子、她的藥方、她的靈芝堂,養了你們這群吸血蟲十幾年,你們非但不感激,還把女兒趕了!現在,我們就來說說我女兒這件事,我女兒是清白的,她與胤王並無關係,她那一晚與誰在一起,我一清二楚。”

    “什麽?”花廳炸開了鍋。

    喬崢痛心疾首道:“我女兒受了冤屈,你們為求自保,將她獨自一人推出去頂罪,這是一個大族的長老應該做的事?”

    五長老白了臉:“你……你不要含血噴人啊!誰冤枉她了?當時你女兒自己都承認了!”

    喬薇淡道:“我承認還不是被你們逼的?你們那多人都想看著我倒黴,我說我是清白的,誰信了?是你信了?還是你信了?還是你?你?你?除了二長老,你們哪一個不說是我勾引了胤王?你們就是見不得我好過!你們借機行事!你們將我逐出家門,好侵吞了我爹娘的家產!”

    六位長老被她懟得麵紅耳赤。

    喬崢嚴肅道:“我女兒與胤王是清白的,她自始至終沒背叛過自己的婚約,我以家主身份,撤除你們的長老職務。”

    大長老看不下去了:“簡直過分!喬家從來沒有撤除長老職務的先例!”

    “現在有了。”喬崢說道。

    大長老:“你……”

    喬崢正色道:“你們已經沒資格管理族中庶務,是自己乖乖地把長老令交出來,還是我派人去拿?”

    四長老拍桌而起:“喬崢你不要太過分!我們能聯手立了你,也能廢了你!諸位長老,你們說是不是?”

    五長老:“對!廢了你!我們要嶽山做家主!”

    “嶽山做家主!”三長老應喝,“我們要廢了你!”

    喬崢看向喬弼:“四弟,勞煩你去報個官。”

    四長老威脅道:“你還敢報官?!”

    喬崢無畏地望著他道:“你們私吞我妻子的嫁妝,等同竊取,等著吃牢飯吧,四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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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更第二天,霸氣爹爹上線

    大家昨天好給力,上升了兩個名次,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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