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中老木長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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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顛顛簸簸、磕碰撞摔了不知有多久,就在白棋的腸胃都要顛翻了的時候木船終於停了下來,一隻顫顫巍巍摸索了半晌扒住了船幫,一個腦袋露了出來,哇的一口就吐了出來,滿頭濕透了的藍發顯得格外單薄無助。
“嗝~怎麽樣?我這飛車快吧?”
韓安緊隨其後爬上了船幫,一個不留神滾到了地上。
白棋麵色一片慘白,晃悠悠地走到韓安跟前,一隻腳高高地抬了起來。
“別!嗝~別踢啊!你看!到了啊!!”
韓安見狀慌忙指了指白棋身後,猥瑣地爬到了另一邊,白棋半信半疑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呆在了那裏。
藍灰色的城牆,不大不小,剛剛好的城門,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不正是夏城嗎?
“你這飛車,快倒是挺快,可是也太遭罪了啊,看在還算靠譜的份上這次我就不揍你了。”
白棋揉了揉眼睛,忽然感到鼻子有些發酸,半年多了,不知道家成什麽樣子了啊,定了定心剛欲往城走去,背後的韓安喊了起來,“哎哎哎,我說你幫我把它推到那邊的樹下去啊,我,我自己推不動……”
“對了,你這木船一開始受慣力往前走我還能理解,可是到了後麵明明什麽都沒有為什麽它不但沒停下來,反而越來越”
“反而越來越快,因為船身裏麵我裝了很多齒輪啊,跟你說你也不懂的,走啦走啦!”
白棋的話還沒說完韓安就打斷了他,白淨的臉蛋上閃爍著得意的神采,模樣要多可笑有多可笑,在白棋看來和小人得誌沒什麽區別。
“救救我……救救我……”
“哎你等等我啊!”
白棋前腳才剛剛跨進城門耳邊就傳來了一陣微弱的呼喚聲,心一驚急忙向城內跑去。
城門內,土褐色的城牆上赫然掛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少年臉上身上全是刺眼的傷痕,有的傷口甚至已經開始化膿,雙目暗淡無光,嘴角幹裂發青,儼然快成了一副幹癟癟的骨架。
城內街道上並非沒有路人,甚至還不少,然而所有人看到少年時都是同樣的表情,同樣的動作,或惋惜或同情,或憐憫或冷漠,然後,一言不發地走過去。
走過去。
““為什麽。沒有人。管管你。”
白棋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臉色變得冰冷如霜,韓安卻是快步追上來急忙拉住了他,“別管他,我們快走!”
“水……給我口水喝……”
少年看到白棋,眼迸發出一道亮光,那是希望的光芒,是一個人還活著的證明。
“為什麽你也和那些人一樣?”
白棋回過頭冷冷地看了韓安一眼,推開了後者強壯的,韓安眼神有些慌亂,避開了白棋的目光,嘴角囁嚅,“他在這兒掛了天了,是城的野鬼掛上去的,沒有人能救他,天前就有人試圖救下他,那人……已經死了。”
白棋嘴角彎出了一個奇怪的弧度,像是微笑,更像是嘲諷,他實在想不到才半年的時間眼前這個城鎮竟是變得如此陌生。
靈光驟現,抬向粗粗的藤繩揮去,身形閃過穩穩地接住了血跡斑斑的少年,街上幾十名路人紛紛停下,驚詫地看著這個並不大的藍發少年。
“嗬嗬,都別看了,一會野鬼來了該牽連上你們了。”
小心地將救下來的少年背在身上,白棋望了一眼駐足的人們,冷笑著從眾人身旁緩緩走過,這些比白棋要大上十幾甚至幾十歲的城民忽然感到臉上有些發燙,那是從靈魂深處傳來的羞愧,不自覺地低下頭去。
當然,也有幾個人在呆滯了片刻後向西邊的榮升街跑去,在榮升街最的位置,正是金府。
“謝謝……謝謝你救了我……”
少年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白棋心動了動,眼流露出一抹不忍,“沒事,你叫什麽名字?他們為什麽會這樣對你?”
“咳…咳,我叫柳士風,本來就是在夏城內靠賣字混口飯吃,幾天前一野鬼看上了我母親留下的一幅畫……那是我母親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少年喉嚨動了動,費力地將湧到了嗓子眼的瘀血咽了回去,臉上因疼痛而變得格外扭曲。
“現在那幅畫在哪?”
白棋的聲音有些顫抖起來,又是野鬼,野鬼。偏過頭看了一眼快要暈闕過去的少年,腳步更加快了起來。
“還是被他們搶走了……”
柳士風說完這句話笑了笑,無光的瞳孔閃過一絲鋒芒,一口鮮血灑在了白棋衣襟。
“胖子,幫我扶一下他。”
沒用多長時間白棋就背著柳士風走到了自家門前,停步不敢去望,終還是緩緩抬起頭來。
本來殘破不堪的木門經過半年來風雨的洗禮門框上竟是生出了些許綠芽,推開木門,院的磨刀石上爬滿了鮮綠的青苔,木窗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蛛網,門上更是沾滿了灰塵,一口氣吹去,白茫茫的灰塵懶懶地飄落開來。
一切都是那麽地熟悉,一切又是這麽地陌生,多了幾分零落,隻是少了些人罷了。
“爹。娘。棋兒回來了。”
就那麽直直地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下去。
用力閉上有些發酸的雙眼,眼角緩緩流出了一滴晶瑩的液體,滑過幹唇,像娘曬過的鹽一樣鹹。
從井提上來一桶水,舀了滿滿一木勺遞給柳士風,後者兩口就喝了個幹幹淨淨,臉上終於多出了幾分紅潤,“多謝這位朋友了,還不知怎麽稱呼你?”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白傻子回來了啊哈哈哈哈!!”
還沒等到白棋開口,一道熟悉的聲音就傳了進來,木籬外,金又生領著數十家丁正指著白棋說說笑笑,說是侮辱的說,笑是嘲諷的笑,在金又生身旁,靜靜地站著兩個醜陋的野鬼,其一個,斷了雙。
“扶著他先進屋去,我不喊,別出來。”
目光掃到金又生身旁的野鬼,定格在斷野鬼身上許久,白棋忽然笑了出來,仿佛所有的陰霾在這一瞬間全都煙消雲散。
這兩名野鬼白棋都認得,一位名為陰,一位名為陽,兩鬼在夏城內除了好事什麽都做,而沒有雙的,正是陰。
“這下可慘了慘了,死定了!你還笑,不可理喻!!!”
韓安咒罵了一聲,飛快地背起柳士風躲進了屋內,至於白棋能不能打敗那麽多人,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白傻子,隻要你跪下喊兩聲金爺爺,再把那小子交出來,我就替你跟兩位大人求個情,饒你不死怎麽樣?”
腐朽不堪的木門一腳就被踹成了零零散散的木條,十幾名家丁簇擁著金又生湧了進來,隨後齊齊讓開退到兩旁,給兩個野鬼讓出了一條路。
白棋沒有言語,就那麽麵帶微笑地望著金又生,直到後者走到了自己麵前,直到陰走進了院內。
白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