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近鄉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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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市區回到小鎮,其實有很長一段路。

    那段路如果用來看小說,以左哲的閱讀速度,在書店拿的那些書,基本上就沒得剩了。

    本來就是消遣用的小說,難不成還要逐字逐句的細讀不成?

    隻是,那麽長的路一晃而過,左哲手裏的書翻來覆去,就連半個字都沒能看進去。

    他的心思不在這兒。

    他的心,有如亂麻。

    實際上,從動物園出來,在租書店閑逛的這段時間,他都處於心不在焉的狀態。

    就像是在夢遊。

    原本以為是重生,可隨著狼人變身、係統變身以及武俠小說大變樣的證實,左哲已經對所謂的重生,沒了那麽多的期待。

    神特麽重生,這是穿越好吧。

    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這平行世界雖然跟他曾經的青蔥歲月相似,可整個世界都好像聊齋靈異化了。

    即便不說那些個妖啊怪的,就普通人的現實生活而言,也是完全大變樣了。

    曾經紅紅火火風靡男女老少的新派武俠,直接沒了。

    早已湮沒在時光中的舊派武俠,居然還在活著。

    最初盛行於網絡的西方奇幻,改頭換麵在報刊上連載了。

    都特麽什麽破事兒。

    當然了,新派武俠網絡小說的發展不關他什麽事兒。

    他在意的是,這不同於記憶的發展,代表的就是不同於曾經的世界。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他,還會不會跟過去的他一樣苦逼。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家,還會不會跟過去的家一樣悲催。

    其實從動物園出來,他最想去的地方,並不是租書店。

    而是他那個遠離市區的家。

    他想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他的家。

    他想知道,他的家,有沒有他的姐姐和妹妹。

    正因為想,他才遲遲不敢去看。

    光是想的話,終歸還有個念想,還有個盼頭。

    可要是去看了,那就意味著無可回避的麵對。

    他還沒有鼓足麵對的勇氣。

    他的膽子一直都小。

    他的性格一直都弱。

    他那曾經的過去,他真沒想到還有重新麵對的一天。

    還好,這個時間段,很多事情都可以換回的。

    畢竟還有個金手指對吧,總不能讓曾經的悲劇重演對吧?

    如果姐姐也能成為主係統的目標人物就好了,隨便給安裝一個變身插件,隨便變身什麽絕色女主,也能應付暑假那即將到來的悲劇了吧?

    實在不行就給姐姐當個隨身保鏢得了。

    解鎖的楚留香傳奇小世界,隨便弄個什麽變身,也能吊打這現實世界大多數人了吧?

    “小哲,考試回來了啊?”

    “考怎麽樣啊小哲?”

    ……

    在同新鎮的公交站點下車,一路走來的左哲不時會遇到熟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問候中,他看到了他的家。

    小平房,小院子,小鐵門,小鎮建築那久違的小家子氣,讓左哲下意識的就紅了眼圈。

    在二十年之後,即便是同新鎮這種遠離市區的地方,也再看不到這麽陳舊的建築了。

    活像走在夢裏的左哲,隻覺得雙腿越來越軟。

    軟得就像下了鍋的麵條。

    站在那熟悉的小鐵門前麵,他甚至連敲門的手都抬不起來。

    “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我就是十五歲的左哲,這就是我十五歲的家。”

    “我剛剛去市區的木棉七中參加了中考,今天是中考的最後一天,那個有如噩夢的暑假,還沒有開始。”

    “一切的一切,都還來得及,都還不算晚……”

    左哲緊緊地抿著嘴唇,清秀的眉毛都快皺成了一團。

    近鄉情怯。

    現在的左哲,對這個詞算是有了相當透徹的理解。

    也難怪,曾經的記憶實在太過沉重。

    在另一個世界,十五歲的左哲在參加往初中升高中的中考後,跑去動物園玩兒,結果被抽風老狼嚇尿,其實算不上他真正的心結。

    那隻是噩夢的開始。

    接下來的暑假,才是他真正的噩夢。

    在那個噩夢裏,撐起了那個家的姐姐,被公車上的小偷,捅了整整九刀。

    那個暑假過後,他沒去市區讀高中。

    撐起那個家的人,從姐姐換成了他。

    就像父母雙亡的時候,撐起那個家的人,從父母換成姐姐一樣。

    隻可惜,那個家,他到底是沒能撐住。

    對不起,爸爸。

    對不起,媽媽。

    對不起,姐姐。

    對不起,妹妹。

    對不起……

    都是我沒用……

    “哥,你傻站著幹嘛?”

    清脆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讓左哲從噩夢中驚醒。

    驀然回首,淚眼模糊的左哲,一眼就看到了曾經的記憶。

    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

    一個秀氣漂亮的小女孩。

    嗯,應該說是一個秀氣漂亮的小蘿莉。

    十三歲的小蘿莉,在這個年頭,似乎都還是小豆芽的代名詞。

    和二十年後的小蘿莉完全沒法比。

    那是這個家最小的成員,左哲的妹妹。

    白曉曦。

    不用奇怪為什麽左哲和妹妹不是一個姓,事實上他們的姐姐跟他們,也不是一個姓。

    姐姐叫梁青霞。

    梁青霞才是梁父梁母的親生女兒。

    左哲是梁青霞四歲的時候,在門口黃葛樹下撿的。

    小小的他被裝在一個大大的籃子裏麵,繈褓中放了一張寫著生辰八字和名字的紙,還有六十六塊六毛錢。

    白曉曦是左哲兩歲的時候,梁母在山村的小妹抱來的棄嬰。

    那時候因為某個關於生育方麵的國策,棄嬰實在不是什麽稀罕物。

    罰款什麽的很恐怖,生得起養不起,很正常的。

    梁父梁母都在公交公司上班,一個司機一個售票員,有工資打底,除了自家閨女,多養兩個孩子也算做善事了。

    可惜,做善事的好人,沒能得到善終。

    三年前一場車禍,兩個人都去了。

    這個家,就剩下了三姊妹相依為命。

    要不是十六歲的梁青霞去公交公司接了梁母售票員的班,這個家,說不定就垮了。

    多災多難的是,暑假裏梁青霞也出了事。

    沒死,可是比死還殘酷。

    傷了脊椎,癱瘓在床,一躺就是十二年。

    治好是不可能的。

    她終歸是走了,悄悄攢了很久的安眠藥,走得很平靜。

    白曉曦走得更早。

    十七歲的時候就沒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那麽大一個人,就那麽無聲無息的失蹤了。

    為人夫為人父的左哲,沒想到還能見到活生生的她。

    就像沒想到還能見到活生生的梁青霞一樣。

    重生,真好。

    從青蔥少年開始,重新規劃人生,再不會那麽慫,再不會讓噩夢再現,再不會讓悲劇重演……

    沒毛病,是吧?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大家都會好好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