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哲晃了晃腦袋，有些暈。

    就跟從亮晃晃的大太陽底下突然進了黑漆漆的屋子那樣。

    眼前一黑場景變幻的感覺。

    還好，隻是眼前一黑而已，並沒有身體被掏空的意思。

    原本很討厭那種插件安裝完畢的虛弱感，可現在看來，這種冷不丁改天換地的突兀感，好像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甚至有些懷念前者了。

    畢竟那種被掏空的感覺，很想是那啥啥之後的感覺，疲憊而又愉悅，空虛而又滿足。

    嗯，畢竟安裝子係成功就算是發展了下線，很有成就感的，而且獲得的信息反饋意味著命運的掌控，也的確能滿足人來著。

    想是這麽想，左哲還是沒覺得這次妖界之行有什麽好後悔的。

    妖界之行，沒錯，他在子係統安裝成功的瞬間，跳轉到妖界來了。

    為此他還臭不要臉的在秦真真嘴上吧唧了一口。

    他怕“抱一下”的親密接觸達不到穿越妖界的程度。

    所以他刻意為自己加了戲。

    不止在人家嘴裏吧唧了一口，抱著人家的手還“滑”了一下，直接從人間腰間滑到了臀部，甚至還喪心病狂的捏了一把。

    還別說，他那下意識的臭不要臉，貌似奏效了。

    沒有感覺到身體被掏空近乎虛脫的虛弱，他就知道，他借助和異性親密接觸的機會，成功的穿到妖界來了。

    和上次穿越的同人本小世界一樣，現在的他依然是無形無影的精神體。

    說來有點奇怪，上上次楚留香傳奇小世界的楚留香，上上上次多情劍客無情劍小世界的少年李尋歡，那都是直接附體奪舍的，也不知道到底該是怎麽一回事。

    或許，受自身潛意識的影響，也受親密接觸的異性潛意識影響？

    在他和她都還摸不著頭腦沒有特定穿越對象的時候，就不會直接附體奪舍，而是有一個登錄賬號選擇登錄角色的緩衝期？

    那個緩衝期的他，就會表現為無形無影的精神體，就像一縷思緒，就像一個意念？

    腦子裏轉悠著亂七八糟的念頭，左哲四下裏一張望，整個人都不好了。

    眼下這個“妖界”，也太有時代感了。

    存在於幽冥的妖界，本身就是虛構的小說世界，就左哲目前知曉的情形，都該是武俠小說形成的武俠世界來著。

    可有哪本武俠小說，主角乘坐的交通工具會是公交車而不是馬車？

    馬車才是武俠世界的標配，公交車什麽的完全不應景嘛。

    走錯片場了不是？

    等等，這個片場，不是，這個小世界……

    沒等左哲在心裏吐糟完畢，左哲突然就傻眼了。

    雖然心在的他無形無影，完全沒有“眼”這個器官來發傻，可他的情緒，就是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傻眼。

    他看到了已經失去的家人。

    也看到了已經逝去的熟人。

    開車的梁父，售票的梁母，還有乘車的習父習母……

    這是父母出事的那趟車，這是遭遇山體滑坡，被泥石流把公交車直接衝下懸崖的那趟車！

    這是徐夢圓說的那場妖禍，那個妖仆級的物妖，那個十三年道行的妖孽造就的血祭現場！

    這是秦真真三年前參與的逐妖任務，這是她的記憶空間！

    這也是妖界，不過是比正常妖界要小了許多規模的小妖界！

    這種小妖界是逐妖師的記憶所產生的精神空間衍生而成，和築夢師心血灌注的小說世界衍生的妖界在本質上並無差別！

    非要說差別，也就隻有表現形式上了。

    前者隻存在記憶，是個人意識，具有相當程度的隱秘性，後者則付諸筆端並呈現給世人，是完全公開的，基本上沒有隱秘性可言。

    說白了，築夢師的小說世界，也不過就是經過潤色經過美化經過修改然後公之於眾的夢。

    逐妖師記憶產生的精神空間，同樣可以看做超現實超自然的夢，畢竟他們本身就是超現實超自然的存在，他們的經曆如果付諸筆端，同樣是精彩紛呈的小說世界，同樣是光怪陸離的妖界風雲。

    他們的小妖界，其實就相當於因為種種原因不曾發表的小說。

    除了逐妖師，那些命格體質天賦不一般的人，同樣有可能撰寫不曾發表的小說，同樣有可能產生精神空間衍生小妖界。

    所以妖界未必就一定會完全脫離現實，也可以直接立足於現實，也可以體現出真切的時代感。

    不止武俠小說能形成妖界，紀實小說同樣可以。

    也就是說，所謂妖界，不限於以文字具現的書籍，也包括隻在口頭流傳的聊齋，還可以是家長裏短的閑談，也可能是壓根兒就沒人知道的個人ＹＹ。

    難怪築夢師被視為能感應妖界並將其具現的奇人，以民間聊齋和個人ＹＹ為原型演化的小說，不就是先有妖界才有的小說世界麽？

    心念電轉間，左哲已經飄飄蕩蕩的在梁父梁母兩人身邊晃悠了好幾圈，如果不是現在的他無形無影，隻怕他的眼淚已經嘩嘩的下來了。

    雖然對現在這個隻是高中生的他來說，梁父梁母隻離開了三年，可對真正的他來說，這已經是闊別二十三年的重逢。

    陰陽陌路，人鬼殊途。

    能在這個記憶空間衍生的小妖界中再見，哪怕隻是單方麵的再見，左哲已經很滿足的了。

    未曾重生的時候，左哲都已經在記憶中遺落了梁父梁母的容顏，他們和後來逐一遠離左哲生活的人一樣，被時光湮沒成了模糊的剪影。

    而現在，模糊的剪影，重新變回了鮮活的人。

    就像穿越了時光，讓人生就此回檔。

    左哲很快就把注意力從梁父梁母身上轉移了開來。

    眼前的他們雖然真真切切，可左哲清楚的知道，他們到底已經去了。

    即便他重生再世，也沒能回到他們還健在的時間點。

    不管他有多麽不舍，都不能改變他們逝去的事實。

    他現在能做的事情，就是搞清楚誰導致他們逝去的罪魁禍首。

    那不是陰差陽錯的意外，那是匪夷所思的妖禍。

    即便不能在現實中改變那次意外，他也要在這小妖界裏阻止這次妖禍。

    要不然，他首先就過不了他自己心裏那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