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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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皮發麻的左哲就像做賊被抓了現場,渾身燥熱手忙腳亂。

    想要直接關掉電腦吧,又有點舍不得。

    硬著頭皮定睛細看,卻驚悚的發現墓碑上的梁青霞漸漸淡去,連照片帶文字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片空白的墓碑,就像左哲那突然間褪盡血色的慘白的臉,沒有任何表情可言。

    “尼瑪,我這是算活見鬼麽?”

    傻傻的看著顯示屏右下角的時間,後腦勺一陣陣抽痛,左哲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真的是見鬼了,超大號的大頭鬼,千年不遇的那種,係統時間清清楚楚,淩晨四點四十四分,三個4排排站,相當的紮眼。

    沒有了飛雪漫天,沒有了陵園墳墓,沒有了遊戲窗口,就連那個“養隻鬼鬼來愛愛”的血紅廣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似乎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大冥府的出現,薄命司裏的鬱悶,鬼鬼梁青霞的領養,都是那麽的不真實,恍惚得有如一場短暫而迷離的幻夢,就像慣例熬夜疲勞上網的左哲剛剛打了個盹,小小的迷糊了一把。

    在夢裏似乎混了很長的時間,實際上一分鍾都還沒有過去。

    估計,是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疼得出現了幻覺。

    嗯,左哲的這個神魂化身,有頭疼的老毛病。

    順手抽出一根香煙,左哲猶豫了一下,看看席夢思上的白曉曦,到底是沒有點燃,隻是放在鼻子下麵嗅了嗅,有些陶醉的眯上了雙眼。

    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家花沒有野花香,吸煙沒有聞煙香?

    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女孩子嘛,霧裏看花分外俏,水中月影十分嬌,真個弄回家弄上床負距離接觸朝夕相對,吸引力反倒沒那麽大了。

    就像香煙一樣,聞起來很美,真個點燃了開始抽,好像也夠乏味的。

    反過來說,對女人而言,男人也是一個樣。

    乍一看英俊瀟灑,再一看年少多金,屁顛顛的跟了去上了床,也不過就是那麽一回事,再要是結了婚過起了小日子,很可能就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沒準兒連那檔子事兒都成了乏味之極的“交公糧”,再沒有什麽激情可言。

    或許,對左哲附體的這個化身來說,他失之交臂的同桌,就是那霧中花,就是那水中月,就是那未曾點燃的香煙。

    正因為沒有得到,才會這麽念念不忘,才會在淩晨四點四十四分,做這麽一個恍惚迷離得有如見鬼的夢?

    一晃就是十年過去了,當初的同桌隻怕早已為人夫為人父,那柳眉杏眼隻怕已是過盡千帆,那張英氣逼人的俏臉,隻怕也曆盡滄桑了吧?

    往事不可追啊,曾經的眉眼曾經的婀娜,也就隻能存活在午夜夢回的記憶中罷了。

    隨手把香煙放回煙盒,左哲站起來長長的伸了個懶腰,下一刻,他的動作連同表情,都在刹那間停滯,定格,凝固,仿佛時間暫停。

    強烈得超乎想象的刺痛在胸口蔓延,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刺進了肺葉,有什麽東西從喉頭往上湧,堵住了咽喉,窒息了呼吸。

    大腦在瞬間缺氧的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這個原本很愜意很舒暢的懶腰,不知道抽到了哪根筋,好死不死的讓自己在刹那間閉了氣。

    胸口的刺痛和後腦勺的抽痛相互呼應,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墜落到了地獄的最深處,正在承受不屬於人世間的酷刑。

    “主人將承擔鬼鬼的死因,作為傷害載體的補償……”

    恍惚如夢的文字在腦子裏閃現,卻是在那個不知是夢是真的大冥府裏看到的鬼鬼領養須知,原本一掠而過驚鴻一瞥的東西這會兒清晰無比,靈光一閃的左哲,似乎突然間就明白了這一條款的意思。

    作為鬼鬼的主人,將成為所謂的“傷害載體”,就是說讓鬼鬼從一個人變成鬼鬼的那種致命傷害,將由領養該鬼鬼的主人承擔?

    比如說梁青霞的化身死於見義勇為,致命傷應該就是刀傷或者擊打,她死亡時所受的傷害,就會作為被領養的代價,轉嫁給領養她的主人,凶殺現場的痛楚,左哲將會感同身受!

    尼瑪,不是做夢麽,怎麽會幻夢成真?!

    在心裏哀嚎不已的左哲隻覺得眼前發黑,劇烈的痛楚和窒息造成的缺氧讓他神思恍惚,恍恍惚惚中她看到了梁青霞。

    十九歲的梁青霞,夜色籠罩下的梁青霞,踉蹌奔走在寂靜街頭的梁青霞,衣衫破碎嘴角帶血的梁青霞。

    雪亮的刀光劃破夜色,一把鋒利的匕首收回又刺出,帶起一道道驚心動魄的血光,左哲甚至聽到了拉風箱似的喘息和刀鋒入肉的撲哧聲。

    一刀,兩刀,三刀……九刀!

    天旋地轉,左哲覺得自己的胸膛已經千瘡百孔,似乎那把鋒利的匕首刺的不是摔倒的梁青霞,而是站在電腦麵前伸懶腰的他。

    喉頭一甜,堵塞在咽喉要道的鮮血狂噴如雨,劇烈的刺痛有如怒海狂潮,凶猛的侵襲下左哲隻覺得身輕如羽,整個兒都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飄蕩,無依無憑,沒著沒落。

    恍惚中,他甚至分不清噴血而倒的人,到底是噩夢纏身的自己,還是利刃加身的她。

    朦朦朧朧的好像聽到了白曉曦的驚叫,隻可惜意識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不管如何掙紮如何抗拒,左哲還是不可避免的暈過去了。

    暈在了白曉曦的懷中。

    不叫白曉曦的白曉曦是被噩夢驚醒的,她夢到不叫左哲的左哲扔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跟一個漂漂亮亮的大姐姐手拉手的走掉了。

    她跟在後麵拚命的喊拚命的追,左哲卻是連頭都不回,拉著那個大姐姐越走越遠,漸漸的消失在漫天飛雪之中,把孤零零的她扔在了雪地之中,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她跌坐在雪地上,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哭著哭著就哭醒了。

    從噩夢中醒來,她一眼就看到了左哲,左哲站在電腦麵前,雙手高舉,似乎在伸懶腰。

    但是下一刻,他的整個人就蜷縮了起來,雙手緊緊的捂住了胸口,喉嚨咯咯作響,似乎有一個看不見的人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再下一刻,渾身抽搐的左哲,手腳張開向後就倒,本來是要倒在地板上的,可白曉曦驚叫一聲從床上撲到了地上,讓他直接倒進了他的懷抱。

    “哥哥你怎麽啦?你不要嚇我!”

    二十五歲的她淚水紛飛,哭得就像個淒苦無助的孩子。

    她的身後,那個寬大的席夢思整個兒塌陷下去,床墊粉碎,碎布紛飛,彈簧四散迸濺,床架直接就散掉了。

    就在剛才,整個房間乃至整個樓層都搖晃了一下,就像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地震。

    白曉曦從床上撲下來落腳的地方,硬生生陷下去兩個腳印,她的光腳板鑲嵌在裏麵,看上去相當的詭異。

    就像水泥地板硬生生的“長”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