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哲一睜開眼睛，就知道自己是在商家堡。

    因為他聽到有人用嘶啞的聲音在呼喝，那聲音滿是怨毒，一字字就像從牙縫裏迸出來似的，似乎每個音節都塗抹著鮮血和仇恨。

    “胡一刀，曲池，天樞！”

    “苗人鳳，地倉，合穀！”

    那呼喝之聲，正是《飛狐外傳》的開篇，一出場就是對話，和一般的武俠小說大不相同，算是給左哲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

    大概，就相當於後來網絡小說裏那句“鬥之力，三段”一樣，即便小說情節早已隨著時光流逝而模糊，那別出心裁的開篇，也是記憶猶新。

    果然，隨著那嘶啞的呼喝，突突突突四聲響，四道金光閃動，四枝金鏢連珠發出，射向兩塊木牌，直接就釘在了上麵。

    每塊木牌的正麵反麵都繪著同樣的全身人形，一塊繪的是個濃髯粗豪大漢，旁注“胡一刀”三字，另一塊繪的是個瘦長漢子，旁注“苗人鳳”三字。

    人形上有無數紅點，那是標注的全身要穴，木牌下接有木柄，兩個身手矯捷的壯漢各持一牌，在練武廳中快步奔走。

    大廳東北角一張椅子上坐著個五十來歲的老太婆，白發蒼蒼，嘶啞的聲音就是出自她口中，喊的正是胡一刀或苗人鳳及穴道名稱。

    一個二十來歲的英俊少年一身勁裝，鏢囊中帶著十幾枝金鏢，聽得那老太婆喊出穴道名稱，就用金鏢去射那木牌上的人形，不用說是在練鏢來著。

    這場景，這人設，自然就是商家堡，別無分號。

    那老太婆是商老太，老公是堡主商劍鳴，英俊少年自然就是她兒子，被商老太用仇恨調教的少堡主商寶震。

    化身胡斐的左哲隻隔著窗戶隨便瞄了那麽一瞄，就知道這是牢記殺夫之仇的商老太，這是又在折騰兒子了。

    商劍鳴死於苗人鳳之手，而苗人鳳之所以會殺了商劍鳴，卻是跟胡一刀有關，所以這商老太直接就把這兩個人都當成了大仇人，連兒子練鏢用的靶子，都直接寫上了兩個人的名字。

    沒本事去真人PK，隻能把名字寫牌子上出氣，那是估摸著是一時半會殺不了正主兒，先過過幹癮也是好的。

    就跟紮小人是一個道理。

    可惜的是她不知道，胡一刀在十多年前就已經死了，而苗人鳳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就她這個兒子，再練十年二十年都是白搭。

    胡斐之所以會在商家堡廝混，甚至能偷看到商老太母子練武，是因為他目前的身份，是商家堡

    收留的流浪兒，相當於幫忙做活兒的小廝，平時主要工作就是在練武廳打掃衛生。

    當然的胡斐，得到家傳秘籍的前兩頁不過七八個月，但那秘籍以前就已經練過，隻是缺少的兩頁正是紮根基的入門工夫和拳法刀法的總訣，練來練去都不對勁兒，所以一直都沒能入門。

    這會兒補全秘籍，本身天賦異稟的小胡斐自然登堂入室不在話下，被他叫做四叔的平阿四之所以接受商老太的收留，也是為了讓他能有個相對安穩的修煉之處。

    不過才在商家堡呆了七八個月，他的武功已經一日千裏，別說這會兒的商寶震，就是號稱百勝神拳的馬行空，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胡斐一般都是半夜裏悄悄的溜出去練功，加上平時在練武廳收拾打掃，商老太母子的秘密到底是給他發現了。

    老爹的形貌和名字給做成了練鏢的靶子，小胡斐自然不樂意，一個衝動就摸到了靶子，把老爹的名字給刮掉，重新用刀尖劃上了商劍鳴的名字。

    他的行跡為此而暴露，被商老太擒下，交給商寶震狠狠地抽了一頓鞭子，原本沒有太多交集的馬春花，心下不忍為他求情，才鬧出了後來的一係列事情。

    自命英雄好漢的小屁孩而已，到底是沉不住氣，也不想想就是個木牌上的人像，就算換了人家老爹的名字，也不過就是小小的出一口氣罷了，於事無補的。

    還不如直接找人理論用拳頭說話呢。

    反正要是換了左哲，是不會去做那種多此一舉的破事兒的，何況現在的左哲，還真沒把那父輩的恩怨放在心上。

    這終歸隻是他的化身，這到底不是他的世界。

    所以左哲也隻是隔著窗子瞅了瞅，就波瀾不驚的悄然而退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還真沒興趣跟商老太母子較真，又不是真的跟小胡斐一樣孩子氣，用不著等她們練功完畢去找那木牌做手腳。

    還不如找他想找的人去呢。

    這時候的馬春花，應該也是住在商家堡，應該是和他那個叫徐崢的師兄或者叫馬行空的老爹在一起吧？

    馬行空是開鏢行的，因為受傷且得商老太之邀暫住商家堡，女兒馬春花和徒弟徐崢也跟在身邊，養傷之餘，也指點女兒徒弟還有商寶震的拳腳功夫，完全沒意識到商老太的險惡心思。

    商老太一直認為，商劍鳴的死馬行空也有份兒，留他暫住商家堡，可是有自己的計較的。

    離開練武廳的左哲在商家堡溜達了一圈，卻沒能找到馬春花，連他老爹和師兄都沒見到，這以堡為名的莊子著實不小，莊丁仆從也不老少，一時半會兒找不著人再正常不過。

    一晃到了午後，練武廳已經空了下來，化身胡斐的左哲去打掃整理了一遍，發現當做靶子的木牌早一如既往的收起來了，不想沒事找事的他，也壓根兒就沒打算去找。

    找出來改個名字紮小人，那跟小屁孩在課桌上寫個“某某某是大壞蛋”有什麽區別？

    真特麽幼稚。

    還不如抓緊時間去練功呢，係統性的把胡家家傳絕學過一遍，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雖然係統變身能完美複製小說人物的武功，可那終歸是借用了別人的東西，如果有可能把借用變成占有把別人的東西變成自己的東西，何樂而不為？

    反正這會兒福康安還沒有出現，馬春花的噩夢還沒有開始，有的是時間。

    所以左哲做完小胡斐該做的事兒後，就一個人溜出了商家堡，直接溜到了後山的山林之中去。

    那就是小胡斐練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