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狐外傳》雖然是武俠江湖，卻也跟現實世界一樣，是個看臉的年代。

    看臉的年代裏看臉的人，就是顏控。

    馬春花如此，胡斐也如此。

    馬春花看不上粗魯暴躁的師兄徐崢，也看不上溫文有禮的商寶震，卻是看上了麵目清秀，豐神俊朗的福康安。

    麵目清秀豐神俊朗什麽的，說白了不就是個小白臉麽？

    那時候的馬春花，可還不知道那個小白臉的身份，跟他一見傾心再見傾身什麽的，也不過就是看在那張小白臉上罷了。

    胡斐也一樣，對袁紫衣那個俏尼姑念念不忘糾纏不休，重點不就是在一個“俏”字上？

    天地良心，程靈素對他，遠比袁紫衣對她好多了。

    毒手藥王的傳人，聰明，敏銳，一往情深，隻可惜身材瘦小發質枯黃，就是個還沒有長開的黃毛丫頭，就和這個時間段裏黃黃瘦瘦的小胡斐差不多。

    當然沒法子和騎白馬耍銀鞭性格活潑武功高強又撩得一手好漢子的俏尼姑袁紫衣相比。

    更要命的是，第一次見麵就讓胡斐去挑大糞來著，人家雪山飛狐自命英雄好漢，雖然有過在商家堡做小廝的黑曆史，可挑費澆糞這種雇工才做的粗活，卻是從未沾手過的。

    顏值本來就不高，第一印象又不好，怎麽跟人家鮮衣怒馬的俠女相比？

    所以程靈素也悲劇了，做了胡斐的妹妹，最終還賠上了一條小命，和徐崢愛上同樣看臉顏控的馬春花，差不多就是一路人。

    “小妹子待情郎——恩情深。”

    “你莫負了妹子——一段情。”

    “你見了她麵時——要待她好。”

    “你不見她麵時——天天要十七八遍掛在心！”

    王鐵匠唱給胡斐胡大俠聽的歌，重點隻在“恩情”這個字眼子上，徐崢和程靈素的感情，在馬春花和胡斐的心裏，隻不過是當成了恩情來理解。

    恩情之外的東西，她和他都不會也不敢去想，因為他們都承擔不起。

    結果卻是報應不爽，福康安對馬春花，袁紫衣對胡斐，終究也成了又渣又薄情、撩完不認賬的夢幻泡影。

    “不就是顏控麽，不就是看臉麽，給你看一張風華絕代豔壓群芳一枝獨秀勾魂攝魄的臉，又有何妨？”

    躺在馬春花睡過的地方心潮起伏，左哲突然就笑了，笑得頗有幾分邪氣。

    回到商家堡，左哲跟沒事人一樣，該做事做事，該吃飯吃飯，待到晚上，悄悄的摸出門去，徑直去了馬春花的房間。

    偌大的莊子要找一個人不容易，可要找一個人的住處，那就沒什麽難度了。

    原本像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化身胡斐的左哲應該去荒野中練拳練刀的，不過左哲想象了一下，用一柄木頭削成的刀來練功琢磨著怎麽砍去殺父仇人的腦袋，這事兒實在有點瘮得慌。

    感覺太特麽幼稚了，就像他小時候看了齊天大聖美猴王，拿根玉米杆當做金箍棒威風八麵差不多。

    他是在這個世界化身胡斐不假，也可以把胡斐當做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他，可他終歸不是純粹的胡斐，終歸有著不一樣的視角不一樣的視野。

    血海深仇什麽的，嗬嗬。

    如果他不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左哲，差點就信了。

    江湖中人的恩仇，本來就是一筆爛賬，真沒什麽好計較的，你有殺父之仇，你殺別人的時候，何嚐不是跟人結下了殺父之仇？

    你是主角你就可以報仇雪恨，人家是配角是路人就活該伸長了脖子給你砍腦殼？

    那不扯犢子亂彈琴麽？

    與其去那麽幼稚的扯犢子，還不如做點有品位有情趣的事兒呢。

    哦，對他來說是有品位有情趣的事兒，當事人的感觀就不一樣了。

    至少，是打開始的時候不一樣。

    馬春花已經睡下了，雖然是滿街大辮子的朝代，可終歸算是古代，而古代的夜間娛樂，基本上是沒有的。

    除了造小人，也就隻能蒙頭大睡了。

    馬春花雖然算是武林中人，可也不是什麽武癡，自然不可能從早到晚的練武，夜深人靜的時候，自然是在床上睡覺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在山林空地上睡過午覺，春花燦爛的大姑娘失眠了，翻來覆去的老是睡不著，一會兒想到師兄徐崢，一忽兒想到少堡主商寶震，可想得最多的，還是戲台上那個俊俏的美貌公子。

    正在迷迷糊糊朦朦朧朧似睡非睡的時候，輕輕的歌聲突然幽幽的響了起來。

    “哥哥我走西口，小妹妹你實在難留，手拉著妹妹的手，送哥送到大門口……有幾句知心的話，要和妹妹說從頭……”

    就是馬春花白天在山林中唱過的歌，不過換成了男聲，可即便是男聲，也悠然婉轉，就像戲台上那個美貌公子的戲腔，撩撥得人心裏直癢癢。

    夜半歌聲什麽的，除了嚇人，也就隻有勾人了。

    馬春花最初以為是幻覺，可細聽之下，卻發現歌聲分明是從窗外傳來的，好奇心大盛的她忍不住起身下床，躡手躡腳的走到了窗前。

    這下歌聲更清楚的，就是在窗外傳來的，這會兒沒了別的詞兒，就剩下反反複複的兩句：“有幾句知心的話，要和妹妹說從頭……”

    給撩撥得不要不要的馬春花到底忍不住，輕輕的將窗戶推開了一條細縫，透過細縫看出去，就見到窗外有個恍恍惚惚的人影，夜色朦朧看不大清楚，卻是隻那麽一眼看去，就看了滿眼的飄渺神秘。

    隻因為那個朦朧人影向著夜空伸出了手，指尖有朦朧的光暈綻放，就像，就像他隻那麽輕描淡寫的一伸手，就從夜空中摘下了一顆燦爛的星辰。

    馬春花下意識的張開了嘴，感覺就像看到了傳說中飄然出塵的仙人。

    下一刻，那顆燦爛的星辰就送到了她的眼前，卻是一顆鴿蛋大小的珠子，晶瑩剔透，圓潤清亮，還籠罩著一層朦朧的光暈，美輪美奐，簡直不似人間之物。

    馬春花完全是下意識的接過了明珠，隻覺入手溫潤，一股暖意傳遍全身，就像要把整個身心都給融化了開來。

    如癡，如醉，如飲美酒，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