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授業恩師

字數:4184   加入書籤

A+A-


    ()    玉采揚,湖上竟真的有了春色。

    繁花從安寧腳下蔓延,自亭台、湖麵、園次第而開,一派盎然。

    春桃怒放,杜鵑爛漫,棣棠妖嬈,杏花嬌羞,淺草漸生,楊柳搖曳,寒風輕掃而過,園便是無處不飄雪,無處不飛花。

    那人直直立在落日的紅光裏,望著安寧,眸色溫潤。

    安寧看得呆住,隻覺心內有千千萬萬句話,張口卻不知從何說起,不僅為這滿園春景,也因為玉采的造詣修為。

    她常隨有莘無惑混跡軍,靈力高強者不是沒見過,但他們所用,多是些飛沙走石、移花接木的把戲,頂多將周遭土木連根拔起,用以攻擊敵人。

    像玉采這般逆時改命,生生將不該出現在冬日的草木就地而生的,她確確實實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靈力,隻怕世間少有。

    敢情那編九州仙神榜的是個瞎子吧,像玉采這種高人,怎會也榜無名?

    她決定回去一定仔細研讀研讀那百大戲子榜,看看玉采是否高,保不齊那位大神是將他歸在了變戲法之列。

    隻聽玉采說道:“瞻部麵上與勝神結盟共抗牛賀,私底下卻又與牛賀聯姻,**尚且如此反複,你又怎可將複仇大業寄托在一個尚無實權的皇子身上?”

    “那你讓我怎麽辦?我外祖父一族被知生老兒殘酷鎮壓,百口人死無全屍,我母後拚了命助我逃出牛賀,含恨而終。我天生沒有靈性,連個普通人都算不上,縱使我有心修煉,待到來日神功大成親了結知生老兒,那也是白日做夢。如今我無依無靠,若不靠著有巢氏,談什麽複仇大業?”

    她口的知生老兒,正是她那高傲做作的父皇,知生皇。

    然而安寧認定自己生父另有其人,虎毒尚不食子,知生皇若是她親爹,又豈會苦苦相逼,讓她背井離鄉無家可歸?

    至於他說的那些鞭辟入裏的廢話,她當然懂,豈止於懂,簡直懂得透徹,懂得深入骨髓。

    再說那有巢容,她也未必想嫁,不過是找個靠山,慫恿他堅定不移地與勝神結盟,遲早打得知生皇國破家亡。

    如今玉采隻將她這些歹毒心堂而皇之地擱在台麵上,安寧隻覺怒火燒,隻將這連月來的委屈落魄統統倒泄出來,一吐為快。

    安寧所說的靈性,因萬物而異,大抵分為風、水、土、木、光、暗六類,無出其右。靈性強弱生而既定。

    萬物據自身靈性修靈力,靈力後天而成,強弱隨造化。

    然而她自打出生起,就沒有靈性,縱使想要修行,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誰說你沒有靈性?胡言亂語。”

    玉采雙交疊,做了一連串詭異的勢,而後右隔空朝著安寧一掌過去,安寧頓覺神清氣爽,步履輕盈。

    眼所見,耳所聞,一時間竟起了變化。目所能及更高更遠,一眼望去,隻見滿園的春花竟是無本之木,堪堪從雪上開出。

    安寧覺得周遭更為嘈雜,夾雜著草木的窸窣聲,雪片的飄落聲,仿佛還有遠處的鳥獸聲,而不單單,隻是以往能聽到的風聲。

    這這這,這玉采到底用了什麽妖法,使自己有了靈性?

    自己明明有靈性,為何此前竟無人知曉?就算知生老兒騙她,母後斷不會騙她。

    即便母後隻求她一生淡泊,不願她涉及靈法修為,她的外祖父,她的一幹大叔大伯,軍兵士,那麽多人,又怎可掩人耳目?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等安寧縷清楚其的來龍去脈,玉采又端起了一門之主的架子:“本座授你靈法,助你修行,你隻需,少於有巢氏往來。”

    這才是枯木逢春否極泰來,玉采要傳授她妖法?

    別說少往來,就是不與那有巢容往來,她也要牢牢攀上眼前這根高枝。待到她妖法大成,自去牛賀刺殺那知生老兒,取下他的頭顱暖酒喝,還要嫁那有巢容作甚?

    安寧想想就覺得報仇大業指日可待,隻聽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慷慨激昂道:“恩師在上,請受小徒一拜。”

    待到雙腿真真接觸到地麵的時候,她才倒吸一口冷氣,暗叫不好,這雪地,是真的凍腿啊。

    轉折之快,倒令玉采一時語塞。

    他略略側頭,好像思索了很久,才一本正經道,“本座修習的靈法,喚作《天問十九式》,當年拜師時,一式磕了一個頭,你也按著師門規矩,磕十九個頭吧。”

    十九個?

    這是哪家的師門規矩?

    未免也太隆重了吧?

    安寧摸著膝蓋,極不情願,卻又不得違抗,畢竟有求於人,隻得老老實實磕了十九個頭,算是真正拜入師門了。

    後來,長略得知此事,笑得那叫一個前仰後合花枝亂顫。

    很明顯,安寧被看似嚴肅正經的玉采戲弄了。

    長略告訴她,玉采修煉的靈法,是高人托夢予他的,玉采隻恍惚看到高人龍首蛇身,根本沒看清那人是什麽模樣,何來磕頭一說?

    安寧啞然。

    安寧這一拜師,可苦了容。容原也不想失約,隻是那日國宴當頭,不得不赴。

    知生皇果然言出必行,說好要為容另擇良配,定是要說到做到。

    良配乃知生皇庶女,叫什麽知生長思,由大將孔倉親自從牛賀一路護送至周饒,順道也帶來了國丈有莘氏拉幫結黨意圖謀反,數月前全族問斬的消息。

    容心慚愧,難怪當時問安寧國出了什麽事,她總避重就輕,說不上幾句扯開話題。

    安寧心裏定是難過得要死,自己還這番咄咄逼人,實在是往她的傷口上撒了把鹽,重重傷了安寧的心。待成親後,自己定要更加善待安寧,令她忘懷過去,與自己共掌瞻部。自己年壽短淺,雖不能與她白頭偕老,百年好合總歸是可以的。

    想著這些,就覺得眼前的牛賀使臣分外可惡。

    殺光安寧娘家人不說,還搞出個什麽庶出公主,那個叫孔倉的,在這裏羅裏吧嗦,白白耽誤了自己要向安寧提親去的一番好事。

    安寧會不會等久了?

    安寧見自己遲遲不來,會不會生氣?

    下這麽大的雪,安寧會不會冷?

    自己見到安寧,第一句話說什麽?

    如果安寧生氣了怎麽辦?

    如果……

    越想越心煩,容幹脆將酒杯往座上一擱,憤然起身道:“從來隻聽說牛賀知生皇有獨女知生安寧,還未聽說有什麽庶出公主,我要娶的,自然是你們牛賀的嫡公主知生安寧,如果沒有,那便算了,莫要拿這些教九流之徒來糊弄我!”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唯獨有巢容一吐心塊壘,像卸了擔子般輕鬆,棄在場眾人於不顧,拍拍身子,朝著司幽門方向提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