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無刃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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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言不妨去哄各宮妃嬪,巢皇隻怕是用錯了地方。 w w w  v  w

    還是你聰明。容驟然變臉,轉而冷笑道,孤方才喂你吃的東西,名喚情蠱,母蠱在孤體內,子蠱被你服了。

    那是什麽

    從今往後,但凡你所思所想不是孤,便會受萬蟲噬心之苦,周而複始,永不停歇。

    安寧本正暗自慶幸,幸好自己吐得及時,豈料容接著說道:情蠱入體,便與骨血相融,非是你能一吐了之的。

    你堂堂一國之君,竟能行此卑劣之事

    孤在,蠱在;蠱在,你在。隻要孤活著,你求死亦是無用。

    若你死了呢她問話之時,目色透出狠戾,倒讓容為之一愣。

    所以,當安寧向其行刺時,他並未閃躲,也未還手,隻是將她攬在懷裏,如此而已。

    他說:你別怕,孤不會再對你用強。

    這鬼東西什麽時候開始發作

    安寧,孤若當初不娶長思,你會否重新選擇

    可有解法

    二人各懷心思,答非所問,容終是無可奈何道:世間焉有情蠱。倘若真有,孤何不早用。

    似哂笑,似問詢,似喟歎,安寧忽而心念一動,不忍多言一句。

    容似心事重重,也沒再多說什麽,多做什麽。及至更深露重,他放開懷之人,複又將她擁在懷,二人不言不語,他縱然戀戀不舍,最終也是獨自離去。

    直至今時今日,安寧仍半信半疑,不明白容為何會送她一塊酥糖,隻是一塊酥糖。

    她聽說容故去了,卻如何也想象不出,驕傲如他,究竟會以怎樣的方式來結束一生。

    一場大火,將這一切都當做了秘密。

    回答她的,唯有瑟瑟秋風,漫天火光。

    人影攢動,周遭喧嚷,安寧終得自由,置身廣袤天地間,卻覺得心內是訴不盡的荒涼。

    她聽聞,瞻部國君有巢氏於昨日夜裏自盡。

    昨夜後來發生了什麽事,她不甚清楚,隻記得自己枯坐至天明,一侍衛急急闖入,扔下一句巢皇有令,姑娘今後行止皆自由,便又匆匆離去。

    周圍往來的人很多,形形,步履匆忙,卻沒有一個人可以為她停駐,與她細說,眼前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隻隱約聽人聊起,容自盡,於宮放了一把大火,火勢自先祖祠堂而起,一發不可收拾。

    安寧憑著生疏的記憶,一步步朝著先祖祠堂的方向行去,許是想去看看火源,許是自己也沒有方向。

    她一路走著,發現宮人倉皇而行,俱是與她背道相馳。

    有好心的老嫗攔住她說:姑娘,你是哪個宮的怎麽往這個方向走

    姑姑,前麵怎麽了

    姑娘還不知道麽巢皇薨了,太子已命人掛了降旗,此刻正開門迎敵。人人都忙著出宮,前麵是去不得了,去不得了。

    多謝姑姑。

    安寧畢恭畢敬行了個禮,而後繼續向前,飄忽若神,舉止泰然。

    老嫗大聲喊道:姑娘,快回來吧,那邊不是出宮的方向

    但人聲嘈雜,風聲鶴唳,老嫗聲音再大,也湮沒在一聲雁鳴裏。那人或許真沒聽清,仍是朝前走去,不疾不徐。

    老嫗搖了搖頭,跺了跺腳,憤憤歎了句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而後各行各路,逃命去了。

    昔日瞻部冊封儲君,陸瘋卜卦,於雪泥之留下八字巢火入,紫微東出。

    當時人人不解,如今無人不知。

    紫微帝星,出於東方。何為東方勝神國也。祝淵口那侵入有巢氏的兩把大火,可不是燧皇燧人琰。

    原來一切的謎底,最終都由時間來揭曉。

    也不知長佑業究竟有多大的膽子,自打他從公子琰手接過湯碗時起,公子琰再沒說過一句話連進城的號令,也是長略代發的。

    公子琰一人策馬在前,長略溫雅驅馬在後,三人朝著東苑的方向行去。

    溫雅雖知安寧被困東苑,但他卻不知東苑的具體位置。長略說主子去的一定是東苑,跟著走是。

    馬人腿還慢,活脫脫像馱著幾個閑人遊園獵。溫雅突感自己騎藝不精,到如今連匹馬都難得駕馭。

    二人在後交頭接耳,談論的俱是主子的是是非非。

    溫雅問道:司空,你那侄子不會給咱燧皇下藥了吧

    難得說。

    照司空看來,那藥勁如何燧皇得啞到什麽時辰

    難得說。

    不如我去問問

    也好。

    燧人琰

    溫雅突然想明白了,原來那長略又是在戲弄自己倘若公子琰真的啞了,他問有何用;倘若公子琰沒啞,這不是鬧笑話麽。

    所以溫雅不打算問了。

    不過算灌他一鬥烈酒,再借他個熊心豹子膽,他也不敢直呼公子琰的名諱。

    公子琰轉過身去,垂眼看了馬前那少年良久,才緩緩道了一句:太子,違命。

    事實證明,公子琰沒啞,溫雅的擔心多餘。

    違命身邊沒有仆從,因為仆從都忙著逃命去了。

    如今兩人這副模樣,皆是君不君,臣不臣,一個太過閑散,一個太過憋屈。二人卻都把對方認了出來,實在是可敬可歎,可喜可賀。

    違命一臉焦急,氣喘籲籲,仰頭對著公子琰道:果然是你。

    你娘現在何處

    娘親被父皇帶到了先祖祠堂,那邊火勢太大,我四處找尋,也找不到能滅火之人。

    違命說得淒淒慘慘切切,一邊說,還一邊朝著祠堂的方向劃。滿目焦急之色,著實讓人心疼。

    公子琰沒搭茬,倒是長略問了句:此話當真

    言語之油滑,簡直像調笑。連個少年都不放過,溫雅對長略深深鄙夷。

    我帶你們前去。違命答得信誓旦旦,說罷決絕在前領路,頭也不回。

    公子琰驅馬前,剛好將違命甩在身後,隔出兩人的距離。

    此人麵靜如止水,全然看不出一絲波瀾。違命猜不出他在想什麽,隻好跟在馬後,亦步亦趨。

    溫雅幾次想將少年扶至馬,與自己同騎,都被長略擺擺手給製止了。

    長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溫雅不知,長佑業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溫雅卻恍惚知道了。

    他見公子琰不聲不響突然抽了身下坐騎一鞭子,那馬帶著公子琰一起絕塵而去,這才知道,原來那長佑業日日來他軍,不是給馬下了瘋藥,是給公子琰下了瘋藥。

    一人一馬同行,其必有一瘋。

    違命見狀,忽地平地而起,淩波微步之姿,直令溫雅瞠目結舌,連連感慨後生可畏。

    公子琰的馬一路瘋跑,違命單憑二足,卻始終隻落後兩個人頭。

    溫雅本欲追趕,卻發現手的馬鞭不知何時丟了,再一側目,隻見長略握著兩根馬鞭,一臉諂媚。

    直至跑出三裏地去,公子琰這才棄了那馬,翩然而落。那馬一時瘋病難愈,勢繼續狂奔,兀自暢快去了。

    違命見四下無人,公子琰亦背對自己,趁這千載難逢之機,猝然拔劍,朝著那人心口直直刺去。

    火光漫天,鮮紅鮮紅的,如血染過煙雲,再倒轉映回那人身,襯得他宛如一樹紅玉,天質自然。

    他端端而立,不突兀,不造次,不閃躲,不回擊。

    違命看得目瞪口呆,倒不是為美色所誘,實在是他手那柄佩劍,忽而被青藍之光吞噬,刹時化為灰燼。

    所以長略與溫雅趕到之時,隻見違命一手握著劍鞘,一手舉著劍柄。劍柄是劍柄,劍柄不過劍柄,字麵意思而已,沒有劍身。

    人人皆說太子違命實乃人間妖孽,如今一看,這少年果然修得是妖法,佩劍都不帶劍身。

    小子,拔劍之前,先要有勝算的可能。這話是公子琰說的。

    他轉過身來,仔細端詳傳聞的太子違命,也不禁暗暗驚道:這孩子,當真是雌雄莫辨,世間罕有。

    違命仰頭與他對視,眼絲毫不見懼怕,口振振有詞道:你屠戮我瞻部萬民,使我百姓流離顛沛,如此罪孽深重之人,我替天行道,又何惜項頭顱

    果然不出長略所料,這少年還真敢給公子琰下套,指錯方向。

    膽兒肥,咱主子好這一口。長略優哉遊哉地在一旁觀望,順便還與溫雅耳語幾句。

    公子琰直直望著違命,直到少年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開始左右顧盼時,他這才開口,悠悠道了一句:火是你爹放的,與孤何幹

    說完他笑了,心道自己還真是關心則亂,腦子壞得不輕,才會與一小兒爭辯。也不知自己與這小兒爭辯,究竟是要分個對錯曲直,還是要在誰人麵前分個遠近親疏

    你若不征戰,瞻部何至覆亡瞻部若不覆亡,百姓何至顛沛百姓若不顛沛,父皇何至意冷心灰父皇若非意冷心灰,這宮又何至火勢衝天違命時年十二歲,口齒倒是腿腳還麻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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