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亭長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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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村子裏早勞作的村民們發現了被蠻青一刀一刀砍死的三具屍體,不過石村剽悍的村民們倒是沒有遇見死人那般的驚慌失措,隨著村子裏麵護村對的好漢們將屍體收斂火化之後,見多了生老病死的村民們也就老老實實的離開了。
個別村民還對著屍體啐了口水,仿佛是恨不得把接下來火化的骨灰也給生咽活吞才能夠一解心頭之恨。
這其中,幾乎全都是被這些馬匪害了身家性命的受害者,極個別不是的,也是見景生情,與曾經的遭遇相同的人。
料理了三個馬匪的屍體,周地主家的護院兒好手也就回到了周地主周得勝修建的“公屋”中修整武器,調整狀態——石村正好處在戰爭的邊緣線,而在這個到處都是戰爭和死亡的亂世,不管是地主老財還是平頭百姓,都必須得時時刻刻的做好和來犯的敵人決一死戰的準備。
要弓上弦,馬打蹬,胡蘭殺努力不損。
還要磨快刀,修實甲,驅賊卸狼人發狠!
不過此刻村子裏麵年輕的武力儲備們卻全部在公屋的大堂裏麵色崇拜的看著坐在長條大方桌盡頭順位第二位的蠻圖。今天早上,村上的人發現了被砍死的三具馬匪屍體——這群對強大的蠻圖有著特殊的崇拜情緒的年輕人們將能夠護衛石村平安的蠻圖早就當成了武力的榜樣。
一刀一個,砍賊人——隻能是蠻圖蠻大爺才能砍得這麽帶勁兒。
“你看看,是一刀一個。定是蠻大哥的刀法。”缺了一顆門牙的鐵栓子將手中的木柄長矛靠在牆邊,然後目光灼灼的盯著在方桌盡頭的蠻圖,毫不掩飾的羨慕和崇拜之意流露而出。
其他隊員也極為讚同的點了點頭。
“哈哈,你們還真就猜錯了。”蠻圖搖頭晃腦,神色中全是得意和欣慰。“這三個馬匪全都是我兒子蠻青給送下地獄的,一刀一個又不是隻有我才做得到。你們火化屍體之前如果仔細看了的話就會發現最後一具屍體實際上致命傷有兩刀——要是我來,哪裏還需要再補上一刀的。這是我兒年齡過小,力氣不足。”
粗人謙虛的確謙虛的不圓滑,不過同樣是粗人的護院隊的隊員們卻極受用蠻圖的這一套,蠻圖說自己兒子能夠殺了三個馬匪隊員們信,說他兒子力氣不足所以再補了一刀他們也信。
蠻圖蠻大爺說的啥他們都信......
畢竟當年,如果沒有戰神一般的蠻大爺,哪還有這個時候欣欣向榮的石村。
“哎呀呀,蠻隊長生了個好兒子呀。就是不知道能認識幾個大字兒喲。”不過護院隊員們正此起彼伏的誇讚著蠻圖生養了一個好兒子的時候,公屋門口卻響起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音,話裏話外,在這十多二十號人聽來怎麽琢磨怎麽刺耳。
“蠻隊長,別來無恙啊。”日光從門口打了進來,進門的是個高高瘦瘦的中年人,斜長的影子拉成束,等到公屋裏麵的光打在中年人的臉上時,入目的卻是一張顴骨奇高的醜臉。
“怎麽說話呢!”脾氣衝,整個村子就隻服蠻圖的鐵栓子抽起剛剛靠在牆角的木質長矛,雙目瞪圓。他就等著蠻圖蠻大爺的一聲令下,他就能將木矛一個前戳,把這個存心找茬的蠢貨戳上一個對穿。
“栓子,放下矛。”
蠻圖淡淡的讓鐵栓子將矛放下,然後大臉上蕩漾著一股莫名的微笑——一股子憨厚從裏到外,浸透得七七八八的老實風範兒迅速占據上風,這個擅長使用大刀的石村戰神搓了搓衣角,迅速站起身伸出雙手緊緊的握住了進門的中年人。
“王亭長,王亭長。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喲。”
蠻圖滿臉的憨厚,濃的化不開的老實巴交爬滿這張北方特征極其明顯的大臉。握著中年人手的蠻圖點頭哈腰,然後拉著中年人坐上了大桌的順位第一位。
“鐵栓子,幹什麽呢。這是咱敬愛的王亭長。咱們的上頭人。”蠻圖語氣略顯責備,但是手上卻沒有絲毫動作——這個表麵傻氣,實則內心滿滿都是小九九的年輕人十分會意的不放下手中的木矛,反而往前挺了一步。
“王亭長?咱沒聽過。”傻裏傻氣的鐵栓子頭一歪,他後頭幾個同樣是戲精的年輕人也挺著矛,齊刷刷的對著王亭長,甚至還有個別頭比較鐵的年輕人,生鐵打的矛頭都快杵到王亭長的腦袋上了。
當真是再進一步,腦袋就能被刺個對穿!
“你...你們要幹什麽?殺官可是...大...大罪!我...我可是這十裏八鄉欽定的亭長,是亭長,聽到沒,你們這些賤民!”中年人顯然是被十多根木矛的陣勢給嚇到了,說話也是結結巴巴。不過當他念道自己是亭長的時候,一股身份上的優越感浮現了出來,然後就是強勢的語氣嗬斥這群他眼中的賤民。
“哎呀呀,你們呀——年輕人氣盛,頂撞了王亭長,真的是該死,該死!還不把矛給收回去!”蠻圖衝著眾人擠眉弄眼,追上雖然在道歉,但是表情卻是十足的玩味兒。
“收回去吧。”
仿佛是約定好的暗號,眾人將木矛給收了回去,被嚇得不輕的王亭長雖然還有點兒雙股站站,但是語氣和表情還是沒有露出絲毫的怯意,高高的顴骨上方的眼睛一瞪,正對麵的戲精鐵栓子被“嚇”得一退,然後惶恐的將木矛往地上一扔,就直接跪了下去。
“亭長饒命喲,小的不知道您竟然是十裏八村都敬畏的王亭長,小的有眼無珠。該死,該死。”
說完還真得抽起了自己的耳光,啪啪作響,好不清脆。
“賤種!”
王亭長一腳將鐵栓子給踹到,然後轉身看著蠻圖——尖臉一副蔑視的樣子,嘴角高高的翹起,神態中全部是狠毒和嘲諷。
“蠻家兄弟,這回我是奉張大人的命,來石村收糧——你們這群賤種,張大人說了,你們要交至少二十石的糧食。別想著以次充好,全部要上好的稻米小麥!”
“王亭長,今年戰爭連發,不少農田都被損壞,二十石糧食石村湊不出來啊。”蠻圖嘴裏喊著苦,眼神卻越來越冷,底下的年輕小夥子們緩緩後退,隱晦的將公屋的房門給堵上,僅僅留下了一個小小的透光的縫隙。
“湊不出來?哼,湊不出來就等死吧!”王亭長本來想著揚手給眼前這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一巴掌,不過剛剛被驚嚇的餘悸還沒有完全消散,思考了一下,就隻是言語上逞了下英雄。
“王亭長,真不能?”
“不能!你個賤種!”王亭長狠狠的一拍桌麵,然後麵色詭譎的看著蠻圖。“聽說蠻兄弟家裏妻子美豔,若是配上幾杯美酒,指不定我還能給你在張大人麵前美言幾句。”
“嘿嘿,美人兒。”
王亭長搓搓手,然後輕輕的拍了拍蠻圖的大臉,表情中全部是嘲諷和垂涎。
蠻圖被打了幾巴掌,然後沉默著並不說話——身後的小夥子們已經將門堵得死死的,這群戲精此刻同樣沉默著不說話,幾息之後,一個矮實敦厚的年輕人喚了聲王亭長。
“王亭長,小的有寶上交。”
聲音誠懇而憨厚,王亭長聞聲轉過頭,然後笑著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什麽寶貝?是美玉還是黃金,亦或是你家裏的...唔,嗬嗬....”
“是你蠻大爺的鬼頭刀!”
蠻圖將大刀一收,王亭長的頭骨碌碌的滾了好遠,還未消散的表情中全是驚喜和錯愕,還有一絲絲擺脫的意味在裏邊兒,身體過了幾分鍾才緩緩的軟倒,此時此刻,被梟首的頸項已經沒有鮮血湧出。
收刀而立,蠻圖將仿佛是吸滿了鮮血的鬼頭大刀別在身後,然後示意小夥子們將門關上。
“這個蠢貨,沒開狗官給他的留影珠。鐵栓子,你帶著這個去外麵找頭狼,隨便演演。讓咱們敬愛的王亭長死在狼吻之下最好。”
“二狗,帶人搜刮財物,然後拿去燒了。”
蠻圖安排完人之後坐在大桌的順位第一位上,然後嘴角的微笑越擴越大,然後演變成哈哈大笑,而底下的戲精年輕人們早就笑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