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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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男人會不會傷口感染, 那她就無能為力了。
這人身上雖非戎裝, 而是方便行動的赭紅色布質武將袍子, 但仍有好幾層,他的傷口在腹部, 要鄭玉薇為其寬衣解帶治傷,那是不可能的。
她雖靈魂來自現代, 裸上身的男性在泳池見過不少, 心底覺這事算不得什麽, 但到底要入鄉隨俗,在這裏,要她扒一個男人的衣衫, 哪怕情況緊急, 鄭玉薇亦不允許自己幹出這事兒來。
鄭玉薇在男人身上梭視一番,最後目光落在他的靴子內側, 那地兒露出一圓形金屬器物頂端。
結合這人身份, 不難猜測出,這應該是一把短匕。
鄭玉薇伸手,將那物拔出。
打磨得極薄的寶石鑲嵌在掌長的金鞘上, 鞘部纂刻著精美繁複的花紋,入手冰涼, 這把短匕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而保養極好的外表也說明主人用心愛護之意。
男子的眼簾本來微垂, 似是難以支撐,但在鄭玉薇抽出短匕那刻,他猛地抬起撩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家傳短匕握在一隻羊脂白玉般的小手中,春日的陽光並不猛烈,從這女孩方向他投射過來,小小少女膚白如玉,臉頰跟小手仿佛被鍍上金邊,眼睫根根可見。
這個小小少女,巴掌大的小臉上雖尤帶稚氣,但在金色的晨光輝映下,竟美麗得不似凡人。
他大概流血過多,出現幻覺了吧。
男子緩緩垂下目光,他帶傷趕路百裏,一路窮寇追擊不斷,家將折損不少,餘下者,皆為他阻擊敵人而去,不知能生還幾人。
他傷口連續崩裂,最後一回擺脫敵人時,血流如注,好不容易回到京郊,實在難以支撐,他心下一動,幹脆往不遠處的潭拓寺而來。
他一方在潭拓寺有暗線,謹慎一些,應是無礙。
卻不想,潭拓寺近在眼前,他卻無力繼續前行,倒伏於地,本想再給傷處上些藥,竟是力有不逮。
這時,這個年紀尚幼的小少女,竟是趕上前來,方才,他分明感覺到對方防備警惕之意。
少女應近婚嫁之齡,不過男子年略長,在他眼中,她年紀尚幼。
這小少女並沒有讓男子感到惡意,而他暫時亦無力動彈,於是,抬眼看了看她,他緩緩半垂下眼簾。
鄭玉薇拔出匕首,烏黑無光澤的刃麵在陽光下倍覺厚重,隱透寒芒,就算她不懂兵刃,也能輕易判斷出,這是個上等貨。
她沒多在意,反正不是自家的東西,握緊匕柄,反手而下,鄭玉薇小心割開男子腹部傷口出衣物,把他的傷口露出來。
殷紅的傷口不大,但極深,男子受傷時間應該不是方才,因為傷口有愈合過的跡象,不過顯然已經曆過不止一次崩裂。
男子大概剛經過劇烈運動,鮮血湧出速度並不慢。
鄭玉薇挑眉,難怪這男子似乎動一下都不能夠,估計是失血過多了吧。
不過,看這人臉色,倒隻是略顯晦暗,卻並不見蒼白。
這個念頭在鄭玉薇腦海一閃而過,但她卻沒多加在意,反正這些與她並不相幹。
她此刻隻想盡人事,以安撫心中那強烈遺憾之感。
鄭玉薇凝眉略想,隨即手一翻,用短匕將男子的內袍割下一大片,然後裁出一截子,折疊成手掌大厚厚一塊。
她動作迅速,幾個呼吸間便將準備功夫辦妥,而後重新拾起藥瓶,將藥粉往那人傷口上撒上厚厚一層,隨即立刻將布塊按上去。
男子一直微垂眼眸,看著鄭玉薇動作,並無反應,但這刻,他麵容陡然一僵,眉心緊緊蹙起,鬢發額際微微冒出細汗,顯然痛極。
一直半死不活、動也不動的人,跟被人突然按了開關一樣有了反應,鄭玉薇知道,這肯定是疼的。
她暗暗抹了一把汗,剛才布塊捂上去一刹那,她還能看見紅色的皮肉在劇烈收縮,顯然被藥粉刺激大發了。
這藥很厲害啊,她不會撒太多了吧。
看著這人眉心跳動,勉力忍痛的模樣,鄭玉薇覺得,這年頭的公家飯實在不容易吃。
想起已經近一個月沒見過麵的父親安國公,她心下頗有些戚戚然。
這藥顯然極好,雖然刺激很大,但藥效同樣不小,鄭玉薇按壓片刻,微微撩起手一看,血跡滲透厚布,但卻不怎麽繼續擴大麵積。
顯而易見,血已基本止住了。
鄭玉薇鬆了一口氣,憑這人的頑強意誌,應是死不成了吧。僅憑剛才那一個相似的眼神,她就可以判定,這人求生意誌極強。
一如她上輩子無二,想到此處,鄭玉薇目光微黯,隻可惜上輩子她並沒有等到救援到來,隻得眼睜睜看著自己血盡而死。
幸好她並非獨女,家中尚有一兄,能夠盡孝父母膝下。
鄭玉薇憶起刻意忽略的往事,胸.腔隱隱抽痛,她微微甩頭,將這些情緒拋開,繼續手上活計。
她剛來時,已經告訴自己要好好地活下去了,多想無益,隻能徒增傷悲。
鄭玉薇嚐試放開手,見血沒有再度淌出,這才鬆手,執起短匕,低頭將剩下的內袍裁成寬度合適的布條。
她手腳麻利,片刻便裁好,然後執起兩塊布條,小手靈活在首尾處打結,將它們連在一起。
條件簡陋,隻能用這個當做繃帶了。
鄭玉薇忙碌動作間,感覺到一道目光注視著她,她分神抬頭一看,男子正定定看著自己,眸光複雜,黝黑的眼底裏頭暗光浮動。
“你可要好好活著,保重身體,可不能死。”鄭玉薇迎著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說道。
可不能浪費她一番心血。
經過時間沉澱,也因心內某處遺憾被變相彌補,鄭玉薇的心平靜下來,隱隱有些釋然。
事情都已經做了,畏畏縮縮沒意思,亦不能改變什麽,不若幹脆落落大方說話。
這人眼神剛毅,頗有正氣,且看他麵容,已是中年,家中肯定有妻室,她一個公府貴女,父親是天子近臣,亦不怕他心生貪婪,會有非分之想。
男子眸光在小少女微挑的嘴角掠過,略略打量她嬌美的麵龐一番,耳邊話意,讓他心中微動。
半響,他輕輕“嗯”地答應了一聲。
他聲音虛弱,幾近於無,但鄭玉薇還是聽到了,心情倒是頗佳。這人是她救的,她現在對他倒有一種農婦家大白菜的心情,他能好好活下來,倒不費她一番掙紮後決意前來。
寬布條已經結成長長一條,鄭玉薇執起中間平整處,覆在剛才的厚布塊上,準備再動作時,她頓了頓。
男子肩背斜倚在大石頭一側,腰部懸空,倒是不妨礙她包紮,但這個動作,在現代不算什麽,但在此間,卻是極為親密的。
鄭玉薇略頓片刻,想起對方看上去比自家父親年紀還大些的麵容,到底還是繼續手上活計。
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這一哆嗦。
她手執布條,俯身繞過男子健腰後方,給他傷口纏了一層又一層,兩人身體雖貼近,但鄭玉薇始終小心沒有碰觸到對方。
男子身形高大,他低頭垂眸看著身前忙碌的小少女,剛才對方的猶豫他看在眼裏,但她到底還是決定繼續下去。
他眸光閃了閃。
一縷暗香襲上他的鼻端,不知是少女的發香還是體香,似初冬一萼早梅,悄然綻放,暗香浮動。
香氣若有似無,纏綿而脫俗。
男子晃眼回神,他覺得自己大概失血太多,才會恍惚想起些有的沒的。
鄭玉薇手腳麻利,快速纏繞完畢,最後在布條兩端末尾打了個結,這活便已大功告成。
她站起身,垂目看了眼染血的玉白小手,回去還得把手藏在袖下吧,免得嚇壞了人。
鄭玉薇雖未能成功攔截周文倩,但不可否認,此刻成功挽救了一個與她曾經處境無二的人,讓她心情開朗起來。
她到底不是個心硬之人,哪怕全然陌生,也見不得這人活活死在麵前。
男子傷口經過包紮,血已止住,他身強體健,緩了一陣,已能勉強扶著大石站起。
此地空曠,不宜久留,而那潭拓寺,也是各方勢力交集,耳目眾多,他出行隱秘,能不去最好不去。
男子略一思忖,便已決定,隻是他體力不足,怕是難以挪動。
一事不煩二主,於是,男子趕在鄭玉薇告辭前開口,“請小姐送在下一程。”
藥汁烏黑,僅稍聞氣味已覺異常苦澀,秦立遠接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
他眉峰不動,麵上波瀾不興。
旁邊立即有仆役捧著茶盅上前,伺候他漱口,而後又上蜜餞,秦立遠抬手揮退。
老管家抬頭,看了眼秦立遠蒼白的麵色,微微蹙眉,要說本來主子重傷剛醒不久,又見了位客人,早就該歇息了,但這事他確實不能隱瞞不報。
“東叔,有何事。”秦立遠開口問道。
這位從小照顧他長大的老管家,秦立遠很是了解,對方肯定是有事情猶豫不決,而且是關於他的。
“老奴回稟侯爺,”孟東躬身,恭敬答道。小主子對他敬重,但老管家從不自滿,做足下仆本分,他頓了頓,方才繼續說道:“太夫人與二爺聽聞侯爺已醒,前來探望侯爺,現下正等在偏廳。”
薑氏跟秦二的消息其實已經滯後,秦立遠今晨便已清醒。
“都是老奴不是,要不是老奴命人散了消息,太夫人跟二爺便不會前來。”老管家懊惱萬分,他沒想到會有客人來,如此倒是耽誤主子歇息了。
中堂前院是秦立遠一人的地盤,籬笆紮得極嚴,如果消息要捂住,是絕對不會傳出,孟東估摸著差不多了,才把消息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