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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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不能及時看到新發章節的親, 應是購V比例不足, 請親耐心稍等。 “如此便勞煩姑母了, 侄女無用, 讓姑母費心。”韓氏眼角微濕, 看上去情真意切。
韓老太君笑道:“你既然喚我一聲姑母,老婆子難道還能不管你們母女?”
說到底, 老太太對敗落的娘家很是痛心,雖然她有子有孫, 娘家不興對她的地位已毫無影響,但這並不妨礙韓老太君對娘家親人心生憐惜。
侄子侄孫渾噩無能,扶也扶不起來,加上兩者相距萬水千山,韓老太君鞭長莫及, 幾次過後,她幹脆撒手不管。但如今孤苦的侄女來投奔, 她這當姑母的怎麽也得盡心一把。
因為韓氏隱帶悲傷, 堂上的熱切的氣氛降了溫, 楊氏看時間耗了這麽久也差不多了, 於是,她微笑對韓老太君說道:“母親, 表妹娘三一路奔波,怕是累狠了, 不若讓她們好生梳洗歇上一歇, 再與母親說話。”
韓老太君一聽, 這話很是在理,於是點頭對韓氏笑道:“老大家的說得對,是老婆子嘮叨了,竟是忘記你們路途疲憊。”
韓氏自然連聲說不累。
不過,韓老太君還是堅持散了,讓幾人先下去歇息,小韓氏主動請纓,要領姐姐母女前去早已收拾妥當的玉梨院。
至於韓氏庶子周文正,韓氏之前的書信並沒有提及此人,因此國公府沒有準備,不過,楊氏掌家多年,這麽個小狀況對她來說不算什麽。
國公府規矩,男孩子七歲後,就不能繼續養在後院。譬如鄭玉薇的親弟弟,今年十歲的安國公世子鄭霽元,早在三年前,就已搬到外院居住,給長輩請安的時間亦與女眷錯開,輕易碰不上麵。
當然,若是有心,還是可以碰頭的,鄭玉薇姐弟一母同胞,感情極好,雖然規矩所限,但兩人還是時常見麵,好好親香一番。
楊氏提議,將周文正安排在外院居住,日後也可以與世子一起讀書習武,韓老太君點頭應允。
雖然實際上,周文正與安國公府毫無關係,但按照禮法,他同樣是韓氏之子,府裏的親戚。楊氏跟韓老太君什麽人物,不管內心如何想,大麵上都不會欠缺分毫。
其實讓楊氏說,她始終對韓氏母女喜歡不來,反而對這個境況艱難男孩有些憐惜。
後宅的一套,楊氏早已通透無比,周文正現在什麽處境,她不用想都清楚。
於是,楊氏吩咐嬤嬤,讓她帶周文正先去世子院裏安置幾天,待新院子收拾妥當後,再行搬過去。
周文正表情木然,反應慢人一拍,半響後,才醒悟過來,呆滯地對老太太跟楊氏致謝。
他低下頭,目光卻閃了一下,父親去世後半年,他的先生因家中出事致辭,此後,韓氏沒再請先生,周文正已輟學兩年有餘。
周文正自得知自己要上京以來,頭一回由衷感到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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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梨院。
韓氏領著周文倩回了屋,她揮退了國公府的下仆,室內僅於嬤嬤以及丫鬟各一人,俱是她們從江南帶過來的心腹。
“倩兒,你……”韓氏沉吟片刻,卻說不下去,她本來想問問女兒打算,但轉念一想,周文倩尚未出閣,這些話不好開門見山討論。
經過幾天適應,她們母女已經在安國公府安置下來,韓老太君實現當初承諾,開始打聽參加春闈的學子,今天又跟韓氏稍提了一遍。
韓氏知道母女要在安國公府過得好,是離不開老太太的,因此她熱絡地應承著。
但心中卻是憋著一口氣。
殷實進士固然不錯,但與母女之間的渴求卻是差了一大截。
韓氏隻得一女,她一生寄望都在女兒身上,兼之當初周文倩在江南小郡城一幹閨秀當中,那是出類拔萃,這十幾年來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導致母女期盼極高。
雖現在已直麵現實的艱難,但母女倆潛意識裏,依然覺得,以周文倩之人才,絕不止配個家境殷實無背景的小進士。
韓氏覺得,她女兒這般優秀貌美,就算比不得公府小姐,依著安國公府表小姐的身份,配個中等官家之子,還是可以的。
“娘,”周文倩輕拍了拍韓氏的手,接上話頭,“等會兒,娘讓人到外頭,把京裏的事兒打聽一番把。”
“咱們可不能當聾子瞎子。”周文倩眼神平靜,但十分堅定,徐徐開口說道。在母親麵前,她無所謂矜持,現在已到關鍵時刻,再矜持下去就什麽都晚了。
她們自江南進京,除了變賣所有產業,換成銀錢帶在身上外,還帶上了一房忠心耿耿的家人。這家人中,有能在外頭跑腿的男人,周文倩的意思,就是讓其打聽消息。
安國公府下頭的世仆固然久居勳貴之家,大小消息極為靈通,但府裏規矩嚴謹,她們向仆婦打聽,估計隻能知道一部分。
楊氏掌家,母女隻能打聽到楊氏讓她們知道的,兼之裏頭肯定有耳目,就算仆婦敢說,周文倩也不敢向其打聽。
這裏就沒有笨人,一張嘴,很容易就被人猜出心中所想。
周文倩心中誌向可比她母親韓氏高得多,見識過國公府的富貴生活,讓她怎能不向往。
國公府表小姐的身份,現在對周文倩很重要,絕不容有失。
“這樣很好,”韓氏擊節讚歎,摸清情況,才能謀劃,她女兒就是聰穎,怎能就配個普通小進士呢,“正好老太太幫我們置些產業,李大父子近期在外跑腿,這樣也不引人注目。”
韓氏打算置些產業,以便女兒日後嫁妝以及自己手上攢些。
這雖不用韓老太君出錢,但她的幫助至關重要,在天子腳下,勳貴官員雲集,正常交易沒人領著,怕是有錢也買不上好的。
她接著說道:“你姑姥姥那邊,娘先搪塞著,有老太太在,你表妹可不好丟下你。”
“倩兒,這段時間你可要多認識些人。”韓氏最後囑咐道。
“嗯,娘你放心,女兒知道的。”周文倩目光篤定,點了點頭,這事也很重要,如果困在後宅,那可就什麽也做不成了。
母女二人謀劃一番後,遂開始裏外不著痕跡地打探消息,以便充實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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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華堂,正房。
“娘,明天真的要跟那周表姐一起出門嗎?”鄭玉薇蹙眉,對楊氏問道:“不讓她去不行麽?”
一晃半月過去,轉眼間,便到了原文裏女主周文倩命運發生重大轉折的時刻,她初識男主秦二,兩人一見鍾情。
周文倩隨國公府的人去進香,途中獨身遇上秦二,於是兩人擦出愛火花。
想到這裏,鄭玉薇無奈扯扯嘴角,書中視角太過狹隘,才讓周文倩的行為有了合理性,讓她能繼續保持白蓮花般的形象,但她此刻身處期間,實在是無力吐槽。
就算普通大戶人家,女眷出行無一不是前呼後擁,丫鬟婆子至少十餘人鞍前馬後,一個閨閣小姐想“巧合”落單,實在毫無可能,更別提規矩嚴謹的勳貴之家了。
周文倩想獨身外出,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她刻意為之。
鄭玉薇想想就頭疼,古代社會講究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周文倩現在頂著安國公府表小姐的名頭,要是行為出格有損閨譽,她難以避免被牽連。
閨譽對於大家小姐而言,實在重愈生命啊,鄭玉薇不介意男女主勾搭上,但她介意被連累。
不過,周文倩這大半個月以來,安分守紀溫柔少語,家裏人對其印象頗佳,就算是楊氏,亦並無惡感,隻當是一無可無不可的親戚罷了。
她恐怕連說服母親都不能,更被提讓楊氏出手操作了。
鄭玉薇無端沮喪,自從女主出現後,她就一直被打擊,這次估計亦如此。
果然,楊氏聞言笑了笑,睨了無精打采的愛女一眼,嗔道:“你這孩子,不喜歡她,不與她一起玩耍就是了。”
聽到這話,鄭玉薇更加卒鬱,這周文倩狀似柔弱,實際一有見外人的機會,就死扒著她不放,誓要借東風打進貴女圈不可。
說句粗俗的話,對方真是她去茅房都得跟著,實在讓鄭玉薇不勝其擾。
這些話鄭玉薇跟母親抱怨過,楊氏當然清楚女兒的心思,她抿了口香茶,頗為不以為然地接著說:“不就是個投奔的親戚罷了,薇兒無需顧忌。”
她十分篤定地笑笑,“雖說她是老太太娘家人,但薇兒你可是老太太親孫女,你不領著她,你祖母也不會為難你。”
楊氏撫摸女兒的鬢發,安慰道:“你別管她,就當出去鬆散一番罷。”
韓老太君壽辰在即,往年過生日前,老太太都會上京郊潭拓寺齋戒一番,今年自然不例外,於是,便有了明日之行。
安國公府後宅不能傾巢而出,總要有人留下操持,因此掌家的楊氏是不去的,大房就鄭玉薇一人隨老太太出門。
鄭玉薇見談話老是夠不到她要的方向,也知道事不可為,隻得歎了一口氣,無奈接受了現實。
天空一碧如洗,隻偶有幾片浮雲飄過。
旭日初升,朝陽為鱗次櫛比的屋宇披上一層金輝,春天是一個生長的季節,偶爾拂過的微風,都帶上了冬日所沒有柔和。
外頭春光正好。
安國公府後院正堂,鄭玉薇微微偏頭,非常自然地收回方才投向外麵的視線,抬眼注視著上首,臉色和緩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繼續狀似認真地聽堂上長輩談話。
她現在正進行一項每天都有的重要活動,給祖母請安,所以鄭玉薇必須端莊嫻雅地安坐在高背椅上,保持她公府貴女的優雅形象。
自來婆媳是冤家,她的母親安國公夫人,與她的祖母關係其實並不太和諧,鄭玉薇言行稍有不慎,很容易便成為母親被祖母挑刺的緣由,因此她每天早上,都必須格外謹慎。
本朝延續舊朝例,以孝治天下,因此,請安依舊是後宅重要活動之首。這費時極長,又沉悶無聊的請安,實在讓鄭玉薇十分向往屋外明媚的春光。
不過,她依舊不得不留在屋裏,聽著長輩們打著機鋒。
“既然如此,你就多多費心吧。”上首韓老太君神色淡淡,眼簾微垂,說道:“我年紀大了,就不多勞神了。”
“兒媳不敢煩擾母親,這些許小事,本就該兒媳操勞。”國公夫人楊氏唇角帶笑,一派溫婉,對婆母的不喜視而不見,語氣十分恭敬地回話。
韓老太君最近這段日子以來,話裏話外都有想替她女兒婚事做主的意思。楊氏膝下僅有一兒一女,哪個都是她的心頭肉,婚事關乎女兒一輩子,她不親自把關,如何能放心。
好在,兒女婚事自來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怕是婆母要做主,沒有他們夫妻首肯,亦無法定下。
楊氏態度堅決,寸土不讓,一再讓婆母碰軟釘子,今天韓老太君耐性耗盡,終於決定撒手不管了。
韓老太君麵無表情,楊氏笑語晏晏,看上去倒還算和諧,但堂上坐著的,就沒一個是蠢笨之人,大家不約而同的安靜不語,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楊氏是安國公府女主人,韓老太君則是上任女主人,國公爺之母,這兩人一個握有實際權柄,一個天然地位最高,雙方都不是好相與之輩,現在碰撞起來,自然沒有人願意上前找凸顯自己的存在。
作為兩人爭鋒的焦點,鄭玉薇繼續保持微笑,充分表現出一個大家閨秀應有的儀態。
韓老太君與楊氏說的其實是鄭玉薇的婚事,照理說大家小姐此時會掩麵含羞離去,但偏偏兩人說話隱晦,暗打機鋒,她本應聽不懂的。
應該聽不懂的鄭玉薇,實在不能表現出自己其實很懂,隻得如堂上的隔房姐妹般麵上稍帶疑惑,繼續安靜地坐著。
鄭玉薇今年剛滿十四,本來如她一般大的高門貴女,應是早已定下婚約,再不濟也相看好了人家,雙方都有默契,隻等待及笄後嫁入夫家才是。隻可惜近年情況特殊,今上年歲漸大,諸皇子長成,偏太子不能壓服兄弟,奪嫡之爭正如火如荼展開。
神仙打架,向來殃及凡人,上頭的爭鋒,自然是帶來了撲簌簌掉落一地的炮灰。這幾年來,京裏京外不論大小官員還是勳貴世家,跟割韭菜似的換了一茬又一茬。
這種形勢下,鄭玉薇的父母親選婿自然謹慎萬分。兩人前幾年倒是看好一家,無奈那家在去年年末倒了,落得個全族流放的下場。
不要說兩家隻是彼此有意向,就算訂下了婚事,安國公夫婦也不可能把獨女嫁過去,這事自然不了了之。
鄭玉薇現在雖年紀稍長,但這並不算大事,因為京城被耽擱的貴女甚多,大家寧願觀察仔細,也不肯隨意許嫁,以免誤了女兒不說,還要連累家族。
因此,楊氏選婿的時間雖不多,但仍可認真挑揀一番。
“……院子都收拾妥當了嗎?”
在鄭玉薇略略閃神的時候,韓老太君再次發言,向楊氏詢問道。她在兒媳那碰了軟釘子,本想直接散了,但卻偏又想起另一事,就不得不繼續再說幾句。
韓老太君麵無表情,說話不冷不熱。這兒媳能與她對峙多年,與其手握安國公府後宅大權實則關係不大,因為她是婆母,身份上占據了天然優勢,這個中關竅其實是她那兒子安國公,他像是被楊氏迷了魂,一顆心奔楊氏那邊去了。
安國公並非不孝,隻是韓老太君稍一為難楊氏,他就要為媳婦撐腰。
這才是韓老太君始終無法喜歡楊氏的根本原因,兒媳霸占著兒子,安國公除了她,一個房中人俱無,這叫做親娘的心裏如何能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