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每月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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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九章 每月十三

    卿睿凡看著麵色不善的湖月,心裏生氣不好的預感。 湖月臉黑得宛如卿睿凡和顧陵歌在皇城外匯合的時候,顧陵歌穿的那一身衣服,黑得讓人害怕。

    他本來想問問湖月到底怎麽樣的,湖月卻跟魔怔了一樣,突然大笑著跑了出去。卿睿凡也是措手不及,沒去追,讓藍衣守在外麵,他走進去看顧陵歌。

    藍衣看著璃夏的眼睛,如往常一樣充滿狡黠和光明。藍衣現在能夠接受璃夏還活著這件事,但這麽久沒見,他找不到要說什麽。“你……回來了啊。”他覺得自己說話都說不利索,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現在卻幹巴巴。

    “嗯,之前主子辛苦你了。”璃夏對顧陵歌有種自然而然的責任,她承諾過要守顧陵歌平安喜樂,但自己又走了那麽久,現在再回來自己沒什麽底氣,但也決定了要好好的守著顧陵歌。

    “無事,娘娘也不是一直都在宮裏。”藍衣的話仍舊跟過了水曬幹的泥土一樣幹,這並不妨礙璃夏聽出藍衣的關心,她笑笑,兩個人默契的站在門口。這是之前他們常有的事情。

    而殿內沒有那麽和諧了。顧陵歌仍舊在睡著,卿睿凡輕輕的拿帕子沾了水給她擦手被小白蛇咬出的傷口,傷口的血已經凝固,不是正常人的殷紅色,反而微微透著黑色。卿睿凡眼神暗了暗。

    睡著的顧陵歌醒著的要溫柔許多,眉眼淡淡,放鬆愜意。卿睿凡每次都會想,這個人到底經曆過什麽才會白天黑夜判若兩人。但他從來不問顧陵歌,他知道答案,他誰都明白她的答案。她臉的落寞實在是太多了,卿睿凡已經不忍心看。

    但這樣的寧靜並沒有持續多久,顧陵歌醒得很快。但醒過來並不意味著她好過一點,她是被痛醒的。每個月的這一天都好像是被詛咒了一樣。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好幾年了,但顧陵歌知道有些東西雖然看著很有規律,但實際在越變越壞。

    “你怎麽想到過來了?”每個月十三卿睿凡都不會在顧陵歌的殿裏,這並非是故意要引開他,是卿睿凡沒有安排這一天要過來。

    “本來是打算來找你說點事的。”卿睿凡今天朝的時候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對歐陽起疑的事情來。顧陵歌在朝威望隻是依靠她的威嚴和卿睿凡曾經在眾人麵前許下的諾言,沒有人知道顧陵歌的真正實力,也沒有人知道顧陵歌曾經為了這個皇帝做了什麽。

    所以突然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為顧陵歌說話的人,還說得句句在理,這讓卿睿凡覺得很稀。顧陵歌從來沒說過自己和哪個朝臣有關係,這還偏偏讓卿睿凡很不是滋味。他總覺得有什麽事情,但是顧陵歌不說他很是鬱悶。

    “你想說什麽。咳……咳咳…”顧陵歌很努力的抑製自己,不讓自己咳得太厲害。卿睿凡伸手在她背輕輕的拍著,臉滿滿的都是心疼和難受,好像難受的是自己一樣。

    卿睿凡很少看到顧陵歌這麽弱勢的一麵。顧陵歌更像是山峰,她一個人站在那裏,可以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峽穀,也可以是整個長陵那麽多人的守護和大姐。

    她站在他麵前的時候是清冷的白月光,是鋒利的萬重矛,是堅不可摧的屏障,也是一直都在的身旁。可是他很少知道她在背後也會難受,很少看到她纏綿病榻,很少看到她咳到嗓音嘶啞,很少看到她臉色蒼白如雪掛。

    他從未見到她如此虛弱,所以從未如此心疼。

    “沒事了。你想不想喝水,我去給你倒。”卿睿凡的聲音有一點點抖,特別在他看到顧陵歌嘴角掛著血絲的時候。他反應了一下,自己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顧陵歌會死,他一直都覺得顧陵歌會是他身邊最堅強的盾牌。

    “暫時不用,把我扶起來吧。”顧陵歌聲音聽起來像是撕扯布匹的聲音,她現在覺得很難受,也不想說話,身體心裏都有一股濃濃的疲倦感。

    卿睿凡輕輕的把她抱起來,讓她的背靠在枕頭,然後抽離身體,順便給她掖了掖被子。顧陵歌看著他,燭火裏的人總是很好看,但她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剛剛他從她身下來的時候,顧陵歌聞到了淡淡的龍涎香味道。

    “我可以抱抱你麽。”顧陵歌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突然鬼使神差的說出這句話。

    卿睿凡看了看顧陵歌的臉,少有的在裏麵看到了期盼和脆弱。他輕輕坐在床沿,張開雙臂把顧陵歌緊緊抱在懷裏,他一隻手環著她的腰,一隻手慢慢的拍著背給她順氣。“你想什麽時候抱我都可以,也不用問我可不可以。”

    這麽久了都是一樣的,卿睿凡在顧陵歌這裏從來沒有架子。

    顧陵歌嗅了嗅他懷裏的味道,他穿的常服,很厚,顧陵歌其實感覺不到什麽溫度,隻是有個人抱著自己會覺得很安心。

    她現在不想說話,也很努力的在忍著咳嗽,她不想讓卿睿凡的衣服也沾血。她是從血泊裏滾出來的,曾經滿身滿臉都是血,也曾經見過各種各樣的流血場麵,她曾經被人叫做“風鬼琉璃”,之所以叫鬼,是因為她是最血腥的。

    卿睿凡看她忍得辛苦,單薄的脊背抖一抖,不時還會聳一聳,實在是不忍心,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脊骨。顧陵歌有些沒忍住,細碎的咳嗽從嘴角漏出來。但咳嗽這種東西一旦開始了止不住的。

    最終顧陵歌也還是吐了卿睿凡一身。她咳了很久,手一直在推卿睿凡,想讓他走遠點,但是卿睿凡沒有,他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把自己的胸膛撤了一些讓她好喘氣。

    顧陵歌終於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刻鍾以後了,沒有人咳了半刻鍾還是好的,璃夏之前準備了茶水送進來,卿睿凡去拿茶壺,轉身的時候看到顧陵歌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腕。

    卿睿凡有點慌了,他放下茶壺,“阿陵,阿陵你聽話,把手放下來,阿陵,阿陵乖,把手放下來,看看我。”顧陵歌以前都不會這樣的,現在看的話,應該確實很痛吧。

    顧陵歌沒聽,嘴的氣力反而更大了。卿睿凡沒辦法,坐在床邊,很努力的把她手撤出來,然後順手把床邊的紗帳勾繩放在顧陵歌的嘴裏。順便看到她嘴裏都是血還有齒痕,這個女人對自己也是忒下得去手。

    卿睿凡無聲的拿了帕子給她擦臉,鐵鏽味讓他很不舒服。以前在陣前的時候他常常聞到這種味道,這種味道一般情況下都表示有人離開了他們。所以卿睿凡現在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味道。

    他看著顧陵歌一點點的平靜下來,突然感到害怕。他害怕顧陵歌這樣平靜下去不醒過來了,他也害怕顧陵歌會成為他曾經失去的那麽多人裏麵的一員,他害怕顧陵歌最後會和卿皓軒一樣,和自己成為三途川的兩旁人。

    顧陵歌許是折騰累了,昏昏沉沉的又睡過去。卿睿凡坐在床邊看著她,然後輕輕的喚來了璃夏。當時顧陵歌出宮的時候,他是想把璃夏調到雍元殿的,但是後來璃夏死得蹊蹺,也擱置下來。現在他剛好可以問她一些事情。

    “阿陵一直都這樣麽?”卿睿凡這幾天因為琉璃莊的調度問題都在和大臣們商量,商量不出結果他不想來見顧陵歌,所以也一直都沒來。

    “娘娘每月十三都會很難受,奴婢最開始看到的時候,娘娘甚至要求奴婢把她捆起來捆了一晚,第二天早起來看的時候手腕都給勒青了。”璃夏回得很慢。卿睿凡有的時候太看重顧陵歌了,經常不分場合的來找顧陵歌。有的時候顧陵歌實在難受,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璃夏看著都很心疼。

    “每個月?”卿睿凡覺得不對。他是給顧陵歌安排了守衛的,沒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顧陵歌會不舒服。

    “娘娘以前會把自己捆在柴房,等到第二天了自己走出來。她不喜歡讓別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麵,即使是奴婢都不可以。”璃夏每每想到這裏覺得心疼。顧陵歌總是習慣了什麽都自己擔著。在外人麵前她是堅不可摧的風鬼,所以她所有的難受都收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為什麽從來沒來匯報過?”卿睿凡不喜。自己的暗衛失了眼線也罷了,璃夏一個身邊的人都從來沒找過卿睿凡報告,他很不喜歡。

    “奴婢是娘娘的奴婢,不是皇的。”璃夏這點底氣還是有的。顧陵歌在很久以前是許過她自由的,從那一刻起,璃夏已經是自由人。她可以讓自己做顧陵歌的奴婢,但其他人的罷了。

    “你先下去吧。”卿睿凡不想問了,揮揮手讓璃夏退出去。

    他輕輕的躺在床,把已經沉沉睡去的顧陵歌摟進懷裏,他動作很輕,他讓她側躺著,這樣她即使想咬東西也不會咬到她自己。

    兩人磨蹭間,卿睿凡摸到了顧陵歌的腿。顧陵歌因為一直都沒下地,所以下身穿得很單薄,卿睿凡摸去的時候甚至能夠摸到針紮過的痕跡。他沒有妄動,把這個女人摟得更緊些。

    明天醒過來,還是讓風伊洛進宮一趟吧。卿睿凡這麽想著。

    他相信一切都會有轉機,他和顧陵歌,一定會有將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