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正帶著阿奇搬了家，那隻已經死了的小金鯉也被他們隨身帶著。

    小金鯉屍體沒有腐爛，一直保持著最初的模樣。朱予正也像它活著那般，時不時的給它換水，投點魚食。

    阿奇看著朱予正奇怪的舉動，沒有再問殷言詞去了哪裏，每天乖巧的上學下學，時不時陪著朱予正去散散步。

    朱予正的名氣，已經在全國乃至世界都傳遍了。

    他關掉了那個工作室，不再接很多單子。他會經常去陳老那裏坐一坐，也偶爾拿起畫筆。

    陳老上了年紀，也不再拿筆。

    他會和朱予正聊聊天，說說殷言詞，感慨一下那個最終不知所蹤的好姑娘。朱予正每逢此時，會停下所有的事情聽他說，卻一言不發。

    但是陳老說的最多的，還是勸朱予正再找個好姑娘結婚。朱予正三十幾的年齡，雖然有個名義上的兒子，但事實上仍然是個單身漢。而且他現在名氣正盛，事業有成，想嫁他的姑娘排成隊呢，也不好再拖了。

    至於殷言詞，明白人都知道，這姑娘，是再也回不來了……

    朱予正從來沒有當麵拒絕過陳老的好意，但也沒有答應過陳老要再找人結婚。他隻是笑笑，說一句“人是個很現實的動物”，然後，繼續拿起筆畫那尾金鯉。

    他手下的金鯉，被人求價千萬，他卻一副都不賣。

    朱奇上高中時，朱予正突然得了一種怪病，一種世界各知名醫院都檢查不出來的怪病。他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等到朱奇回來看他時，他已經完全看不出一個正常人的模樣了。

    朱奇站在床前忍住心酸喊了一聲：“爸。”

    朱予正緩緩睜開眼睛，他微微抬手，兩片幹涸的唇瓣微動。

    朱奇紅著眼睛坐在他床邊，俯下身去聽朱予正說話。

    去……拿……畫筆……來……”

    朱奇坐起來看著朱予正，本來想勸他一句。但是看到他已經消瘦的看不出人形的臉龐，又把所有的話咽了下去。

    他拿來畫筆畫紙，扶著朱予正慢慢坐起來，又看著朱予正在上麵顫顫巍巍的作畫。

    朱予正沒有再畫金魚，他畫的是一個女子。

    即便畫筆根本勾勒不出一個人物的真正形狀，但朱奇也知道朱予正畫的是誰。

    是那個無緣無故出現的女子，又是那個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女子。

    那是他的姐姐，亦是他父親最心愛的女人。

    朱予正隻畫了一雙眼睛，然後就扔下了筆。他閉上眼睛喘著氣道：“她……是那尾金鯉……第一次握著她手的時候……我就知道……”

    朱奇的神色也沒多少詫異，畢竟當初親身經曆火災的人，是他。除了那尾金鯉，他想不到殷言詞還能去哪裏。

    朱予正闔上眼睛緩緩拿出一枚戒指：“這是……沒來得及給她……的……等我走了……你把它扔在魚缸裏……陪著言詞……”

    朱奇接過戒指握緊，重重的點了點頭。

    朱予正睜開眼看了一眼朱奇，輕輕的拍了一下朱奇的手，就閉上了眼睛。

    從此，再也沒有睜開。

    一代國畫大師自此隕落，享年41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