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放逐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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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楚帝都正西南方向八百裏外,這裏是一片丘陵山地,有一處西楚帝國廢棄的營地。
這裏土地貧瘠,大風枯燥,沿西而下百裏,是荒漠地帶,所以此地還時而有些風沙。
曾經有一處血衣衛的軍營駐守在此,但因環境越來越惡劣,駐軍走了,留下舊營地。
後來,這處廢棄的營地,漸漸變成了西楚帝國冷落懲罰過錯之人的地方。
於是乎,這片營地有了新的名稱,放逐營!
犯戒的,違令的,不受待見的,還有那些兵痞,或者朝野上下的所謂不識大體者,這種地方就是那些人的聚集地。
冷煜,血衣衛少年天將,光是這身份,在放逐營地裏,就大有名氣,無人不識!
營地除去看守的一千士兵,犯人共有千來名,全是武者,天境居多,沒有帝境。
荒涼的山坡上,幹燥的風吹動著一片片枯黃色的荒草,冷煜安靜地坐在露土的岩石上,每一天,都眺望著帝國西南方天際怔怔出神。
十來年過去,這個孤獨的冷漠年輕人,仿佛多了一絲憂愁善感,可是心有著牽掛?
一坐就是數個小時,十年來始終如一,誰也不知他整天在想著什麽。
在他的身後不遠處,有兩名天境戰士在守候,靜靜地站在那裏,麵帶尊敬。
半個小時後,兩名戰士慢步上前,出聲提醒:“冷煜大人,時間到了,我們該回去了。”
山坡不高,百來丈,下方遠處,軍營成片,一座山頭前,人影綽綽,鎖鏈連接一個個勞苦武者,正往營地那邊押送回去。
度年如日,時間飛逝,這裏的每一天均千篇一律,時間像被規格,自由遭到了編製。
起身,雙平伸在胸前,冷煜沉默不語。
“冷煜大人,其實不用這樣。”
兩名戰士低聲道,他們的,有一副黑鐵打造而成的枷鎖,牢固與硬度,帝境掙不破!
黑鐵枷鎖是西楚帝國為帝境犯人而備,用來鎖住帝境不到的冷煜,足夠了。
“戴罪之身,帝國一日不恩赦,冷煜就仍是一天犯人,裝上。”
每一次,他們的推脫,冷煜回應的,永遠都隻是這句話。
無言以對,無力相助,無法抗拒,兩名戰士能做的,就是給他戴上這副黑色枷鎖。
枷鎖上身,如萬丈雄山壓迫,冷煜身負重力,腳下的硬實的土地,陷入分。
這種枷鎖特殊,分開之時,隻有千百來斤,一旦合二為一,如萬萬鈞大山沉重!
十年如一日,實力越高,枷鎖的級別也跟著漲,這種負重,冷煜每每從艱苦適應過來。
枷鎖戴好,兩名戰士在前開路,要‘押送’冷煜返回營地囚禁。
而就在人要下山之時,還沒走出多少步,忽然間,前方地平線,一名黑袍人影漸漸走出。
不明人物出現,兩名戰士提高戒備,唰唰的兩聲,拔出鋥亮的佩劍,直指正前方。
“你們不是他的對,退到我身後。”
冷煜出聲,來者氣息絲毫未露,連他都看不透,這兩名五重天境的前血衣衛戰士,招架不住。
“我二人從血衣衛追隨大人到這放逐營,走前答應了兄弟們,一定會照顧好大人,無論什麽危險,都不會退避。”
兩人鐵一般的身軀,擋在冷煜麵前不退,劍指來敵,喝道:“不管你是誰,請在十丈外停下!”
十丈外,停步,駐足,來者黑袍下,那雙銳利的目光,從他二人之間穿過,停在冷煜身上。
果然是奔著冷煜來的,兩名戰士如臨大敵,握劍的抓緊,伺而出動!
身後的冷煜,對上那雙目光,眼神逐漸凝起。
這雙目光,沒看到敵意,有的是一絲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熟悉?”
冷煜神色未動,腦子閃過了一個念頭。
“刷!”
在人的凝視下,來者一把撤掉披在身上遮蔽的黑袍,陽光下,風蕭逸完完全全露出真容。
“你你是金陵國的六陣之主!”
原屬血衣衛,去金陵國的那五萬名,其就有他二人,這兩名戰士當然記得風蕭逸這張臉!
這兩名戰士震驚到腳淩亂,佩劍不自覺的晃動,視線在風蕭逸與冷煜之間來回。
這兩人的關係如何闡述?兩名戰士如此認為,他們的冷煜大人,曾將風蕭逸視為一生尊敬的人!
當年在亡魂穀外,眼見風蕭逸以九破天功與敵同歸於盡,以為其真死了,他們可以真實的感受到,那時的冷煜,為其而心哀,為其而悲悼。
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他們冷漠孤僻的冷煜大人,為一個人而哀傷過。
對朋友的真摯,對友誼的赤心,從那一刻起,他們血衣衛的兄弟們知道,這個冷漠的人有了。
想到了,是他的眼神,讓自己找回了那份熟悉。
山頭上,並肩而立,天際邊昏黃,殘陽初現,大風呼嘯,吹打得兩人的衣角獵獵作響。
時隔多年,久別重逢,舊友再相見,已非當初少年期,他鄉共尋離別日。
鳩幽,慶衣,這分別是兩名前血衣衛戰士的名字,兩人守在一旁不遠處,將時間留給二人。
冷煜身上的枷鎖取下了,實力風蕭逸也感覺得出,還差一點才到帝境。
冷煜修煉天賦好,在當年,就到了重天境,遠遠領先他們,而如今,被嚴重耽誤了。
“好久不見。”風蕭逸先開了口。
“還差一個月零天,就整整十二年,是挺久的了。”冷煜低聲道。
“記得如此詳細,風蕭逸這個人,你一直記得吧。”
“你還是來了,說明未忘冷煜。”
冷煜道:“前段時間,聽聞燕帝國都城遭人襲擊,是你們做的吧。”
“是我們,燕連城已死。”風蕭逸道。
不覺得意外,冷煜停頓了許久,忽然低聲道:“其實你不該來。”
這裏是西楚帝國,隸屬聖殿,風蕭逸一個特殊人物,在特殊時刻來此,冒的風險巨大,按理說,確實不應該!
冷煜期待他來,但又不想他來。
他來,擔心有危險,不值得,但另一方麵,也證明了不忘自己這麽一個朋友,自己沒有看錯人!
所以,對於風蕭逸的來與不來,冷煜是一個矛盾心理。
如果可以選擇,他還是選風蕭逸不來,他寧願‘少’這個朋友。
“可我還是來了。”風蕭逸道。
是的,他還是來了,冷煜說不出是該喜還是該憂,茫然地喃聲道:“有一種情,叫做友誼,有一種朋友,叫做風蕭逸。”
“風蕭逸對朋友,就要對得起自己的心。”
在朋友二字上,風蕭逸說出了自己的原則。
“你能來,這份心意冷煜領了。”
風蕭逸道:“我今日不僅來,還有一個希望,那就是帶你離開,你可願與我去荒地山脈?”
離開?
這兩個字在腦海如電流穿過,冷煜臉色一動,與摯友共闖天涯,心無羈絆,放縱一生,那股滿腔熱血,曾經多少少年為之而動?
從他的眼,風蕭逸看到了那一霎間的炙熱。
但是,冷煜並沒有直接給他答複。
風蕭逸心一緊,他知道,西楚帝國的因素。
冷煜身為西楚帝國的人,許多事往往身不由己。
麵向正西南方向,眺望遠方天際,冷煜自顧地道:“你知道嗎,這十年多來,每一天,我無不登上這座山頭,隻為能多看那個方向幾眼。”
“帝國西南方,有一個沿海邊陲小鎮,那是我的家鄉,兒時的我,常常費力地爬上一座小山頭,成天呆呆遠望著那海外。”
“那片海,葬送了我的思念,葬送了我的期待,葬送了我的至親,使我一無所有。”
“再後來,帝國的混亂邊境,一日裏,一群殘暴的海匪,血洗了小鎮,是湊巧路過的楚帝,趕走了他們,從死人堆裏,拎出了垂死的我。”
“就是那一天,他將我帶回了帝都,給了我一次重生,後來,為了我,他不惜動用帝**隊出海,將那片海域的所有匪徒趕盡殺絕,還我家鄉一片安寧。”
“也是從那一天起,我冷煜暗暗對自己說,我的命,是屬於帝國,不再是自己的了。”
自幼喪親,孤苦伶仃,後又遭匪劫,血染家鄉,說起來,冷煜的童年也是帶著悲**彩。
這種經曆,跟他風蕭逸真有點相似。
“在金陵國,我看到你的第一眼,那種孤獨的身影,讓我不禁想起了過去的自己。”冷煜道。
“在我身上,你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那時主動來與我交友。”風蕭逸道。
“你我能為友,隻因同是天涯淪落人,聽起來是不是有點令人見笑。”冷煜自嘲道。
孤獨的人,不需要朋友,可同是孤獨的人,就成了朋友,前半句,被打破!
“冷煜大人,拿都與扶忠來了。”
鳩幽與慶衣的提醒聲,及時的傳來。
拿都,扶忠,放逐營守軍兩大將領,半步帝境,這裏的最高負責人。
冷煜近小半個鍾沒回去,這二人特意來此尋人。
“這兩人是傾向世子楚衝的,你先避避,免得他們借題發揮。”冷煜道。
楚衝,建王府世子,因犯大錯被打入放逐營,其父楚建,西楚帝國一大親王,大帝境實力,同時在帝國掌握要職。
楚衝以犯人身居放逐營,但勢力影響氛圍廣,連拿都,扶忠兩位將領也倒向他。
冷煜初來時,就受到他的刁難,所以與其有了過節衝突。
冷煜實力強,就是拿都扶忠聯也打不過,八重天境的楚衝更不是一合之將,放逐營裏,沒人奈何得了他。
忌憚冷煜的實力,加上其又是楚帝曾經的紅人,即便有楚衝撐腰,拿都二人平日裏也不敢太針對。
這裏有兩個人是特殊待遇,犯人的身份,拿都二人卻不敢當犯人對待。
一個就是紈絝子弟的楚衝,借助他爹聲望作威作福,另一個就是冷煜,以自身過硬實力爭取。
“大帝將令。”
風蕭逸拿出了楚源給的那塊令牌,冷煜道:“這是帝國大帝境將領才有的令牌,身份象征。”
“他們快上來到了。”
見風蕭逸隻是蓋上黑袍,還不走,鳩幽二人語氣急了一分。
很快,拿都二人上來到,看見了四人,然而還未等他們出聲,一道令牌就飛了過來。
“天將大人!”
一看到令牌,兩人下了一跳,趕緊畢恭畢敬的躬身低首。
“到下麵去。”
收回令牌,風蕭逸命令了一聲。
兩人一驚,這是帝國天將,軍地位超然,軍銜比他們高出整整個級別,無論是哪一位帝國天將,都不是他們能得罪的。
“大人冷煜他他是放逐營的犯人了。”兩人誠惶誠恐地道。
“下去。”風蕭逸再一次強調。
“是!”
兩人猛的挺直腰杆,應了一聲,再不敢廢話半句,以最快的速度撤走。
冷煜原是血衣衛,二人擔心這是血衣衛的天將。
這是一群血腥軍隊,將領冷血無情,有時候,說殺人就殺人,不會管你那麽多。
“他們走遠了。”一會後,鳩幽二人道。
“我明天想辦法求見楚帝。”冷煜道。
這句話,表達出了冷煜的最真實意願。
“我等你。”風蕭逸道。
冷煜點了點頭,可他的心,卻不由自主的忐忑了起來,欲言又止,然後他與鳩幽二人回營地。
“帝國畢竟是我的帝國,無論如何,我都得尊重它的意願,畢竟冷煜的命,已經屬於它的了。”
下山的冷煜,歎了一句,走時最後留下一句話:“無論結果怎樣,希望你也能與我一樣。”
看著他的背影,風蕭逸沉默了,冷煜的難處,他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