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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笑回頭看了一眼尤裏，他的臉上依舊是遊刃有餘的微笑，好像在說’你看, 我說的沒事吧，一切都會沒事的。’

    “你的名字叫什麽？”一位女警察問道。

    “June，我叫June.”

    “好了，June, 看著我的眼睛, 不要擔心, 你已經沒事了。”女警握著她的肩膀, 安慰驚魂未定的她。

    林笑在她的陪伴下來到醫院，在住院的過程中，隔壁房是尤裏，他們住了幾天後出院。

    出院的那天，尤裏和林笑各走一邊，走出一段距離後，尤裏返回, 跑到林笑麵前，他看著她欲言又止, 抓亂了一頭金發, “該死！我就是想找你約會！”

    陽光照在他淺色的金發上, 晃的她眼花, 林笑抬起手, 說道：“先解決掉你混亂的男女關係，我才會考慮！”

    說著推開他往前走。

    尤裏低頭一看，一張紙貼在他衣服外，正在慢慢飄落，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上麵是一串電話號碼。

    林笑沒有回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揚起一個笑容。

    然後，尤裏整理好混亂的男女關係，他戒掉了抽大麻的惡習，他努力工作，逐漸轉職為模特經紀人，她依舊是一位時尚攝影師，同處時尚行業，在工作中兩人偶爾會碰到。

    他們開始約會，約會幾次後，上床，隨後確定戀愛關係，一切都水到渠成。

    交往兩年後，尤裏向她求婚，她同意了。

    婚後，他們收養了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還養了一隻金毛犬，住在條件不錯的街區，房前有綠色草坪供孩子和寵物玩耍，每當從客廳落地窗望出去，她能看到尤裏和孩子們的笑臉。

    一切美好的像是美夢，好萊塢式的美夢。

    ……

    “你看，她在笑呢，應該是在做美夢。”

    有個少年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嗓音幹淨，帶著點調侃的語氣。

    “那我們要不要叫醒她？”

    她的身邊又響起一個少女柔美的聲音。

    拜托，這不是夢，這不是夢，不要叫醒我！林笑在內心大聲喊道，眼皮之下的眼球開始動起來，其實她心裏明白她是在做夢，但她依舊不想睜開眼睛。

    “她哭了。”少年察覺到不對勁，聲音中帶了幾分擔憂。

    林笑能感覺到她被人輕輕推了幾下，耳邊響起兩人焦急的叫聲。

    “June！June！林笑！”

    接連的叫聲讓林笑緩緩睜開眼睛，一睜開眼睛，陽光晃的她出神，她伸出手擋在眼前，從指縫中看到的是隨風搖擺的綠葉，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葉照在她臉上，她能聞到青草的味道，能感受到陽光的溫度，也能察覺到眼淚劃過臉頰的清晰感覺。

    她看了看她的手，右手的中指處有一處明顯的繭，長期握筆造成，在工作後，那處的繭子漸漸消失。

    模糊的視線聚焦到身邊兩個人身上，那是她學生時代的好朋友。

    為了讓孩子贏在起跑線，林笑從小學開始就就讀國際學校，中外籍學生混編，一學年15萬人民幣的學費，她周圍的同學不說非富即貴，但也家境殷實。他們這些同學一路從小學直升到高中，隻有少部分人會選擇參加高考升入大學，大部分人都在為出國做準備。

    同學之間從小學時就建立起交情，很少有人會中途轉學而來。

    她和那位美少年的友情從小學就開始，一開始分班的時候，她個子高，同他是前後桌，她望著教室裏各種膚色，各種發色的人，還是選擇回頭同黑發的他搭話。

    “你叫什麽？我叫林笑。”

    “諶簡。”

    她還記得小學時候的她一直以為他姓陳，直到看到他作業本上的名字才發現他姓諶，“諶？寫起來一點也不簡單啊，還是我的名字簡單，林笑。”

    “除了chén，也可以讀shèn，無所謂。”

    他小時候就長的好看，五官精致，長大後帥氣，學校裏崇拜他的女孩子認為他和柏原崇有幾分相似，喜歡他的女孩子前赴後繼，向他告白的女生她都數不過來。

    是作業太少了吧？

    沒錯，他們學校的課業壓力沒有外界那麽大，沒幾個人會參加高考，課業也很輕鬆，閑暇的時間真的隻能用來談戀愛了。

    林笑一直是他好哥們的存在，她個子高，性格又大大咧咧，風風火火，在學校中屬於“假小子”那類，她從前對此倒是很苦惱，女孩子當她是男生，男孩子也當她是男生。

    讓她女性意識全麵覺醒的人就是身邊這位美少女——左伊。左伊是從初中時候轉學到他們學校，當時引起了小範圍的轟動。

    因為他們年級一共就那麽些人，分班來分班去，從小學到初中早就混熟了，突然來了個轉學生，還是漂亮的轉學生，自然是引人關注。

    林笑還記得老師帶她進來的時候，原本吵鬧的班級瞬間安靜下來，大家都靜靜地看著她走進來，左伊那時候留著齊耳短發，柔順的黑發，皮膚白皙，朝他們露出一個笑容，明眸皓齒。

    “大家好，我叫左伊，左邊的左，伊人的伊，你們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Zoe，我之前在新加坡上學，今年跟隨媽媽工作調動來到這裏，希望能和大家相處愉快。”

    美麗大方，這是林笑對她的第一印象，連短發也能這麽好看，不像她頭發留這麽長還像假小子，這是第二印象。

    左伊被安排在諶簡的前座，林笑坐在諶簡的旁邊一排，她還記得一向寡言冷淡的諶簡對左伊說：“Zoe這個英文名很適合你，它的含義是美麗，充滿藝術氣質。”

    取英文名並不是為了裝逼，他們從小學起就上外教的課，外教讓他們每人給自己取名，什麽Cherry、Amy都被人叫了，她嫌麻煩，她生日在六月，於是隨口取了個June的英文名，很好，沒被外教否決。

    當時諶簡也誇她取的很適合她這個人，她還高興了很久，追問說真的好嗎真的嗎？

    另一個男同學被他們吵到，冷漠地罵了一句，“好個P！他在諷刺你，你還在這邊樂，不愧是叫林笑！笑死人了！”

    林笑轉而去和他吵，忘記了追問這名字的含義。

    初中的時候，左伊在不知不覺加入他們的小團體，每個班級都會有小團體，學校就是個小社會這句話沒有說錯，好學生和好學生會抱團，中等生和中等生在一起，吊車尾和吊車尾不屑與其他人為伍，興趣相投三觀一致始終是小團體成立的標準。

    他們也是這樣。

    “你沒事吧？林笑。”他們臉上的擔憂還沒有全部褪去，見她醒來，表情正轉換成如釋重負。

    “哈哈哈哈——”林笑撐起手臂，低頭大笑起來，她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旁邊的兩人忙問道：“你在笑什麽。”

    “你在笑什麽啦？做夢夢到好笑的事情了？”

    她捂著臉狂笑不止，視線範圍內出現一座大操場，操場上有三三兩兩的學生正在奔跑，跑道上有白石灰劃出的起跑線，不遠處的國旗飄揚著。

    在那兩人的注視下，她的笑聲漸漸停止下來，她站起來，一口氣跑到了教學樓，一樓轉角處有一麵大大的鏡子，供學生整理儀容。

    鏡子中出現一個少女的形象，穿著白T和黑運動褲，頭上綁著黑色發帶，她的個子有175公分，瘦削，小麥色的健康肌膚，五官沒變，英氣帶著硬朗的感覺，眼眸很黑很亮，臉頰有一小片雀斑，見到熟悉的自己，她的嘴角習慣性地牽起，看著很男孩子氣。

    這是18歲時候的她，還是裸|照事件前的她，那個時候，青春期她最大的煩惱，便是自己一頭自然卷又茂密，還幹枯泛黃的長發。

    她的美夢醒了——

    她和尤裏沒有獲救，急速下墜的電梯將兩人帶向死亡，也許沒過多久，他們的屍體會被搜救隊發現，也許會被前去探險的小孩聞到屍臭，也許不會，大樓會繼續廢棄下去，他們會變成白骨，永遠長眠在地底。

    但現在，她低頭看著掌心，握了握拳頭，這種感覺很真實，她沒死，她回來了，或者說是像奇幻小說的重生，又或者是喜劇電影《重返17歲》中的重生。

    她重返到18歲了。

    林笑對著鏡子笑了笑，有個聲音在她後麵響起，懶洋洋又帶著明顯的嘲諷。

    “有什麽好照的，鏡子照再多，你這卷毛也不會變成美少女。”

    靠窗的包間內夜景優美，但誰都無暇欣賞，就在氛圍變得越來越壓抑的時候，有人打破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戴著黑框眼鏡，穿著白襯衫黑西裝，上衣口袋別著銘牌的酒店經理聽到報告後匆匆趕來，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桌子，引起三人的注意，“三位客人，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他的聲音在看見諶簡之後戛然而止，這不是他們酒店集團的太子爺嗎，經理在高層巡視的時候見過這男生一麵，他一下就想起來了，因為他特別年輕帥氣，他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要怎麽稱呼對方才好。

    諶簡平靜地回道：“同學聚會。”

    “好，好，是這樣啊，那就不打擾了。”經理瞄了一眼另外兩人，從服務生那裏早就聽到了各種八卦版本。

    經理轉身離開的時候，諶簡跟著他來到走廊，他對著經理小聲說道：“我出現在這裏的事情，不要告訴董事長。”

    “這……”

    趁著諶簡走開一會，林笑也沒想著逃避這件事，她拉著霍寧野的手，想要和他好好談一談，解決問題。

    但是沒想到，這舉動卻同時讓兩個人誤會了。

    見她拉著他的手臂，霍寧野難得乖順地任她拉著走，他低頭看著她，嘴角牽起的瞬間不小心扯動了傷口。

    兩人來到了酒店後的露天花園，花園內沒有客人，隻有路燈的燈光照在小道上，周圍的氛圍靜謐，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

    霍寧野率先開口，得意洋洋道：“喂，你拉我出來，是不是代表你選擇和我在一起了，那我可得告訴你，在交往中，我要占主導位置，我才不會被你牽著鼻子走。”

    林笑放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說道：“我怕你發瘋進警察局，才拉你出來的。”

    她將卷發拂到耳後，抬頭看著他，燈光照在他臉上，年輕又稚氣，她懷念般地看著他，突然說不出任何話來，就這樣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

    她的眼神讓霍寧野沒來由的煩躁，就在他焦躁不安的時候，林笑開口了，“Chris，我喜歡過你，真的，很喜歡。”

    霍寧野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傻，他簡直想脫口而出，既然他喜歡她，她也喜歡他，但他們還等什麽？

    “我知道你也喜歡我，我沒那麽遲鈍，好吧，以前的我可能是有點遲鈍，但是我還是不能答應和你交往。”

    “為什麽？”伴隨著她的話，霍寧野感覺他的心像是在坐過山車，起起伏伏，原來她早就牽動著他的心情。

    “你的喜歡能堅持多久呢？你對我的新鮮感又能有多久的保鮮期呢？我們的未來會怎麽樣？如果我答應了你，我每時每刻都會想這樣的問題，那樣會把我逼瘋。”林笑的聲音不自覺變得有些沙啞。

    霍寧野張了張唇，他不理解地問道：“為什麽你要想這些問題？這些問題在我看來很遙遠，我們現在才18歲！”

    是啊，他才18歲，對他來說，一切都處在當下，及時行樂才最重要，不管是戀愛，還是其他的事情，但對林笑來說，她已經不是18歲了。

    林笑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對不起，我不會和你在一起。”

    霍寧野突然死死抓著她的肩膀，對她所做的決定又氣又恨，氣憤地抓著她的肩膀，不明白她為什麽不能接受他，她明明也喜歡他的，到底是為什麽？在某個瞬間，又覺得死纏爛打的自己實在是太難看了，他放開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林笑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也轉過身，她低著頭，看向地麵，回想起第一次分手的場景。

    第一次分手分的莫名其妙，分的毫無預兆，在她租住的公寓裏，他穿著格格不入的西裝，坐在沙發上，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分手吧。她捧著杯子愣了下，很快回了一個噢字。

    他接著上一句說著，和她在一起的感覺變了，在一起開心的程度甚至比不上他簽署一份投資協議，多巴胺分泌水平下降，既然感覺變淡了，那為什麽還要在一起？

    等他離開，門關上的那一刻，她清楚地明白他們不合拍，他們甚至沒有聊的來的話題，她喜愛藝術，而他寧願盯著大盤。

    林笑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打開側門走進大堂，在僻靜的角落意外看到左伊和諶簡兩人，他們不知道在聊什麽，離得太遠她聽不清，隻能看出左伊情緒有些激動。

    左伊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諶簡了，今天她朋友偶然看到他，她才知道他出現在這，給他打電話強硬地表示要見一麵。

    她的眼眶微紅，顯得楚楚可憐，“我是不會同意的，我不同意分手，我不是你以前那些女朋友，隨隨便便就可以打發，我是真的喜歡你，我們認識好幾年了，我一直都喜歡你，你對我說交往的時候，我開心的不得了。”

    諶簡抿了抿唇，神情冷淡地看著她。

    “你不喜歡我的話，為什麽要來招惹我！”眼淚終究是落了下來，左伊歇斯底裏地喊道。

    這句話終於喚起諶簡的反應，他有些茫然，他以前搞不清楚喜歡人這件事，因為別人的喜歡對他來說太簡單了，哪怕隻是剛見第一麵的女孩子，都會對他散發出好感。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左伊漂亮的臉蛋上，動了動薄唇，低聲說道：“……對不起，是我做錯了，以後我們還是當朋友吧。”

    左伊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紅著眼睛哭著跑開了，她走出一段距離後，回頭看到他沒有追出來，她抿起嘴唇嘖了一聲。

    旁邊經過的人見到可愛的女孩子在哭，忍不住遞給她紙巾，“同學，你沒事吧？”

    左伊嫌棄地揮了揮手，她的溫柔美麗隻展示給特定的人，眼前這個遞紙巾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浪費時間。她伸手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回家，諶簡都沒追出來，浪費她的眼淚。

    她對著鏡子仔細地擦掉眼淚和妝，想到林笑，她冷冷地揚起唇角，林笑和她有什麽差別，裝作朋友，和男生玩在一起，其實隻是等著伺機上位。她啪地一下合上粉餅的蓋子，眼中醞釀起寒意。

    林笑站在不遠處看完這出戲，毫無感覺，她按了電梯，靠在電梯牆壁上，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重生後，她不是沒想過報複左伊。

    既然諶簡喜歡她，她順勢可以和他在一起，讓左伊得不到她想要的，但是這樣一來，她和左伊又有什麽差別呢。

    她不想成為左伊這樣的女人，將自己所有的價值都由男人來評定，甚至是待價而沽。外表，裝扮，學曆，她所做的一切都帶著功利性，任何行為都以攻略男人為前提，她到底是在為誰而活？

    左伊有她存在的理由，她的存在讓林笑有利於調整自己的觀念。

    電梯緩緩上升，這個夜晚，不管是誰和誰的談話，似乎都是不歡而散。林笑疲憊地回到房間，她洗漱完之後，倒頭就睡。

    #

    “June，你有點心不在焉。”下午，伊琳娜工作結束後來到林笑的工作室，她打量著這間三十多平米，裝修成工業風格的小型攝影棚，很簡單，看的出林笑是個實用主義者。

    和林笑打招呼的時候看到她發黑的眼圈，明顯萎靡的精神，伊琳娜這才奇怪地問出這個問題，她好像還不清楚林笑的私生活。

    林笑想要喝杯美式咖啡提提神，但想起上輩子胃都被折騰出毛病，她還是泡了杯薄荷茶，順便也端給伊琳娜一杯。

    她端著杯子回道：“昨晚沒睡好。”處理感情的糾葛比熬夜工作更累人，林笑按了按額頭，幸好那兩人也不會隨時隨地來煩她，特別是霍寧野，他自尊心極高，現在一定耿耿於懷。

    “是嗎？天氣變得冷了呢。”伊琳娜沒追問下去，她喝了一口水，“現在開始拍吧。”

    “好。”回到工作中的林笑恢複精神，一碰到相機，她的精神又回來了。

    拆包視頻很快拍完，其他就剩下剪輯，加特效，加字幕的後期工作，林笑朝伊琳娜笑笑，“今天辛苦了，伊琳娜，你的報酬我已經跳過你的經紀人發到你的賬戶了，這支廣告視頻你的報酬是10萬，其餘的報酬我月末打到你的賬戶上，還有這些衣服你可以挑選喜歡的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