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傲雲完全沒想到沈涵會來, 十年不見, 原本那個說話還充滿了稚嫩童聲的小皇子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麵前這個隨意一笑就帶著幾分風情的少年, 嫩黃色的袍子趁著少年唇紅齒白, 淡笑的模樣仿佛一下子就落在了劉傲雲心頭。

    沈涵坐在輪椅上，見劉傲雲驚訝，於是微微一笑，身子靠在輪椅左側的扶手上, 單手支著下頜, 帶著點病態的美顯現出來。

    “你……你怎麽來了？”劉傲雲瞬間變得手足無措, 不知道為什麽心跳竟然跟著狂跳起來，他隻能偷偷安撫自己，一定是太長時間沒見，所以太過緊張了，一定是。

    沈涵身後的來順已經十分蒼老，白花的頭發被束了起來, 滿臉的皺紋，不過精神似乎還不錯, 看麵相也知道不是刻薄的老頭，應該是這些年沈涵待他不錯的緣故。

    “秦丞相可以來，丁將軍可以來，本王卻不能來嗎？”沈涵依舊麵帶笑容, 雖然話語似乎是在挑釁, 可是語氣裏卻沒半分挑釁的意思。

    “不是, 我不知道是你。”劉傲雲解釋。

    “現在知道是我了呢？”

    不知為何，劉傲雲總覺得現在的沈涵有種咄咄逼人的氣勢，自己在他麵前莫名就矮了幾分，就比如現在，沈涵淡然問一句如果知道來人是他呢，劉傲雲就已經不知道作何回答了。

    沈涵見劉傲雲這個樣子挺好玩，於是噗嗤一聲笑出來，劉傲雲見他笑得實在歡快，嘴角跟著慢慢勾起，笑容初綻。

    來順在沈涵身後也微微笑著，他相信劉傲雲絕不會背叛他的小主子。

    笑過之後，沈涵說：“雲皇叔，跟我到別間吧，這裏要是再來兩個三個朝中重臣，你今夜也不用睡了。”

    “你訂了別的房間？”

    “當然，侄兒和雲皇叔說話，可不能隨便被打擾。”沈涵笑答到。

    果然，沈涵真的訂了房間，而且不止一間，他把這客棧的整個三層都包了下來。

    進了其中最為豪華的一個房間之後，沈涵朝來順揮了揮手，來順點個頭，就到門口看著了。

    劉傲雲則小聲問道：“涵兒，你的腿沒事吧？站起來給我看看，我見你坐在輪椅上就怕。”

    大殿之上的威武氣勢早就消散，劉傲雲此刻看上去其實十分溫和，目光中一點沒有淩厲之氣，反倒是充滿了關切和欣喜。

    沈涵的鞋子十分幹淨，就連鞋底也是幹淨的，他坐在輪椅上，踩著輪椅上放腳的踏板，而後慢慢站了起來。

    沈涵站起來後，劉傲雲才長舒一口氣說：“這就好。”

    接著沈涵竟然猛地跳了下來，而後在劉傲雲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一下撲到了他的懷裏。

    劉傲雲僵硬地動都不敢動，可是莫名其妙的，心髒又快速跳了起來。他覺得自己這次見到沈涵後，有些奇妙的變化，可是這變化是什麽他也說不清楚。

    沈涵抱著劉傲雲，許久不鬆開，他懷念這個懷抱已經懷念了十年了，十年他都沒見過自己的愛人，這次見了，他可絕不想就這麽放開他。

    沈涵能感覺到劉傲雲的僵硬，不過就是這樣，才說明他在動搖，若是他欣然接受沈涵的擁抱，還拍拍他後背鼓勵什麽的，就說明他根本沒把沈涵的擁抱放在心上。

    既然動搖，那不如就讓他動搖得更徹底一些吧，沈涵心想。

    鬆開劉傲雲，沈涵看到他的耳朵已經紅透，果然是自己的愛人，從來不知道臉紅是什麽，看是否害羞都要從耳朵來看的，沈涵心道。

    可是鬆開了劉傲雲，沈涵也沒有退開，而是就那麽貼著劉傲雲，劉傲雲則尷尬地望著上方的橫梁，手腳都是一動不動。

    “雲皇叔，低頭，看我。”沈涵說，緊緊貼著的身體，稍稍一動，弄得劉傲雲更加僵硬了。

    劉傲雲低頭，“涵兒，你往後一點，這麽近，我覺得別……”

    一個“扭”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卡在了喉嚨裏。

    劉傲雲雙目圓睜，唇上傳來的觸感溫潤濕滑，想要享受，可是沈涵已經放開了自己。

    直直地看著沈涵，劉傲雲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瞠目結舌的，劉傲雲說：“涵兒……你……這……”

    沈涵卻眉眼彎彎，淡淡一笑，“雲皇叔，侄兒有斷袖之好，而侄兒自七歲起就想這麽做了，侄兒喜歡了你十年，可是十年間都沒見到你，原諒侄兒的急躁，因為侄兒怕你再走一次。”

    劉傲雲這回徹底被沈涵給嚇到了，沈涵見他這樣，於是笑著說：“侄兒今晚先走了，雲皇叔你好好想一想，明晚侄兒再來。”

    沈涵故意自稱“侄兒”，每次他這麽自稱的時候，都有一種別樣的快丨感。

    這天沈涵回了宮，心情大好，尤其想到劉傲雲那驚嚇的表情，便愈發得高興了，甚至還哼起了一個宮女常常哼唱的曲子：“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沈涵並不知道的是，其實這曲子也是自己母親經常哼唱的一首，雖然詞略微有些傷感，但是調卻十分歡快，那時候當今聖上也總是跟著她哼唱。

    這日晚間，處理完了所有奏折的皇上心情也算是好，因為劉傲雲答應了他，心情不錯的他，便想著去看看沈涵，畢竟已經一年多沒去看他了。

    剛走到臨清宮，就有太監想要稟報，皇上卻正好聽到那首熟悉的調子，於是揮手讓太監安靜下來。

    沈涵依舊哼唱著，他閉著眼睛，嘴角微勾，靠在床邊。皇上進到裏間就看到沈涵歪著身子，坐在床上的樣子，他身子有些消瘦，臉色有些過白，可是通身卻有一種知足常樂的安詳感，就仿佛當年的那個小宮女陸柔。

    一瞬間，心疼得無以複加，皇上眼圈都跟著紅了，這麽多年來，他最喜歡的就是陸柔，可惜陸柔終歸是紅顏薄命，早早地去了，留下個沈涵，卻被害的雙腿殘廢，皇上想要對他好都不敢。

    “咳咳……咳咳咳…… ”皇上驟然咳嗽起來，沈涵聽到咳嗽聲，睜開眼睛，就看到皇上竟然咳嗽得站立不住，扶著門框漸漸地蹲了下去。

    沈涵趕緊叫太監過來扶著自己坐到輪椅上，到了皇上麵前，沈涵想要說點什麽，皇上卻咳嗽著說：“皇兒啊……朕……咳咳……朕……咳咳咳……”

    最終皇上也沒說出自己想說的，而是昏了過去。皇上昏過去之後，後宮亂成一團，直到第二日太醫說隻是操勞過度，休息兩日就好，後宮這才又安靜下來。

    但是沈涵卻不這麽想，因為明顯他看到皇上已經咳出了血，這是肺裏的毛病，而這個世界是沒有治療的好方法的。

    沈涵對這個皇上挺有好感，雖然他也覺得皇上在處理某些事情上有些猶豫不斷，但是他畢竟是疼愛自己的，所以沈涵想了想還是去求見了皇上。

    皇上正閉目養神，聽說沈涵來求見，便叫進來了。

    沈涵沒法跪拜，一直都是在是輪椅上點點頭就算是行禮了。

    皇上也有些奇怪，為什麽沈涵會來求見，十年間，沈涵沒有衝自己撒過一次嬌，這次是怎麽了？

    “皇兒啊，你有什麽事？”皇上說話似乎沒什麽力氣，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死氣。沈涵知道，若是不治療，皇上可能活不過三個月了。

    “父皇，兒臣想請求給您把把脈，兒臣不才，可能比不過太醫們，但是兒臣擔心父皇。”沈涵回答。

    皇上心頭一顫，這幾個皇子裏，也就算沈涵是真的體貼自己。

    “行，皇兒你上前來吧，正好也叫父皇好好看看你。”

    後麵有太監推著沈涵到皇上跟前，皇上伸了手放到沈涵麵前，沈涵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皇上的手腕處。

    “皇兒啊，等會兒父皇給你一塊免死金牌。”

    沈涵沒吱聲，似乎在仔細把脈。皇上接著說：“唉，要是你雙腿沒問題就好了，朕把這江山交給你也放心。”

    沈涵依舊沒吱聲，可是他心裏卻在想的，他雙腿若是好的，絕活不過十五歲，前一世他已經廢了，也沒活過十七歲。

    沈涵此時腿更不能好，因為腿如果好起來，皇上又病得厲害，那麽有皇子可能直接殺父殺兄，直接強行奪了這皇位。

    這麽想著，沈涵倒是能理解皇上了。

    放下皇上的手腕，沈涵說：“皇上，您不能再操勞了，您這病能好起來，但是思慮過重是大忌。”

    實際上，沈涵還隱瞞了許多事情，那就是皇上的肺部確實出了毛病，他的命的確不長了。

    “皇上，兒臣能看看太醫給您開的藥方嗎？”

    皇上點了點頭，旁邊一位忠心的老太監將藥方給了沈涵。沈涵看看那藥方，都是些大補的東西，看來他們是放棄了，不過這些補的東西其實也可以稍稍更改，就成為治療的東西了。

    “皇上，這上麵的藥品都是大補的，可是您現在身子虛，不該大補，該慢慢小補才好。兒臣能否稍稍將這方子做修改，修改後您叫太醫看一看，能否用兒臣的藥方，可以嗎？”

    “嗯，皇兒啊，你寫吧，無論你的藥方好不好，父皇也照你的藥方吃。”皇上說。

    人說最了解自己身體的一定是自己，此時的沈明浩就是如此，他感覺到自己命不長了，大概也就幾個月的功夫了，所以才硬是叫了劉傲雲回來，這會兒，他隻是想讓沈涵高興，所以就算沈涵的藥方有問題，他也真的會按沈涵的來。

    不過沈涵還是說：“父皇，不能如此，一定要叫太醫來看一看，不然兒臣也不能安心。”

    “行，都聽你的。”沈明浩說。

    沈涵看沈明浩同意了，於是在那個方子上刷刷畫去了兩筆，將上麵最補的兩樣東西去除，其餘全部保留，因為剩下雖然也大補，但都是溫補，不會太衝，不影響皇上。畫了兩筆之後，沈涵在藥方的末尾又加了三味藥，這三味藥其中一味是有點毒性的，而這毒性，正好能被那些溫補的藥品抵消，剩下的兩味藥則用來清除肺部髒汙。

    其實若皇上真的能放下思慮，再好好按著沈涵這藥方吃，皇上絕對可以再多活三丨四年，可沈涵覺得皇上的思慮不可能減輕，所以這藥方其實也不過是吊命而已，若是能讓皇上撐到一年，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沈涵藥方開完，不一會兒就來了仨太醫，太醫看看沈涵的方子，都是驚訝不已，他們怎麽都沒有想到加上那一味帶著毒素的藥物。

    “三位太醫怎麽看？”沈涵問道。

    “絕了！這方子用的太妙了。”

    “是呀，是呀，是殿下您自己想的嗎？”

    “好方子，好方法。”

    三位太醫分別作出評價，皇上聽了也高興起來，自己的孩子被誇，大概做父親的都是這個心情了，他伸手摸摸身邊坐在輪椅上的沈涵，臉上都是笑意。

    這天，沈涵不僅得了一個免死金牌，還得了一個可以隨意出宮的腰牌，畢竟天天溜出皇宮，也不是事兒。

    不過皇上正高興，沈涵隨口一提，皇上也就答應了。

    從那日之後，皇上就按著沈涵的藥方吃藥，身體竟然真的好了起來，至少和以往相比，有力氣了，精力也好了許多。

    其實沈涵能猜得出來皇上身體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別的皇子嬪妃自然也都能猜出來，於是他們暗地裏的動作更多了，隻是幾日後他們發現皇上竟然精神好了不少，他們也十分吃驚，但畢竟還是收斂了一些。

    沈涵那天給皇上診完脈之後，晚上又去了劉傲雲那裏，進去他也沒敲門，反正是這間房可是他付的銀子。

    這麽想著，沈涵便推門進去了，劉傲雲警覺地拿劍就要揮出去，看清楚來人是沈涵後，這才把劍放下，可是耳尖卻跟著紅了起來，視線也轉向他處，不敢和沈涵對視。

    “雲皇叔想得怎麽樣了？”沈涵進屋後就站了起來，左右走了走，舒展一下筋骨，問道。

    “涵兒，我答應過皇上，此生不能娶妻生子……”劉傲雲似乎在猶豫著怎麽拒絕。

    沈涵則趁他沒說完就插話道：“所以你就隻能找個男子一起過了，而我豈不是正好？”

    “涵兒，皇叔從來沒想過這個事情。”

    “今日一整天皇叔難道不都是在想嗎？”

    “可是……”

    “可是你還是不喜歡侄兒對嗎？”

    “不……不是……隻是……”劉傲雲從來沒發現自己嘴竟然這麽笨，話都說不清，以前在軍中可從來沒有這樣的事發生。

    “既然喜歡，答應了侄兒不就好？”沈涵往前一步，靠近劉傲雲。

    劉傲雲站在桌邊，這會兒沈涵前進一步，和他靠近了些，他側頭就看到沈涵笑容清淺的樣子，瞬間心跳再次失速。

    “涵兒，你先退後一點。”劉傲雲說。

    然而沈涵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又向前邁了一步，和劉傲雲的距離更近了，劉傲雲無法，隻能後退一步，可是他身後就是桌子，後退一步後，身子正好碰到桌沿。

    “雲皇叔，你在害怕？你怕侄兒逼你就範？”沈涵再次上前一步。

    劉傲雲退無可退，隻能僵著身子，說：“涵兒……”

    沈涵再邁出一步，這回沈涵和劉傲雲已經貼在了一起，劉傲雲一低頭就能碰到沈涵的臉，所以他硬是昂著頭，不敢動彈。

    沈涵身體前傾，頭慢慢靠在了劉傲雲的胸膛，小聲說：“雲皇叔，你別怕，侄兒隻是太想你了，侄兒以後不逼你了。”

    劉傲雲聽沈涵說話十分小聲，剛才還緊張得要命，這會兒又心疼起來。他輕輕伸出手，環住抱著自己的沈涵，一低頭，便嗅到沈涵發絲上的芳香，忍不住就深深吸了一口，吸完後才說：“涵兒，你給我點時間，我從沒想過這事情。”

    沈涵在劉傲雲懷裏，低著頭，似乎還在悲傷著呢，但是其實沈涵一點悲傷的意思沒有，他嘴角噙著笑，心道這次愛人真是有些笨的，要好好刺激著才成。

    “嗯。”沈涵小聲回答，似乎生怕劉傲雲拒絕。

    劉傲雲現在哪兒會拒絕，隻是好好抱著沈涵，因為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動搖什麽。

    兩人緊緊抱著彼此，老大一會兒之後，沈涵才鬆開懷抱說：“雲皇叔，侄兒問你一件事？”

    劉傲雲鬆開沈涵，準備坐下，給他到杯茶喝，隻聽沈涵說：“雲皇叔，你可和男人做過？”

    劉傲雲一下子坐歪了，凳子喀拉一聲倒在地上，他也跟著歪倒了，歪倒時還十分不雅地叫了一聲“唉喲”。

    沈涵走到倒地的劉傲雲身邊，看他倒著也不起來，於是蹲到他麵前，伸手戳戳正裝死的劉傲雲，說：“不然咱倆試試？你上我下，雲皇叔你可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