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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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和太子的結局沈涵猜得到, 而且可以說就是他預想的,他隻是從中稍稍做了推進,算是一個催化劑, 不過他還是沉默地在房間內上了三炷香, 因為這兩人畢竟沒想著先殺他, 即便是十年前自己中毒那事, 主導其實也是皇後,並非兩個皇子。
然而沈涵並不後悔,因為他若是站起來了, 這兩人的首要目標大概就是自己了。
香的氣味在臨清宮散開,來順慢慢走上前,對沉默的沈涵說:“殿下,該歇了。”
沈涵點點頭,說:“知道了,你也去歇下吧。”
來順也下去了,沈涵的寢間內隻有他一人, 他坐在桌前, 看著那香一點點燃燒,最終成為一堆白色粉末。
已經入夜, 房門窗門都已經關閉,沈涵就看著那堆白色粉末發呆,漸漸地, 目光變得迷離, 過去一個個世界在眼前重現。
“唉, 今夜我想得太多了。”
沈涵起身,但是因為坐得久了,這一起來,竟然有些踉蹌,眼看著就要摔倒,猛然間卻又被人抱住。
“都快天亮了,怎麽還不睡,夜裏涼。”劉傲雲也是忙了一夜,此時臉上有關切也有疲憊。
沈涵站直身子,但是卻不走開,就那麽靠在劉傲雲懷裏,許久不願意分開。
這世界殘酷而冷漠,不過幸好,沈涵還有劉傲雲,累的時候,可以靠在他的肩頭休息一下。
劉傲雲也緊緊抱著沈涵,他今夜也累了,而且他親眼看到了兩個皇子的死,內心裏他其實十分自責,今夜的任務也完成了有一會兒了,但是他自己待了很長一段時間才來找沈涵,他沒法安靜,但是至少得讓沈涵別這麽糾結。
皇子之間不就是如此嗎,正如九皇子最後的話,後悔生於帝王家,其實若真的可以,他真的寧可和沈涵離開這皇宮,過平凡的日子,可惜,他就算走了,其他的皇子也依舊可能會追殺他,因為所有的皇子都沒有安全感,他們自小就知道兄弟不是他們的支持,兄弟是他們終生的敵人。
拍拍沈涵的後背,劉傲雲說:“別難過。”
沈涵在劉傲雲懷中點點頭,雖然不承認,他其實總有一些傷感的,然而若是重來一次,他可能還是會做這個選擇。
“今日,雲皇叔陪我睡吧。”沈涵說。
“好。”
天已經快要亮了,沈涵在劉傲雲的懷裏沉沉睡去,劉傲雲看著沈涵熟睡的臉,眉心還微微蹙著,於是他伸出手輕輕點在沈涵眉心,似乎想要撫平沈涵的憂傷,可是無論如何,沈涵的眉心還是沒有鬆開。
劉傲雲擁著沈涵,睡了很短一段時間,天色大亮時,他不得不起身離開,離開前他輕輕吻了沈涵的額頭,再看去沈涵那緊蹙的眉心竟然放鬆了下來。
沈涵放鬆下來,劉傲雲原本有些遲疑和動搖的心竟跟著堅定起來,他一定要讓沈涵稱王,因為他發現他其實並不相信任何一個皇子。
二皇子一直以來都沒什麽動靜,但正如皇上所說,他其實是個急功近利的人,這次他能忍著沒任何動靜,大概已經是極限了,接下來他可能就會對其他皇子不利了,因為他一直覺得自己才是正統。
二皇子的母親是前皇後,前任皇後生下他不久便死去了,後來現在的皇後因為地位尊崇被冊封皇後,但是二皇子暗地裏會諷刺一般叫現在的皇後為“填房”。
皇後當然能感覺到二皇子的厭惡,自然她也討厭二皇子,不過身為皇後,她還是盡量控製了自己,一直不去理睬二皇子。
現在好了,太子和九皇子都死了,二皇子終於覺得出了氣,也終於可以趾高氣昂了。
六皇子說是善良,可是五皇子和靜妃全部死去之後,他把自己關在自己的寢宮,終日不出門,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或許等他出來他還是那個善良的六皇子沈亭,但若是出來已經變了,他說不定是最危險的一個人。
還有十皇子,十皇子雖然顯得愚笨,可是他母親是威武大將軍的女兒,而威武大將軍丁銘掌握了大沈將近三分之一的兵力,所以十皇子的實力在剩下的三個皇子中,其實是最強大的。
劉傲雲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離開,沈涵在他離開後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的愛人這是想通了,而他自己也想通了。
在這吃人的皇家,不成王,便死亡,所以誰不是在爭著成王呢,他也無法例外。
太子和九皇子死去的第二日清晨,皇後自行削發,去了靜安寺,皇上因為急火攻心吐血昏迷後,再醒來竟然一夜白了頭。
身上沒什麽力氣,皇上躺在寢榻上,對等在一旁的幾位朝中重臣說:“葬朕兩位皇兒入皇陵,無事就都下去吧。”
幾位重臣原本還想報告一下朝中事務,皇上卻一揮手叫他們都閉了嘴,他此時的悲痛大概所有人都不懂。
身邊的老太監輕輕給皇上蓋了條薄被,皇上長歎一口氣說:“喜樂呀,你說朕怎麽才能保護好幾個皇兒呢?”
喜樂想了想,猶猶豫豫地說:“要不,皇上您還是再立個太子吧,然後讓剩下幾位皇子出宮去?”
“可是立誰呢?”
“這……”喜樂不說話了,倒不是他心裏沒數,是他不敢說,因為隻要說了,就有可能被認為是誰的黨羽,隻要站了隊,就有可能被另外的陣營排擠甚至擊殺,喜樂在後宮這麽多年,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皇上又歎了口氣說:“喜樂呀,你可知道,朕立誰為太子,誰就可能是下一個死去的皇兒呀,朕現在哪兒還敢這麽做,這後宮哪個人是清清白白的,誰不是和這些爭鬥有著絲絲縷縷的聯係,所以誰都可能是劊子手。”
喜樂又不沒法回答了,他隻能想了想說:“皇上,既如此,您可要保重身體,您越康健,幾位殿下就越安穩吧。”
皇上頭都沒抬,又歎了口氣,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康健不起來了。
最終皇上還是沒有立新的太子,也沒有讓幾位皇子搬出宮去,因為他總想著,至少在宮裏,他還能照應著點,若出了宮,說不定他們更加不安全。
沈涵這天又去見了皇上,他給皇上把了把脈,發現皇上脈象已經變得十分虛弱,太子和九皇子的死,對他打擊應該很大,所以他心經部分變得尤為弱。
心裏有了數,沈涵說:“父皇,兒臣知道您傷心,可是父皇千萬注意身子呀。”
皇上握著沈涵的手說:“皇兒呀,父皇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長命百歲。”
沈涵輕輕一笑說:“兒臣也這麽希望,因為如此,父皇就能放寬心一些。”
皇上也笑了起來,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沈涵見皇上高興,於是帶著點神秘,他說:“父皇,兒臣告訴您一件事,您可千萬不要驚訝。”
皇上心情正好,看沈涵的樣子也不可能是什麽壞消息,就笑著問:“什麽事? ”
沈涵微微笑著,慢慢扶著輪椅,一點點站了起來。
皇上此刻也真的大吃一驚,他雙目睜大,不敢相信,“皇兒,你怎麽……怎麽?”
沈涵噗通一聲又坐了回去,剛才站起來的時候也故意站得十分艱難,他得讓皇上知道過去的這十年,他是真的廢了,否則就是欺君大罪了。
沈涵這噗通一下,又嚇壞了皇上,他伸手就要去扶,可是自己身子也弱,結果他不小心竟然一下子倒在床邊,可是倒下後,他立刻又爬了起來,蹲在沈涵麵前,驚喜地看著沈涵的腿說:“皇兒,你的腿好了?”
沈涵笑著搖搖頭,回答道:“沒好,但是說不定可以好起來。”
“你怎麽做到的?”皇上眼中還是驚喜。
“父皇,兒臣前些日子不是跟您要了個可以隨便出宮的牌子嗎,兒臣閑來無事,就在京城裏閑逛,也看看京城的各色風貌,在一個集市上,遇到一個背著行囊的郎中,他是遊醫,說是在京城待半個月就走了,兒臣想著反正也不會有壞處,就讓他把了把脈,結果他說兒臣這是毒素積壓,把毒素清除,之後再慢慢練習,腿還能用。”
“江湖郎中?”
“嗯,他給我開了藥方,兒臣也照著吃了,前幾日他說兒臣體內毒素已清,但是因為腿常年不用,所以腿上的肌肉沒有力氣,需要好好練習,如果把力氣練起來了,腿也就好了。兒臣練習了許久,現在隻能勉強站起來,但是兒臣有信心。對了,兒臣又去找過他,想讓他給父皇也看看,可是怎麽都找不到了。要是他能進宮來,給父皇治好病就好了。”
皇上此時也漸漸平靜下來,他看著沈涵消瘦的雙腿,心裏輕輕歎氣,而後忽然左右看去,發現身邊隻有喜樂一人,於是又長舒了一口氣說:“皇兒呀,你可千萬別在人前這麽做,要是讓人看到你腿好了,說不定……”
說不定會引來殺身之禍,但是這後半句皇上沒說。
沈涵點點頭說:“兒臣哪兒敢給別人看,兒臣站還都站不穩當呢,兒臣想的是,等哪日真的能如常人一般走路了,再給人看,否則兒臣害怕被人笑話呢。”
“很好,皇兒,你就偷偷練習就成,千萬不要讓人看到。”
“好的,兒臣聽父皇的。”
沈涵原本並沒打算現在就讓皇上看到,但是給皇上把了脈之後,他決定還是讓皇上看了,因為皇上也就三個月左右的時間了,而且還是往多了說。
沈涵回去後,皇上又叫了劉傲雲過去,而他叫劉傲雲去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沈涵。
劉傲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他本能得想到沈涵可能是有危險,所以皇上才會這麽急躁地讓他好好保護沈涵。
其實皇上的急躁主要原因是他真的覺得自己命不久矣了,他給了沈涵一個免死金牌,可是誰知道繼任的皇帝會怎麽做呢,所以他還是不放心。
皇上的焦慮讓他身體還在持續惡化下去,一個月之後,他已經徹底起不了床了,一日裏,清醒的時間也就一兩個時辰而已。
二皇子和十皇子每日都去看望皇上,沈涵基本三日一去,六皇子一次都沒去過,他還是把自己關在寢宮之內。
太子、九皇子死後,秦丞相的勢力也瞬間倒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轉而支持二皇子,還有一部分轉而支持十皇子,支持六皇子的也有,他們看中了六皇子的心善,但是沈涵對這些人非常沒有好感,因為六皇子心善,其實也就說明他好欺負好掌控,所以支持六皇子的人,在沈涵看來大部分都是居心叵測的。
現在莫名還出現了兩個支持沈涵的,這兩人分別是刑部侍郎和禮部侍郎,沈涵對此也十分不解,因為他可不是六皇子,所以在刑部侍郎和禮部侍郎求見之時,他爽快地答應了。
對於刑部侍郎,沈涵一直是很有好感,就憑他一向以來的清正嚴明,就值得人敬佩,不過他很少參與黨派紛爭,為何這次竟然會鮮明地走出來支持自己?
禮部侍郎也是個不問世事的,而且他其實並沒有什麽實權,以前他是太子一黨,現在竟然轉而支持了自己,也是奇怪。
其實沈涵最奇怪的是,自己一向不參與什麽朝政,偶爾跟著上個早朝,也隻是在大殿之上站著而已,從來不說話,也沒和任何朝臣有過別的接觸,這兩人看上自己,到底是出於什麽考慮,沈涵倒是要看看。
坐在輪椅上,沈涵清瘦白皙的身子微微側向一邊,一隻手擱在輪椅的扶手上,隨便搭著,一隻手支著下頜,沈涵在客套地打過招呼後問道:“兩位是何原因,看上了本王?”
刑部侍郎和禮部侍郎都沒說話,而是看了看兩邊的宮女太監,沈涵自然明白,於是叫服侍的下人們都退避之後,才又似笑非笑地看著麵前兩人。
禮部侍郎侍郎沒有說話,他年紀比刑部侍郎大一些,頭上已經有了些白發,大約是四十歲的年紀。
刑部侍郎則上前一步,目光沉著冷靜,他直視沈涵,開口:“微臣並無選擇,不是嗎?”
沈涵一笑,“侍郎大人這話本王該作何解釋?”
刑部侍郎依舊目光沉靜,繼續說:“五皇子的事情,該從哪兒入手,難道不是七皇子殿下提醒的微臣?”
沈涵一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侍郎大人真是太聰明了,不過本王並無意逼你,若你不願,你還是從不參與黨派之爭,清正廉明的刑部侍郎,如何?”
“殿下,為您,微臣願意。”
沈涵一頓,刑部侍郎這話說得,不知為何沈涵聽了有些個曖昧,正欲回答,忽然屋裏多了一個聲音:“侍郎大人,殿下已有心上人,你就不必再費力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