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硬撐
字數:6437 加入書籤
()
“自家過自家的日子,又不是天塌了,立秋怎麽還過不得?”成子哥娘從後麵快步走過來,嗆聲道。
“成子哥娘,你怎麽這樣說話呢,我們也不過就是關心一下,又沒問你不是!”一個高個兒女人聽了這話不樂意地翻了個白眼說。
成子哥娘不是葉氏,馬上就還嘴道:“問什麽問,有什麽好問的?自己家還一攤子爛事兒呢,還好意思說別人家的長短?”
“我說什麽長短了我,她家打成那個樣子,還不許人說幾句了?有本事關起門來打,別讓我們知道啊!”高個兒女人提高聲音,叫著勁兒說。
“人家打不打的,也是在自家院子裏,沒打你家炕頭上去,就算打出人命來那也是官府老爺們的事兒,輪不到你說道四!”成子哥娘雙一叉腰,牙尖嘴利地說,“說了一年的是非,舌頭都累瘦了吧?今天貼秋膘兒,你們還不趕緊多買幾個口條,回去好好補一補!”
“你……”高個兒女人被她說得氣結,指著她半晌想不出如何回嘴。
“哎呀,快算了吧,跟她吵什麽吵,快到咱們買肉了。”一起嚼舌根子的幾個本來就是欺軟怕硬的人,知道成子哥娘是個不好惹的,嘴上又說不過她,胡亂找了個台階,就把那人勸開了。
“你這個人,就是太好脾氣,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反擊。”成子哥娘恨鐵不成鋼地說,“也不知道你這麽個包子樣,怎麽生了諾諾那麽個好閨女!”
“諾諾那脾氣也不知道隨誰,我跟她爹可都不是急脾氣的人。”葉氏以前說起女兒,除了頭疼就是頭疼,現在越發滿滿的都是欣慰和自豪了。
“就是因為你們太受欺負,孩子才小小年紀就知道護著你們。”
成子哥娘以前就挺喜歡許諾諾,雖說村裏人都說她太潑辣,小丫頭片子一個跟誰都敢動,打起架來更是不要命似的。
但成子哥娘自己也不是個傳統的賢惠女人,本身就比較強勢,她知道許諾諾每次發脾氣,都是因為被欺負了或是護著家人,根本不是胡亂打架。
而且最近看來,許諾諾越發懂事,不管是幹活兒還是為人處事兒,都比以前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兒,所以她就越看越是喜歡,但是礙著許老二家的英子還沒說親,所以一直不好開口。
這些天許諾諾跟山子天天同進同出的,成子哥看得心裏難受,成子哥娘也有些心裏沒底了,想著別自己沒開口再被別人搶了先。
“我也知道我性子太軟,可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你讓我改我也改不過來了。”葉氏也挺無奈的,自己也希望能像成子哥娘那樣,不管說話做事兒都幹脆爽利,但一人一個性子,這種東西天生天養的,也不是想成為怎樣就能怎樣的。
“你看這兩年,都不怎麽有人敢來招惹你,還不都是因為怕了你家諾諾的潑辣。”成子哥娘溜縫兒地給葉氏灌輸道,“所以要我說啊,你可不能讓諾諾嫁得遠了,不然等她出了門子,剩下你還不得讓人往死裏欺負。”
“嫁遠嫁近這種事兒,如今哪裏說得好,總不能為了我自個兒,耽誤了閨女的一輩子。”葉氏之前聽許老提起過,所以聽到成子哥娘這話,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但麵兒上卻沒有顯出來,隻模棱兩可地回了兩句。
成子哥娘見好就收,也沒追著再說什麽,兩個人買完肉,順道一起搭伴兒地回了家。
許諾諾跟山子碰麵,兩個人按照之前約好的朝南邊的山裏走去。
他倆今天上山其實也沒什麽目的性,基本就是來閑逛的,打算碰到什麽就弄點兒什麽,若是碰不到就當出來散心了。
經常跑山的人,幾天不上山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他倆最近光忙著進城賣蘿卜條了,已經好些天沒上山溜達了。
他倆平時大多是比較有目的性,要麽往東走要麽就往北邊走,今天許諾諾提議說自己都沒去過南邊,過去溜達一圈看看。
南邊的山路不太好走,所以平時去的人本來就少,但是走得人少了,路就越來越不好走,這樣就形成了惡性循環,如今南邊的山路基本都快被瘋長的雜草覆蓋住了,兩個人趟著沒過小腿的草,繼續往南邊山裏走。
山子砍了一根比較粗的樹枝,劈去枝椏,拿在身前掃來掃去,一來驚走蛇蟲鼠蟻,二來也是探個路用。
許諾諾今天心情輕鬆,難得清閑一天,跟在山子身後輕聲哼著小曲兒,腳步輕快,辮子在身後甩來甩去,不時還在路邊揪幾根草、掐幾朵花,最後扭八扭地編了個花環,快走兩步扣在山子頭頂。
誰知剛一鬆就散了架,草莖野花撲簌簌地往下掉,偏有兩根那麽巧正掛在山子的耳朵上,花頭垂落下來,像掛了兩個耳環似的。
許諾諾頓時笑得直不腰來,怎麽都停不下來,最後笑得腿軟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山子由著她笑鬧,晃晃腦袋把草莖野花甩掉,然後也放下背筐,坐在許諾諾身邊問:“今天上山想弄點兒啥?南山這邊人來的少,估計蛇蟲什麽的應該會比較多,還往裏頭走麽?”
被山子這樣一說,許諾諾下意識地在身邊劃拉了一下,見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從草稞裏鑽出來,這才稍稍放心,她雖然並不怕蛇蟲,但山上難免有些毒蟲、毒蛇,若是被咬了很是麻煩,所以還是小心些為好。
山子從腰間摸出個小瓷瓶,遞給許諾諾道:“你在腳踝內外和小腿上都蹭上一點兒,這是我爹自己做的,防蟲防蛇的功效還是有……”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兩個人登時警覺起來,現在並沒有刮風,那聲音又似乎是在慢慢靠近。
二人對視一眼,都悄悄站起身子,許諾諾從腰間抽出柴刀,山子也握緊了裏的樹枝。
片刻後,一個人分開灌木從鑽了出來,跟山子和許諾諾打了個照麵,也被嚇了一跳。
互相看清麵容之後,氣氛反倒更緊張起來。
洪雲抱著一個罐子,頭發和衣裳都有些亂,發間還夾著樹葉,也不知道之前在林子裏做什麽。
許諾諾和山子都放下了裏的東西,但還是隱隱地戒備著。
洪雲後退半步,警惕地看向山子和許諾諾,圓瞪雙眼問:“你們怎麽在這裏?你們是跟蹤我來的?”
她看上去十分緊張,整個人像被驚了的貓,臉色蒼白,聲音都有些走調,雙緊緊地扣住懷的罐子,細看會發現有些微微的顫抖。
許諾諾把柴刀插回腰間,翻了個白眼道:“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你有被害妄想症麽?你見過背著背筐來跟蹤別人的麽?我們隻是上山逛逛,聽到林子裏有響動,怕是什麽動物,戒備些也是正常的。”
說著朝洪雲上下打量一番,語氣懷疑地說:“倒是你,鬼鬼祟祟地在林子裏做什麽?還怕人跟蹤?”
“林、林子又不是你家的,你管我在這兒做什麽!”洪雲情緒激動起來,衝許諾諾嚷嚷道,“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了,你還不滿意麽?你還想做什麽?”
“你爹的事兒我也很遺憾,但我救人的時候,並不知道那是你爹,但是實話實說,就算當時知道,我該救人也還是救人,你爹做錯了事,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命苦的人很多,但這不是去傷害別人的借口。”許諾諾在這種問題上,向來都是半分不肯讓步的。
洪雲氣得身子直哆嗦,眼圈泛紅,看著許諾諾的眼神幾乎要飛出刀子來。
山子怕她突然上前傷人,微微踏前半步,將許諾諾擋在自己身後,盯著洪雲的舉動。
洪雲向山子看了一眼,原本還隻是發紅的眼睛,瞬間被淚水盈滿,但又被她硬生生地忍住,指下意地在罐子上摩挲,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背,不再去看許諾諾,徑直越過二人,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這人如今看著越發怪了,你平時還是少招惹她的好。”山子有些不安地叮囑道,“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總有這麽個人在暗地裏盯著,真讓人渾身都不舒服。”
“家裏我早都囑咐過了,我回去多念叨幾次也就是了,別想那麽多,走吧!”
兩個人背上背筐,繼續往樹林深處走去,沒走開太遠,就看到兩棵高大的棠梨子樹,在一條溝邊相對而生,樹枝上綴滿了棠梨子,壓得樹枝都彎了腰。
“這裏居然有棠梨子樹,弄些回去麽?”山子扭頭問許諾諾。
許諾諾想起前一世,每到這個時節,都有人推著捂熟的棠梨子去學校欄杆外賣,用四分之一張報紙卷個小漏鬥,盛一勺棠梨子倒進去,在頂上撒點兒白糖,五毛錢一份,每到下課和午休的時候,都會擠著一大群孩子搶著買。
“多弄些回去,今天就不再往裏走了,回去以後捂熟了,進城賣鹹菜的時候順便賣個試試。”許諾諾放下背筐,把鞋子綁緊,又緊了緊腰帶,將柴刀掛好,搓了搓直接朝較矮的一棵棠梨子樹走去,正準備要往上爬,被山子從後麵一把拉住。
“你在地上撿就是了,我上去就行。”山子看著幾人高的樹,不放心讓許諾諾上去,把她的柴刀掛在自己腰間,飛快地爬到樹上,站在比較粗壯的分叉處,穩住自己的身體之後,用腳一壓一抬地踩著一個分枝,這條樹枝上的棠梨子被晃掉,窸窸窣窣地掉在下麵的草地上。
許諾諾在樹下,把晃掉的棠梨子都收攏進背筐裏,這東西隻有指蓋大小,晃下來速度快,但撿起來著實費時。
山子把兩棵樹都搖了個遍,許諾諾這邊才隻撿了個筐底兒。
山子背上自己的背筐,又爬上樹去,這次爬的位置比較高,樹冠上有些棠梨子還沒成熟,所以很難被搖下去,他直接一串一串地掐下來,順就扔進背筐裏。
等山子滿載著棠梨子從樹上下來的時候,許諾諾這邊還沒撿滿一筐,不管是彎著腰還是蹲在地上,姿勢都保持不了太久,時不時還要起身換個地方,著實有些累得慌。
許諾諾看到山子下來,剛要起身說話,突然覺得頭暈目眩,看到的東西都模糊起來,好像還在晃動,腳下一軟摔倒在地,直接朝樹旁的溝滾了下去。
山子開始以為她是蹲久了腿麻,沒想到人倒下就沒起來,還朝溝裏滾過去,嚇了一跳,趕緊撲上去抓住了她的腿,背筐裏的棠梨子撒了一身一地,但總算把人給拖了上來。
“諾諾?諾諾你怎麽了?”山子見許諾諾臉色蒼白,雙唇沒有半點兒血色,額頭上全都是細密的汗珠,焦急地喚了幾聲都沒有回應,把她放平在地上,用力掐著她的人。
許諾諾覺得唇上一陣疼痛,人慢慢清醒過來,想要坐起身來,可稍微一動就覺得頭暈,隻得又躺回草地上,輕聲道:“山子哥,別著急,我沒事兒。”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山子有些著惱地說,“你天天關心這個擔心那個,就不能對自己也稍微上點兒心麽?”
許諾諾躺在草地上,還有些沒緩過來,精神也很難集,隻知道山子在說話,可沒法聽清說得是什麽,閉上眼睛深吸幾口氣,安撫道:“我就是蹲著時間久了,猛地一起來腦子不過血了的緣故,躺一會兒就好了,沒事兒的。”
山子見她眉心還擰著,知道還是不太舒服,脫下外衣給她墊在頭底下,拿出水壺喂她喝了幾口水,又打濕帕子給她擦擦臉,把帕子搭在她的額頭上,盡量壓下心裏的擔心。
“你好生躺著歇會兒,別說話了。”他說完又忍不住自責道,“早知道就該讓你在家歇一天的,平時天天都不閑著,好不容易空下來一天,還上什麽山啊!”
許諾諾喝了幾口水覺得舒服多了,把剛才胸口的惡心感壓了下去,額頭上覆著涼帕子,也覺得比剛才清醒多了,聽到山子這樣說,掙紮著坐起身來,靠著樹幹大喘了幾口氣,伸拍拍山子的胳膊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家哪裏閑得住,行了,別氣了,我早晨起來還都好好兒的,這不過是意外罷了。我自己知道輕重,若是之前就不舒服,我也不會硬撐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