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那一刻，我完全六神無主，我的思維處於一種慌亂的狀態，當看到蘇煙抱著我的女兒離開的時候，我下意識跟著走了出去。

    我被蘇煙攔在了一間病房外麵，蘇煙對我說，我的女兒必須立馬實施搶救，不然的話性命危在旦夕，讓我在外麵等著。

    我聽得心力交瘁，人生從沒有一刻像那一刻那樣無助而脆弱，我完全慌亂了，一邊是危在旦夕的老婆，一邊是危在旦夕的女兒。

    我不知道這一刻，我應該守護在哪兒。也隻有在這一刻，我才忽然意識到，原來這麽多年我都是一個人撐過來，身邊沒有信得過的親人，更沒有信得過的朋友。

    我坐在長椅上遲疑了兩分鍾，兩分鍾後，我不顧一切往老婆那邊趕了過去。

    可是，當我趕到產房門口的時候，我的老婆穆念白，我看到她一臉蒼白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另一個孩子還在她的肚子裏沒有出生……

    然後，宋涼城對我說，她死了……

    我無法形容當時聽到這三個字時我心裏的感覺，那一刻我覺得一切都好像完蛋了，徹底地完蛋了。

    我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那個我心愛的女人，我走過去抓住她的手，可是她的手完全是冰涼的，她的臉色看上去那樣慘白，她閉上了她那雙漂亮的、靈動的眼睛，永遠地沉睡了下去。

    我心痛得無法呼吸，我拚命呼喊著她的名字，可是她不會再睜開眼睛看我了，也不會再回應我了。

    我愣在了原地，我看著宋涼城為她蓋上了白布，我看著他們把她往外麵送，我攔住他們，我不讓任何人觸碰她送走她。那一刻，我像是發了瘋一樣，我把她從病床上抱起來，我想要抱她回家，我想要帶著她和我的孩子回家……

    我大概表現得太失常了，後來有一個護士往我的手臂上注射了一針安定劑，我一下睡了過去。

    等我再度醒來的時候，我的老婆和我的孩子都已經去了天堂。

    魏管家一直守在我的旁邊，他告訴我，我的老婆、我的女兒都走了，就這樣離我而去了。

    魏管家的手裏捧著一個白色的瓷罐，他含著淚對我說：“她們，都在這兒了……”

    我昏睡了三天，這三天的時間裏，魏管家告訴我，醫院方麵在第一時間就把我老婆還有女兒的遺體一起火化了，宋院長還賠償了一大筆的撫恤金給我們，似乎是生怕我們找到什麽證據要告醫院。

    我怔怔看著那個白色的罐子，心陡然下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幾天之前，她還依偎在我的懷裏，我還能牽著她的手，她會溫柔地對我笑，我們還一起暢想過未來的一切，暢想過我們的將來，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可是轉眼，上天竟把她們都殘忍的帶走了，全部都帶走了。

    我還剩下什麽？”我問魏管家。

    魏管家擦了擦眼淚，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一惟，你還是要一如既往活下去，那才是念白最想看到的。”

    我從小就堅強，很少有事情能夠輕易打倒我，很少有事情能夠輕易令我消沉。

    因為這件事，我整整一周都沒有吃飯，我把自己關了一周在房間裏，我捧著那個白色的罐子，和他們獨處了一個星期。

    在那一個星期裏，我做了很多很多的夢。我每次一睡著，他們就會來夢裏找我。

    我夢見我們一家三口去旅遊，我夢見念白趴在我的肩膀上笑，我夢見我們一起手牽著手，我還夢見當我睜開眼睛時，念白在我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我感覺我廢了，徹底地頹廢了。魏管家每天推開門給我送食物，看著桌上剩下的、一口都沒吃的食物時，都會重重歎一口氣。

    我這樣過了一周之後，魏管家推開門進來告訴我，我如果再不去工作，我的念惟就完蛋了。

    鬱菁菁正在想方設法證明，念惟的啟動資金是從本色集團中分離出來的，打算控告我私吞集團資產，正在想方設法搜集證據。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樣的人，他們不會體恤你的悲苦，而反而熱衷於在你的傷口上撒鹽，在你痛得最致命的時候給你狠狠一擊。

    你一無所有？不，他們並不滿足，他們想要的是讓你碎屍萬段。

    那一刻我笑了。

    我突然覺得我這一生是那樣可悲，我沒有得到太多的愛，所有愛我的人都離開我而去了，當年媽媽突然就跳了樓，念白也帶著孩子突然就離我而去，我的人生似乎陷入了一種輪回，注定我隻能親手血刃那些對我殘忍的親人，我要給他們一個終結，讓他們知道，我是鬱一惟。

    那天晚上，我給我的老婆孩子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我對我的老婆說：“老婆，等我辦完這件事，等我把那些傷害你我的人都收拾了，我就來找你。你和孩子麻煩在路上等一等，我很快就會來。”

    那天之後，我就徹底變了。

    我從前的性格本就冷，那一天之後，我變得更冷更殘忍。

    從前的鬱一惟內心或許還有溫度，但是如今的鬱一惟，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具冰冷的殘骸。

    我打算加快我去找我老婆的速度，所以，我開始拚盡一切手段，尋求事業的巔峰。

    就在這個時候，封夫人找上了我。在一個雨夜裏，我和她達成了一項協議。

    我娶她的女兒封箏為妻，她為我爭取我所爭取不到的特權。我問她為什麽選擇我，她說她看中了我，覺得我是一個能幹大事的男人。

    我說我可能給不了封箏幸福，她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婚姻這件事，本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那一刻，我的心狠狠刺痛了一下。我知道從那以後，我不再是我，我變成了一個狼心狗肺、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男人。

    當我告訴魏管家，我打算和封箏結婚的時候。一直以來都對我言聽計從的魏管家，狠狠扇了我一個耳光。

    他說念白屍骨未寒，沒想到，我會這樣做。

    我微微一笑，沒有辯解。因為沒有什麽好辯解的，所有看似絕情的背後，都藏著旁人所無法理解的深情。

    我會快速做完我和念白未完的夢，不留遺憾地去九泉之下尋找她和我的孩子。

    我知道她活著的時候，最想看到的，就是有一天鬱菁菁慘不忍睹。

    我選擇了封箏，封箏並未選擇我。事實上，封箏對我這樣的選擇深惡痛絕。

    她和封夫人的思想不一樣，她的思想還停留在單純的認知裏。

    她一直以來對念白沒有惡意，念白去世那一天，她陪著我一起送念白去的醫院，她對念白經曆的種種，都報以深深的同情。

    所以我的選擇，不僅讓世人費解，她也費解。

    新婚那一天晚上，我們一個睡在床上，一個睡在沙發上，她說：“我真為念白的死感覺到不值得，沒想到，鬱一惟你是一個這樣的人。”

    黑夜裏，我微微歎了口氣，我什麽都沒有辯解，隻是用手緊緊捏著我身上隨時帶著的那個香包，那個香包裏……裝著念白和孩子的骨灰。

    鬱一惟，午夜夢回的時候，你不會覺得慚愧嗎？你瘋了嗎？成功對你而言這麽重要嗎？你根本就不愛我，你為什麽要答應娶我？”封箏又質問我。

    我聽得出來，她的語氣十分激動。

    但是我什麽都沒有說，我隻是輕輕念叨了《飄》裏麵郝思嘉說的那一句話：“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沒有什麽值得多說，也沒有什麽值得解釋。

    念白來過，她曾經不知不覺打開了我的心扉，就在我快要變成另一個人的時候，她又一次離開了我。

    也許，我這一生，不配得到愛。

    我覺得我就像那一隻一生隻能不斷在天空中飛翔、不能休息也不能停留的鳥，如果有一天我停下來了，我的心髒也會停止跳動。

    念白，其實我有太多太多的話沒來得及對你說，我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沒來得及對你做，我有太多太多的棱角想等著你來為我磨圓。可是，你就這樣悄然地走了……

    念白走之後，魏管家也離開了我，他在山上買了一所麵朝大海的房子，他說他累了，他讓我自己看著辦，自己的人生路，自己慢慢走，他不想再陪我走下去了。

    我知道，他是對我徹底失望了。

    他後來過得很好，他認識了好幾個和他年紀相仿老人，他們有時候一起下棋，有時候一起釣魚，日子每天都很平靜。

    我經常去看他，我每一次去，他都問我同一句話：“你不累嗎？”

    我累。

    我很累。

    但是我不能停止。

    因為一停止，便意味著，我死了。

    有些人發泄悲傷的方式，是靜坐，是什麽都不做，是每日以淚洗麵；而有一種人，他不會哭，所以他隻能逼自己拚命，因為那樣心才會稍微舒服一些，就像是咖啡喝多了，心裏的苦會減少一樣。

    時間一晃，三年匆匆而過，我的生命變成了無意義的消耗，資產的增多對我而言隻不過是一串數字，與封箏的婚姻也不過有名無實，我日漸把自己活成了一個軀殼，隻待某天給本色來一場絕地的反擊……

    可就，有一天，我路過一家小小的菜館，突然看到了一個很特別的女人……那一刻，我站在櫥窗前，心裏一陣恍惚。

    作者說：

    一惟的篇幅就到此結束噢，怕大家覺得錯亂，就不寫太多，早點過渡。接下來，就是三年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