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了抿嘴，伸出指尖撚了塊桂花糕，雪白的糕點糯糯的，餘光瞄到一旁，團子看的直流口水。

    她一見子冥，便賴在子冥的懷中，再不沾地，彼時眼巴巴的看著子冥一臉討好的將碟子遞了出去，小嘴扁了扁，頗有些委屈。

    我輕笑，轉手將桂花糕遞給了團子，團子忙撲騰著兩隻小手樂樂的接了過去，吭哧就是一口，小臉上是屬於吃貨真誠的滿足。

    子冥愣了愣，啞然失笑，見不語興致不高，將手中的碟子端到了團子眼前，團子吃的不亦樂乎，逗的子冥寵溺的彎了眉眼，一邊給團子遞著糕點，一麵溫柔的替她拂掉嘴角的渣滓。

    我側頭去看玉清，他局促的站在不遠處，子冥讓了讓，他執意站著等待，推脫了幾番，子冥便不再堅持。

    似乎被期待和緊張左右，玉清的不安明晃晃的寫在臉上。

    他垂頭站著，手指不安的捏著衣角，一下一下的扯著。

    判官腳程挺快，不過半盞茶的工夫，他頗有些圓潤的身形便出現在大殿門口，正急急的朝這邊而來。

    因他的身形偉岸一些，將後麵的魂魄便擋了個結結實實。

    直到他站定在前，才側了側身子，“稟殿下，死魂帶到。”

    子冥從團子處抬起頭來，揮了揮手，判官應聲而退，邊走著，邊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那是一個依然老去的魂魄，佝僂著背，看起來很單薄。

    我下意識去看玉清，玉清呆呆的看著那魂魄，伯和的魂魄，整張臉一片蒼白。

    整個大殿除了團子香甜的咀嚼聲，竟寂靜仿若無人。

    “玉清，好久不見！”伯和開口，聲音蒼老而沙啞，打破了沉靜。

    玉清的身子抑製不住的顫抖著，他呆呆的看著伯和，眼淚瞬間從臉龐滴落下來。

    似不敢相信一般，他輕輕的朝伯和邁了一步，卻又有些近鄉情怯般，縮回了腳步。

    “伯，伯和。”

    玉清的聲音顫動的不成樣子，聽的人心中一緊。

    兩個人相顧無言，一個激動的語不成章，一個微微笑著，看的人心頭唏噓。

    子冥朝不語晃了晃手，“阿語。”他喚道。

    成功將失神的我拽了回來。

    我扭頭看他。

    “我們去外麵轉轉吧。”子冥眨眨眼，示意外麵。

    我瞬間領會，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走到玉清身側，伸手撫上他的肩膀，暗自壓了壓，“玉清，想必你們有許多話要說，我們先出去了。”

    玉清感激的投來一眼，又是一滴眼淚順勢流下。

    乘離被吩咐守在大殿門口，我和子冥從殿中走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玉清二人。

    團子一手抓著一個糕點，從子冥的肩膀處遙遙的朝殿中的二人看了眼，殿門應聲關起。

    一路無話。

    我和子冥順著開滿曼陀羅花的小路靜靜的走著。

    “這個玉清，看來大限將至了。”玉清的情況，作為閻冥，掌管萬物生死的主人，自然再清楚不過，他隻是有些擔心不語，會因為看到玉清死去而難過，抱著團子換了下胳膊，小心翼翼的開口。

    “嗯，我知曉。”我點點頭，目光投向那一片火紅的花海，惆悵而悠遠。

    “生死有命，無論何人，生死麵前，總是無力的。”看到不語神情無恙，子冥輕輕鬆了口氣，有些感慨的道。

    團子吃飽了，吸了吸手指上的殘渣，頗有些滿足的打了個飽嗝，便掙紮著要下來。

    子冥彎腰，將她放在地上，團子登時邁著小短腿朝花海跑了過去。

    “那，無言，你還未放下嗎？”子冥默了默，酸澀的開口。

    無言二字，讓我的身子僵了一瞬，我停下身來，轉頭看向子冥，就這樣靜靜的，一語不發。

    片刻，子冥歎了口氣。

    “阿語，我明白了。”他泄氣般的垮了肩膀，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目光黯淡了幾分，他側頭，收回了目光。

    經過了這麽多人的生離與死別，子冥私心裏，是希望不語可以放下的。

    卻在和不語的對視中，陡然間明白了許多。

    對於無言，不語始終做不到的，便是遺忘和放下。

    這也正是他擔憂的地方，卻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無可奈何。

    沒有人比他更懂不語，心中最後的一絲希望，靜悄悄的破滅下去。

    子冥的眼眸寂靜而灰暗，他抬頭，不語的背影映入眼簾。

    正緩緩朝前方漫步而去。

    幾乎是在一瞬間，子冥的眼眸重新亮了一瞬。

    既如此，他依然選擇守護。

    無論無言在不語心中的位置何其重要，無論她要做什麽，他，依然選擇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