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冥探了探玉清的頭頂，神情有些凝重。

    轉過頭來無聲的搖了搖頭。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玉清此時身處冥司，天劫自然無可奈何。

    可卻加重了他生命的流逝，以正視聽。

    我雖早知他的情況，心中依然沉甸甸的。

    伯和似乎猜到了什麽，滿眼的悲痛，在一旁默默的看著玉清，無聲的流著眼淚。

    我側了側頭，有些不忍。

    對於這樣的生離死別，我依然不習慣。

    玉清的身體幾乎透明。

    他靜靜的閉著眼睛，氣若遊絲。

    子冥輕輕扯了扯我的袖子，示意我去往一邊。

    我默了默，隨他來到一旁。

    “他或許撐不過半個時辰了。”子冥朝玉清看了眼，壓低了聲音道，他是冥王，自然清楚，善意的提醒著，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不語。

    不語太過良善，他不願看到不語難過，對於方才不語交代的事情，輕輕開口詢問：“那我們還需要......”

    我心中一緊。

    沉默著。

    許是聽到了聲音，玉清悠悠轉醒。

    “玉清，你醒了！”伯和的眼睛一直盯著玉清，神情哀痛，看到玉清睜眼，驚喜不已。

    玉清微微點頭。

    時至今日，就連點頭這麽一個微小的動作，他做起來都有些吃力。

    他吃力的側頭，朝不語看去。

    眼中有著渴求。

    我呼了口氣，走到他麵前停住。

    “不語。”玉清的聲音有著微弱的喘氣，他疲憊的眨了下眼皮，“啞，啞舍。”

    他有兩個願望。

    伯和的已然完成。

    對於那個無故消失的女子，啞舍，他有著莫名的牽掛。

    他從塔中被放出，而啞舍從此消失了去。

    這兩件事情，玉清心中清楚，一定有著某種關聯。

    而找到啞舍，是他的心願。

    他玉清，從不願不明不白的活著。

    這麽多年，他一方麵找著伯和，一方麵，卻又渴望再次見到那個女子，那個有著明媚笑容的女子。

    “嗯，她也找到了。”玉清的精神越來越萎靡，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在猴頭滾落了幾下，被我咽了回去。

    玉清眼中的渴望，讓我不忍拒絕。

    聽我說找到了，玉清的眼睛亮了一瞬。

    我轉頭，看向子冥。

    子冥了然，轉身出了大殿。

    我輕輕俯身，蹲在玉清麵前，笑了笑，“玉清，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可以見到啞舍了。”

    是的。

    我拜托子冥的。

    是需要配合的一場戲。

    啞舍消散於瀝泉，那絲殘魂中的瀝泉氣息磅礴而霸道，啞舍早已無法現世。

    可對於玉清，隻怕會是遺憾。

    而我，願意成全。

    不多時，子冥從殿外匆匆而來。

    在他身後，跟著一個瘦弱的人。

    一襲青衣，眉眼恬靜。

    玉清在看到那人的容顏時，費力的微笑起來。

    那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啞舍。

    “啞舍......”玉清彎了嘴角，歡喜的喚道。

    他的眼睛亮亮的，似乎在一瞬間恢複了些氣力，他撐著胳膊，坐直了身子。

    “玉清。”啞舍瑩白的小臉上笑意嫣然，她行至玉清麵前，緩緩的蹲了下來。

    “當，當初為何不辭而別？可是因為我？”玉清笑著，問出心中的疑問。

    像是問她，又像是問自己。

    我微微側頭，站起身來，看著如此執著的玉清，紅了眼眶。

    這麽多年了，我依然是那個心底柔軟的小狐狸，似乎從未變過。

    對這樣傷情的事，依然無法做到冷眼旁觀。

    “子冥，我們出去吧。”我拽了拽子冥，低低的開口。

    玉清的時間不多了，我想，他更願意此刻跟啞舍在一起。

    伯和一步三回頭，最後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隨我跟子冥走了出去。

    身後的殿門應聲關起。

    透過門縫，我懵然回首。

    啞舍和玉清相視而笑的樣子，仿佛一副美好的畫卷，定格在那個陰冷的大殿之中。

    我心裏悶悶的，如同被一把生了鏽的刀子，在來回的撕扯，讓人心口鈍痛，不忍再看。

    子冥的臉色也不太好，耷拉著眉眼沉默著。

    伯和站定，回身，毫無征兆的跪在了我和子冥麵前。

    “兩位大人，伯和謝過二位大人的恩惠，此生，我能再次見到玉清，再無遺憾，如今，玉清要離開了，我也要離開了，這些年我心中怨氣橫生，誓死不去輪回，給大人添了不少的麻煩，在此給你們賠罪了。”

    我忙伸手去扶他，伯和卻堅定的搖了搖頭，謝絕了我的好意，執意跪在地上。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大人成全。”

    不知怎的，隨著伯和的話，他身上的氣息似乎發生了改變。

    我隻能隱隱的感覺到，不禁有些疑惑的看向子冥。

    而這種改變，卻是子冥喜聞樂見的，他虛虛抬手，回的很爽快，“你說吧。”

    “玉清此番劫難，想必再輪回已是無望。”伯和佝僂的身軀羸弱而單薄，跪在地上小小的一個，看的人心中酸澀。

    “是。”子冥點頭，絲毫不加隱瞞。

    死魂對於他人的大限，也是可以感受的到的，那股子死沉的氣息，他們最為敏感。

    “我請求大人，能否用我來生的命格，來換玉清的輪回？”伯和吸了口氣，緩緩道。

    說出的話，卻是讓子冥心頭巨震。

    “你確定嗎？”子冥不敢置信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