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8 曲終人散終歸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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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們按照血親關係的遠近,由遠到近依次行禮祭酒,對死者進行最後的該別。
祖墳,在林穩穩爺爺奶奶的墳墓下首,已經挖開了一個新坑,露出潮濕發黑的泥土,如同大地張開了血盆大口。棺材被吞進去,大口合,一切,做了最終的告別。
紙紮與紙錢一起燃燒,真心的哭泣與抑揚頓挫的哭靈聲雜糅,一切如電影的蒙太鏡頭,不停地翻篇,什麽都留不住,什麽都抓不住。
林穩穩感覺自己頭昏昏沉沉,今天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都不記得不清楚。眼前的一切都蒙了光怪陸離的圈,渾渾噩噩得詭異。
眾人是在離開墳墓往回走的時候才發現林穩穩依舊昏迷過去的,咋咋呼呼地要打電話叫救護車,吵鬧不休。
顧向仁是女婿,不需要墳,隻是在山下祭拜了嶽父。因為擔心林穩穩,沒有回去,在山腳等著喪儀結束。當他看到一個陌生男人抱著穿孝服的林穩穩匆匆走下來,另一個男人抱著穿小孝服的天賜也是步履匆匆時,感覺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顧向仁匆匆迎去,一把奪過那人懷裏的林穩穩,問:怎麽回事
來人解釋說:她傷心過度昏死了。
顧向仁點頭:我送她去醫院。
被人抱著的天賜糯糯地喊:爸爸淚兮兮地看著昏迷不知人事的媽媽,撇撇嘴喊媽媽
顧向仁對天賜說:天賜乖,跟著叔叔去家裏找外婆。
抱著天賜的人笑笑,說:我可不是叔叔,天賜該叫我二大爺呢。
顧向仁心急如焚,不欲多囉嗦:那好,麻煩您了。然後抱著林穩穩一溜煙走下山去。
那位二大爺看得直感慨,誰說顧家根本看不林穩穩,不想她進門,你看那小夥子著急成什麽樣子了。
顧向仁抱著林穩穩匆匆趕到小院外,將她放到車裏,打算開車去醫院。
早已得到消息的杜桂蘭出來,手裏端著一碗紅糖水: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她身體肯定是受不了,先給她把這碗糖水喂下去吧。
顧向仁看了一眼雙目緊閉的林穩穩,又打量車內逼仄的空間:我把她抱到床再喂吧。
床,林穩穩麵色慘白,說不出的脆弱與可憐。杜桂蘭拿瓷勺舀了糖水喂她,根本喂不進去,糖水順著她的嘴角流出來,臉脖子頭發盡是糖水。
杜桂蘭又擔心又著急,忍不住喊:張嘴啊,你倒是喝啊。
顧向仁無奈扶額,人都昏迷了,還能聽懂你的話,自己張嘴嗎:阿姨,讓我來吧。
杜桂蘭將碗勺遞給顧向仁,看著他:你試試吧。
顧向仁羞澀地微微低頭:阿姨,您先出去接一下天賜吧,我會喂她的。
杜桂蘭想著顧向仁不會對女兒不利,出門去了。
顧向仁做賊似地關門,喝了一口紅糖水進去,覆在林穩穩嘴,想將糖水度進她嘴裏。他自認為這方法精妙極了,灌藥灌不進去可不是要以口度藥嘛。
呯地一聲巨響,門開了。
顧向仁被嚇了一跳,一口糖水噴在林穩穩臉,又連忙放下碗,邊手忙腳亂地給林穩穩擦臉,邊惡狠狠地朝門口瞪去:進門不知道敲門嗎
目光遇到杜桂蘭,立馬變成了羊羔,溫順得不像他了:阿姨,您這麽快回來了
杜桂蘭牽著天賜進門:嗯,他二大爺把天賜送過來呢。看了一眼床的女兒,驚訝極了,穩穩怎麽滿臉都是水你怎麽喂的
顧向仁訕訕地拿紙巾給林穩穩擦臉。
天賜看到媽媽躺在床一動不動,恐懼和絕望占據了心頭,帶著哭腔撲去叫:媽媽媽媽我來了,我是天賜。媽媽你醒醒啊,看看我吧。
杜桂蘭被他哭得紅了眼,一把將他抱過來,禁錮在懷裏,嚴厲地嗬斥:別亂說,你媽媽沒事。
天賜嚇得噤聲。
顧向仁被天賜哭得心惶然,他真的好害怕失去穩穩,急吼吼地說:媽,穩穩喝不下東西,我還是先送她去醫院吧。
杜桂蘭拿毛巾蘸水遞給顧向仁,歎口氣說:也行,給她擦擦臉,孩子我看著。說著,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淚眼模糊,用手背擦擦眼淚,唉,也不虧玉成那麽疼她,穩穩這孩子也是個有良心的,疼她爸爸。如果他知道,一定很欣慰。
顧向仁哪裏還有心情聽杜桂蘭的感慨,慌亂地給林穩穩抹了兩下臉,抱著她匆匆出了門。
杜桂蘭將天賜放在身邊,牽著他微涼的小手繼續說:可是如果你外公知道,一定會心疼的,傻丫頭,怎麽哭昏過去了。
天賜小手緊緊地握住外婆的手,不敢有半點鬆懈,哽咽地叫了一聲:外婆。他好害怕,無名地恐懼。
杜桂蘭依舊自說自話:你外公這埋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天賜小臉愁雲慘淡,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哭出來:外婆,媽媽會死嗎
杜桂蘭一愣:傻小子,你說什麽呢
天賜一邊哭一邊那手背抹淚一邊問:媽媽會跟外公一樣不見了嗎媽媽怎麽躺在那裏不動彈了。
杜桂蘭拍拍他的背:你媽媽沒事,去醫院裏打針好了。
天賜不信,依舊在哭:外婆,媽媽會不會像以前那樣,消失很久很久。
胡說,你媽媽怎麽會消失很久。杜桂蘭嚴肅地說,你媽媽前些天去國外,那是給你生小妹妹去了,不是消失。
天賜哭得氣不順,一抽一搭地說:我知道,那個時候可以在電腦看到媽媽。我說的是很久以前,那個時候外婆外公,警察爸爸和短頭發媽媽養著我,那個時候沒有媽媽。外婆,媽媽這次不會跟那次一樣消失吧,不會的對不對
天賜哭著,執著地問著,想要一個肯定的答案,一個不會被放棄的承諾。
到底,還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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