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窗外的枯枝被冷風吹的在玻璃上刺刺拉拉來回滑動，暖氣還沒開，所有的學生們都縮手縮腳的做習題。

    距離晚自習下課還有四十分鍾，有人大大打了個哈欠，頓時如傳染一般，前前後後的人接二連三地打哈欠揉眼睛。

    後座角落裏的大個子兩眼放光奮筆疾書。

    他的同桌推了推他，“喂，你今兒晚上吃興奮/劑啦？倆小時了，我耳朵邊上沙沙的聲音一下沒停！”

    大個子轉頭，兩隻眼睛興奮地閃著微光，“是麽？都兩個小時了？我感覺今天晚上特別有精神，腦子簡直前所未有的明白。”

    “……臥槽~”同桌被他閃亮的大眼睛一瞪，縮了縮脖子，“下午上課時候也沒見你這麽精神啊？”

    重點班裏也是有成績高下之分的，大個子的成績在全年級裏拿得出手，在這個班級裏就是倒數。

    所以他有一顆上進的心，但是學習態度是遠遠比不上那些最前頭的尖子生的，在這樣沒有老師的自習課上學習一會兒總會開個小差的。

    但是他今天寫了兩個多小時卷子沒講一句話，可把平時喜歡嘀嘀咕咕聊天的同桌憋死了。

    毫無知覺地被同桌盯了二十多分鍾，大個子終於做完了試卷，長長鬆了一口氣，伸展胳膊腿兒在狹小的空間裏努力拉了拉筋，低聲給自己讚一聲，“爽快！”

    同桌叼著牛奶盒子，一張懵逼臉瞪著他，“做完了？”

    “完了！”大個子超興奮，不在考場壓力環境裏，一個晚自習做完一張綜合試卷，前所未有。

    同桌把牛奶盒子丟到身後的垃圾桶裏，抽過他的卷子跟答案對比，“臥槽，你是不是在我沒看你的時候拿答案抄的？”

    足足比上次的模擬成績多了三十多分。

    而上次模擬，就在一周前，就算吃了機器貓的記憶麵包也不能進步這麽快吧？

    大個子躲閃同桌捅到肩膀上的手指，“哎哎哎，斯文點斯文點，我哪知道怎麽回事，我就是今天晚上特別精神，感覺頭腦超清晰。可能以前都沒睡好吧，這些我本來都應該會的，一精神了立馬都想起來了。”說著扯回試卷美滋滋地看。

    同桌跟他一樣在重點班裏吊車尾，但是有一顆勃勃的雄心，“那你也沒幹啥呀？晚飯裏被人加了料嗎？不對啊，咱倆晚上一起吃的飯，菜都一樣，就是師傅多給你打了一塊排骨！”他驟然揪住自己小夥伴的領口，“說，那排骨有什麽異常？”

    坐在前麵的班長和紀律委員雙雙回頭，兩個女孩子齊聲嗬斥，“安靜！”

    大個子聳肩，“班長，都下課了！”

    女班長剛要反駁，廣播裏響起悅耳的致愛麗絲，遠方的教室裏傳來嚎叫聲，確實下課了。

    陪著大個子挨了女孩子狠狠一個白眼，同桌用肩膀撞小夥伴，“快點，把你從吃完飯開始跟我的不同事無巨細的匯報，小爺要從中找出你的崛起之法來！”

    兩個人分別抱了一份英語閱讀理解回宿舍，路上大個子抓耳撓腮想了半天，“晚飯回來我睡了一會兒，塞著耳機，聽了、某個直播。”

    他翻出手機看軟件上的記錄，晚上十點多，正是夜貓子們活躍的時候，屏幕上刷刷地過聊天記錄和各種花，麥上有人鬼哭狼嚎一般唱歌。

    同桌急迫地扯過耳機線插上聽，耳塞才貼進耳朵，就被裏麵的鬼叫聲嚇的一個踉蹌，“臥槽，你就聽這聽的熱血沸騰？”

    大個子拿起另一個耳機試了試，“顯然不是啊，當時麥上不是這個人。”

    兩個人不顧寒風，兩顆腦袋在路燈底下擠到一起，終於確認了那個頻道名稱，狐狸窩。

    明晃晃的置頂公告牌，美人每天下午六點直播，唱幾首看心情。

    同桌被冷風吹得哆嗦了一下，吸溜一下鼻子，“明天我也要試試。”

    ********

    這樣的情況發生在許多校園裏，十月底的時候，知名互動直播平台熊貓上出了個主播。

    id老狐狸，仿佛是個高三生，最初說為了發泄高考壓力來吼叫兩嗓子，結果因為唱的太好聽，不過幾天就積累了大量粉絲。

    每天他一開唱，頻道裏的在線成員數量就如滾雪球般壯大，才不過三個星期，就達到了驚人的在線人數即時六萬人。

    聽眾們不知道，直播平台卻已經兩次為他升級房間配置了。

    這些聽眾許多都是學生，屏幕上的留言裏時常能看到諸如——

    【求戰歌，老狐狸求戰歌啊！晚上隨堂模擬考~

    賜我力量吧，狐狸！

    求狐狸麥吻安慰，又被談話了！

    麻蛋誰跟我們學校一樣做黃岡試卷啊？

    震撼心靈的史詩級演唱，狐狸的戰歌！聽完一口氣做語數外三門試卷不費勁兒~~~~~

    ……】

    各種博客平台上也出現了諸如《戰歌-老狐狸》、《跟試卷拚了，史上最給力考試bgm》、《狐狸錄音精選-數學考試bmg》……

    胡玉生刷著這些信息，心裏覺得怪怪的，笑都笑不出來。

    郎青峰幫他設置麥，看他一臉艱深的表情，努力憋著笑，“要不然今天就別唱了，反正你的身份很好請假，就說今天考試。”

    “我開始，沒有想到會這樣！”胡玉生囧著臉，指尖戳到屏幕上。

    他們計劃好了要在唱歌的時候使用妖力，然後歌聲通過網絡傳播出去，被混進入的妖力影響會減弱，那樣人們會感覺到非常喜歡這個歌，很容易受到歌者情緒的感染，但是不至於強烈到引人注意。

    等到摸索出了更精準的控製辦法，就能在現場使用了，到時候聽眾們隻會以為眼前的是一個特別有感染力和表現力的歌手。

    但是萬萬沒想到，胡玉生為了契合身份設定唱了幾首鼓舞士氣的歌曲，輻射出去的作用超乎想象。

    他唱的是小狐狸們組團對戰遊戲、或者進後山探險時候壯膽子的歌，節奏鏗鏘明快，在非人類的作詞編曲修改下旋律更現代，聽了不僅鼓舞士氣還能讓人集中注意力。

    不知道為什麽，給學生們聽了，莫名就成了考試做題專用bgm……

    留言區裏聽眾們紛紛表示，聽完他唱的歌，學習效率都高了許多。

    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胡玉生是淡定的，本來唱的都是鼓舞士氣的歌，有精神做作業很正常啊。

    然後事情朝著不可控方向發展去了，每天傍晚六點鍾，直播間裏的人數就瘋狂攀升，無數學生表示要拜大神求提分，還有人po了寫著“老狐狸”三個字的木牌給上香擺蘋果供著的圖。

    “……還是唱吧，”胡玉生皺著臉帶上麵具，每一個狂熱的留言背後都是念力，就算衝著它們也得好好唱。

    直播開始，屏幕刷的人眼花，塗靜媛臨時安排了兩個場控幫忙解決現場問題，還是時不時卡死。

    胡玉生囧著臉唱了一首，對著那些肉麻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實在沒辦法維持唱下去的情緒，索性清清嗓子聊天，“最近、都要模擬考試了吧？”

    “還沒有模擬啊，要月考啊，那麽，說個消息吧，我們來搞個活動，嗯，期末考試就快要來了，考完了曬成績單，優秀的可以獲得獎勵。嗯？不公平，那我想想，這麽著，太差的曬對比成績單，提高快的和特別優秀的，新年有禮物。感謝你們的打賞，我發了一筆小財，打算都當成禮物捐出去。”

    “啊，其他人？其他人沒有被忽略啊，你們不是每天都有我的歌聽嗎？這還不算收獲啊？我太傷心了，我不吃晚飯在這裏給你們唱歌，竟然還不如俗氣的禮物。你們不要逼我，惹急了每人送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

    聊了十五分鍾，下麥，胡玉生長出一口氣，“現在的人類小孩子比以前聰明多了呀？”

    蠻荒時代，用一條肉就能換一個娃跟著走，如今這討價還價的勁兒，全都仿佛長了個活猴兒腦子。

    郎青峰在廚房沒聽到他說的話，等了一會兒端著兩杯雪梨茶出來，“這就結束了？”

    “我沒有什麽話繼續下去了，”胡玉生接過茶杯喝一口，“你說，現在這個頻道裏熱鬧的樣子，有幾分是自然生成，有幾分是因為我的妖力？”

    “有什麽區別？”郎青峰俯身跟他對視，“世界不一樣了，你曾經修煉的心法，在這裏已經沒有那麽可怕。真假有什麽關係呢，反正你隻需要念力。”

    胡玉生皺眉，捧著茶杯摩挲白瓷杯子的邊緣，忍不住再問，“所以，如果知道了被控製，沒有人會憤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