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開拍前, 秦曉筠提前清了場, 鄭佳玉一個人在休息室裏待了很久，直到江展敲響了她的門。鄭佳玉見來人是他，隻是淡淡地轉過頭，繼續望著窗外做閨怨狀。

    江展也沒有馬上開口，從背後看了她一會兒。一別經年, 當年那個稚嫩的傻丫頭已漸漸蛻變, 隻留下偶爾不經意透露出來的熟稔。可就是這份淡淡的熟稔讓他時不時地方寸大亂吧……

    半晌後，江展才緩緩開口道：“八年了吧？”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鄭佳玉卻沒有露出半分驚訝的表情, 輕聲回道：“八年3個月零10天。”

    ……

    江展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原來他們已經分開了這麽久啊……“你有沒有……”

    “沒有。”

    “嗯……那……”

    “你……”

    “我也沒有。”

    隨後又是一片寂靜。鄭佳玉望著窗外遠處的一個孤立的塔尖愣愣出神，腦子裏都是些無意義的瞬間一閃而過。江展見狀歎了口氣, 走過去直接將鄭佳玉一把扣到了沙發上, 他果然見不得這女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鄭佳玉被他的動作搞得一怔, 刹時恢複了以往的活力十足：“江展！你活膩歪了是不是？”被男人扣住後下意識地掙紮著想起身。

    江展反手將鄭佳玉的雙手扣住一起推到了她的頭上, 雙腿更是把女人圈在了自己的勢力範圍內：“別亂動！”

    此時兩人緊緊貼著, 鄭佳玉自然感受到了來自男人的威脅，聞聲沒有再亂動，隻是拿著一雙充滿怒火的美目對著江展集火。

    江展不怒反笑，見女人終於安靜下來了, 才緩緩開口道：“這樣你都受不了？那等下你不是直接給我演個僵屍出來？我可沒有奸屍的癖好。”

    鄭佳玉先是一怔, 半響後才吼道：“拍戲是拍戲, 誰告訴你能借著拍戲的名號耍流氓了？”說完眼神直接掃向了江展緊緊貼著自己的雙腿之間。

    被鄭佳玉戳破的江展也沒有露出半分尷尬, 但也輕輕鬆開了對女人的桎梏，涼涼地說道：“美人在懷，我如果沒點反應，怕你會懷疑人生。”

    鄭佳玉：“……”好想拿眼神的殺傷力讓他自爆啊……

    江展見女人終於恢複了一貫的“火力四濺”，滿意地點點頭，最後離開的時候不忘調侃道：“等下你別醉倒在我的西裝褲下，忘了是在拍攝現場才好。”

    換來的是鄭佳玉隔空丟過來的一個抱枕以及一句怒吼：“你丫等會有西裝褲穿麽？！”

    ……

    驚蟄和溫子然的這場戲是在雙方都已知道對方的心意下發生的，驚蟄作為溫子衡放在溫子然身邊的一個棋子，接近後者的目的不過是刺探和利用，而溫子然也知道了驚蟄對溫子衡那份寧可舍身忘死的感情，卻破罐子破摔般配合著她的演出。

    整場戲下來，女方表現的是絕望和孤獨，而男方卻是壓抑的憤怒和癡迷。而濃情之時，雙方在彼此身體裏找到了最真實的答案……

    秦曉筠曾聽過一個言論：女人因愛而性。可看完《藝伎》的劇本，她突然有了個詭異荒謬且缺乏實踐的理論——有時候，女人隻有和一個男人發生了親密的關係，才能真正知道自己有沒有愛上對方……

    江展和鄭佳玉的這場戲從兩點拍到了五點，現場隻留了攝像機，導演和攝影也是在場外監控器裏看，這最大程度地避免了兩個演員的尷尬。

    及時剛剛還吵得熱火朝天，可當真正投入拍攝的時候，無論是鄭佳玉還是江展都將剛剛那一幕拋在了腦後，他們就是驚蟄和溫子然，一對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戀人”，發生了一場不是因“情之所至”自然而然而發生的性。愛……

    秦曉筠從監控器的角度來看，其實江展有意無意地把鄭佳玉保護地很好，幾個鏡頭下來隻能看到鄭佳玉的美背和酥胸以上的位置。遠景更是把她覆蓋得嚴嚴實實……

    “這樣不行，佳玉的鏡頭太少了。”等兩個人穿好衣服，鄭佳玉單獨走進拍攝的房間說道。“淋漓盡致地呈現出她當下的狀態，就不能有任何遮掩。”

    沒等鄭佳玉回答，江展率先說道：“不行。”

    兩個女人齊齊把目光投向了他，隻聽他頓了頓，才沉聲說道：“說到底我們不是色。情電影，不需要靠露點來博噱頭，那我希望導演能最大程度保護演員。”

    這句話說得生硬，秦曉筠卻沒有半點憤怒，再叫上她也知道江展和鄭佳玉的關係，但拍戲不是過家家……

    還沒等她開口，就聽江展繼續說道：“秦導，能不能讓我們兩個單獨談談？”

    秦曉筠看了看沉默無言的鄭佳玉，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就出去了，這時候可能兩個演員溝通起來會比她說更有用。

    等秦曉筠一離開，江展就看向一旁略顯無措的女人，直截了當地說道：“鄭佳玉，你在怕什麽？”

    鄭佳玉：“我……我哪有……”

    “沒有的話會不知道手往哪裏放？會不知道怎麽做出該有的表情和動作？”也許監視器裏看還不太清楚，可他就在她身邊，真實地感受著她的緊繃和木訥。

    被劈頭蓋臉一頓指責，鄭佳玉沒有反駁，隻是低著頭盯著地板。江展皺著眉：“你和我都明白，這場戲完全可以靠你的麵部表情和肢體語言展現得非常出色，別逼得自己走上賣肉的道路。”

    鄭佳玉像是被這一句話擊中了痛點，抬起頭直視著江展：“我從出道到現在，從來不是靠賣肉為生。”

    江展聞言一頓，隻聽鄭佳玉又繼續說道：“……你不用刻意照顧我……”

    兩個人因這句話都略顯尷尬，半晌後秦曉筠忽然喊道：“好了沒有？好了就開始！”

    ……

    經過一次調整，鄭佳玉和江展的拍攝比先前更流暢了很多，至少從秦曉筠這裏看，鄭佳玉的表情比之前更有故事，而露在外麵的手臂和腳趾全部是戲。而江展強勁有力的臂膀和後脊也盡是男性的力量，看向身下女人的眼神堅定卻帶著一絲疼痛……

    “OK！很好！”秦曉筠一聲令下，終於結束了這場讓人揪心的拍攝，然後看了看室內兩個滿臉燥熱的主演……忽然覺得這場戲剪輯播出後，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隻能說兩個人太契合了吧，幾乎不用刻意去演，一個人就知道如何去挑逗另一個，而另一個又能熟稔而準確地給予回饋……零星火光就像瞬間點燃，順勢燒起了燎原大火。即便是鄭佳玉沒有露出不雅的位置，可卻能讓秦曉筠和攝影師在看完後有了口幹舌燥的感覺……

    然而這場戲結束以後，鄭佳玉卻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坐在原處半晌沒有回神，一旁的江展也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後無聲地穿衣離開了。

    秦曉筠等收工後拉著一副失魂落魄，力氣全無的鄭佳玉，給在酒店的李薇打了電話，三個人一起去了酒店不遠處的火鍋店。

    李薇一見到鄭佳玉這副模樣，下意識地說道：“拍得不好？大出血了啊？”

    鄭佳玉還沒回她，秦曉筠倒是先瞪了回去：“拍不好，我和她能坐在這裏吃火鍋啊？”

    李薇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隨後又好奇地問向了秦曉筠：“秦導，怎麽樣？”因為清場拍攝，她自然不了解具體拍攝內容，隻是見鄭佳玉這副生無可戀地模樣，總覺得……很詭異。

    秦曉筠先是轉頭看了看鄭佳玉，才回頭說道：“我覺得拍的挺好的，不過她拍完情緒可能要緩一緩。”演員拍戲，需要情緒全麵調動，鄭佳玉這場戲雖然沒有哭出來，可內裏需要的情感正巧就是無聲的哭泣，她此刻這副要死的鬼樣子，秦曉筠倒是不意外。

    幾個人最近混得死熟，誰也沒有和誰客氣，點了半盤牛肉，半盤羊肉和無數蔬菜就紛紛埋頭開吃了。期間李薇忽然想起了什麽，抬頭問向了鄭佳玉：“佳玉姐，你這幾年原來連吻戲都沒有拍過啊？”

    鄭佳玉聞言一頓，沒有說話隻是一味地喝酒。秦曉筠一邊涮肉一邊問道：“吻戲有吧？”

    李薇搖了搖頭：“我聽助理說，她之前的吻戲都是找的替身。”

    秦曉筠：……

    半晌後才訥訥說道：“怪不得混影視圈……”她倒不是歧視什麽，隻是大家都知道，電影如果拍個吻戲都要找替身，是沒幾個導演敢用的。

    又吃了一會兒，秦曉筠和李薇時不時地聊了聊八卦，鄭佳玉全程沒有說話，等兩人發現不對勁的時候，鄭佳玉麵前的酒瓶子已經空了兩個……

    然後等秦曉筠轉頭看向她的時候，發現鄭佳玉已經雙眼含淚無聲地哭了起來。

    秦曉筠：……

    李薇：……

    狀況外的兩個人彼此交換了下詫異的眼神，在對方那裏隻發現了和自己同樣的一頭霧水。然而終於得到兩個人關注的鄭佳玉才不管她們兩個人此刻的想法，當真是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而與此同時，秦曉筠的手機也適時的響了起來——

    “秦導，她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來人沒說是誰，秦曉筠卻是秒懂：“嗯。”

    “被讓她喝酒……她每演完一場重頭戲，一碰酒就會耍酒瘋。”

    秦曉筠：“……晚了，已經在哭了。”

    電話彼端的江展也聽到了鄭佳玉那時不時響起的歇斯底裏的哭成，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們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