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章 :與先生論(求月票,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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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後,輕鬆獲勝的黎歌什麽話都沒說,神色也未表現出什麽異常,隻是離開經過一張桌子的時候,有支持者試圖與之擊掌,黎歌似乎有些錯愕,伸手時身體歪了下,碰掉邊上的一隻杯子。◎
砰的一聲。
周圍太安靜了,杯子摔碎的聲音就像很多氣泡被同時戳破,鞭炮般響亮。
“黎師兄,我......”
“沒事。”
黎歌安慰對方,隨後意識到碰掉杯子的是自己,這句“安慰”似乎用錯了地方。有些尷尬的氣氛中,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歎了口氣,朝周圍揮了揮手。
“散了吧。”
“散了散了,各位學弟,咱們軍校見。”
有機靈的人如此說著,周圍隨即忙碌起來,迎新宴會在並不祥和的氣氛中宣告結束,老生、新生帶著複雜的神情與心情結伴離去,免不了會有一番相約與辭別。
整個宴會廳,隻有一張桌子周圍充滿純粹的歡樂氣氛,上官飛燕懸在嗓眼的心終於放回肚子裏,長出一口氣,張強臉上帶著微笑,得福見到牛犇後不敢隨意說話,但卻扭著腰肢賣弄風騷,手指啪啪閃著火花。至於艾薇兒,高興固然高興,但還有些餘興未了。
歡樂是一種充滿誘惑的情緒,有人來這邊試圖分享,順帶與上官飛燕談些學業方麵的事,對剛剛發生的比鬥反而不怎麽涉及。此前邀請的三個人當中,唐彬身體不適沒有再出現,李正與薛冬梅先後來過,彼此免不了有些尷尬。此外還有些新生,來這邊各自說了些話,其中最惹眼的是小狐狸精。不僅因為其身份,還有她是唯一一個主動談起比鬥的人。
依舊羞怯怯的表情,小狐狸精祝賀牛犇贏得一場勝利,整體打成平局,再與上官飛燕相談幾句,讚美一番。最後在艾薇兒防賊般的目光中離去。
對這類事情,上官飛燕比牛犇擅長,招呼起來直爽但不粗糙,很是得體。到最後,連周美麗也走了,臉上帶著深思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有和牛犇談起第二件事情,隻是淡淡說了句。
“好運。”
“謝謝。”
好運歹運是將來的事情。牛犇打定主意逢山開道遇水架橋,沒有太多心情琢磨。待到交際活動結束,宴會廳裏空蕩蕩的沒剩下幾個人,便也準備離開。
“為什麽認輸?”
終於有了機會,艾薇兒立即捉住他追問:“為什麽耽擱那麽久?是不是那家夥許了什麽好處?你為什麽不拒絕?怎麽可以出賣靈魂?還有第一場,必勝為什麽變成平局?你什麽時候和那個狐狸精勾搭成奸?”
問題憋在心裏已經很久,艾薇兒神情凶惡,語速又快又急。看樣子若不能得到滿意答複,馬上就要牛犇好看。管殺不管埋。
“大姐,我打不過他好不好。”
遊戲比鬥上升到出賣靈魂的高度,牛犇有些哭笑不得,心裏知道,剛才來的、沒來的人,幾乎每個都有類似疑惑。隻是不方便問。
上官飛燕代為解釋道:“黎歌是軍校的高才生,天賦好,年齡也比牛犇大好幾歲,而且接受過係統正規的訓練,實力在首都軍校都排得上號。如果可以隨隨便便被擊敗。大家幹嗎擠破頭似的朝軍校裏鑽,自學不是更好。”
艾薇兒怒氣衝衝說道:“打不過可以想辦法!像第二場那樣,戰術,地形,欺騙,奸猾,狡詐,陰險,耍賴,等等等等。”
“看你說的都是些什麽,什麽叫耍賴?”上官飛燕大為不滿,狠狠瞪她一眼。
“能賴贏的話,不用你教我也會做。”牛犇倒是不怎麽在意。
“麵對這種情況,認輸才是明智選擇。”上官飛燕說道。
“是他自己說,戰鬥要打過才知道輸贏。”艾薇兒說道。
“是是是,是我說的,我錯了還不行。”牛犇擺手說道:“走吧,連打三場,感覺挺累的。”
“是兩場。”艾薇兒認真糾正。
“兩場也累,回家。”牛犇不和她辯。
“等一下。”突兀的聲音傳來,之前盤查時見過的那名軍士走過來說道:“小兄弟,我家先生請你過去談談。”
“你家先生?”牛犇微微皺眉。
從遊戲艙出來,牛犇就注意到那幾名軍人,之所以催促大家離開,與之不無關聯;沒想到該來的還是會來,對方這麽快找上門。
“沒什麽好談的。”艾薇兒當即反應過來,一把將得福拽到身後,衝那名軍人說道:“還想刁難?別忘了這是民用客船,你們隻負責登船盤查,沒有別的權利。”
不愧是記者,上來首先強調權限,可惜這番話對軍士沒多大用場,準確講,他連看都沒有看艾薇兒一眼。
“小兄弟放心,隻是叫你過去說說話,沒別的意思。”
“敢有別的意思,當心我......”
“薇姐。”
攔住艾薇兒,牛犇朝那邊看了看,疑惑問道:“我不認識你們長官......”
那名軍士笑了笑,回答道:“不是長官,是先生。先生不在軍隊任職,隻是比較喜歡穿軍裝。”
不在軍隊任職,卻有正規軍人護衛,僅這一重便可證明來人身份不凡。
“故作神秘,裝模作樣。”艾薇兒冷嘲熱諷:“軍隊的大人物我很熟,沒聽說哪個是這副做派,牛牛別理他,我就不信......”
“艾薇兒小姐。公理報總編與我家先生很熟。”那名軍士忽然說道。
“......”艾薇兒張口結舌。
看來躲不過了。
牛犇心裏暗歎,對周圍人說道:“我去一下。”
“要去一起去!”上官飛燕在身後說道。
張強一把拉住她,表情嚴肅,聲音不容置疑。
“不要去。”
......
......
“先生”真的像個先生,中年,清瘦。目光炯炯,神色冷峻——但不是軍人那種肅殺感覺,而是與老師的嚴厲接近;雖然身上穿著軍裝,而且被幾名軍士護在當中,依舊透著書卷氣息。
“為什麽認輸?”
與艾薇兒和學員們一樣,“先生”問的同樣是這個問題。神情清淡,隱約透著幾分好奇。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他,牛犇到嘴邊的話硬是說不出來,對麵那個人的眼睛仿佛帶有某種魔力,讓人不由自主地想把心裏的秘密全說出來,似乎不這樣做就是犯罪,會產生極大心理負擔。
類似感覺,隻有胖子與梅姑娘身上才具備。不同的是,胖子憑的是無恥狡詐,梅姑娘利用的是人心恐懼,什麽都不做就能把殺念傳到對方心裏去,沒有餘地,而且不會被誤解。
先生屬於第三種,他眼睛深邃如海,仿佛能夠看穿一切。容納萬物。
牛犇心裏有些警惕,簡單回應道:“不想打。”
先生不能滿足於這種回應。追問道:“為什麽不想打?”
牛犇輕輕皺眉,說道:“您是誰?為什麽關心這個?”
先生平靜說道:“所有與軍隊有關的事情,和人,我都關心。”
牛犇說道:“您還沒說您是誰?”
先生微笑說道:“你隻需要知道,我可以幫你避免麻煩,也可以馬上把你從軍校擰出去。”
毫無疑問。這是一句驕傲而且招人反感的話,從先生嘴裏說出來,卻不是那麽惹人厭憎,聽到牛犇耳朵裏,也沒有生出誤會。
他熟悉這種情況。比如此前提到“殺人全家”的時候,牛犇用的就是這種口吻,為的其實不是威脅,僅僅是在闡述肯定會發生的事實。現在,牛犇知道對方身份不容泄露,是在用迂回的方式進行自我介紹。
“明白了,是大人物。”
“沒錯。我是大人物。”先生饒有趣味地目光看著牛犇,發現他並未流露出譏諷的神情,不禁有些好奇,兼有幾分欣賞:“戰前,黎歌應該許過你不少好處,試圖拉攏你入夥,對不對?”
牛犇平靜地看著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先生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但他不是要你認輸,而是希望你認真、努力、頑強地和他打一場,對不對?”
牛犇內心微凜,臉色卻依舊平靜。
先生接著說道:“黎歌想要一場激烈、體麵、堂堂正正的勝利,你卻用兩個g羞辱他,不怕將來會有很多麻煩?”
聽到這裏,牛犇已對這位先生充滿欽佩,無法再沉默下去。
“您說的不全對。”
“比如?”
“比如,我沒想過要羞辱誰。”
“你是不是當別人是傻子?”先生微嘲的口吻說道:“你們兩個躲起來談那麽久,出來後突然認輸,誰都會因此認為‘黎歌收買勝利’。這樣如果還不叫羞辱,什麽才算?”
一番話合情合理,然而牛犇不這樣認為,反駁、或者解釋道:“您的分析,別人認為,是您和別人的事情。對我來說,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就是簡單地不想打?”先生疑惑問道。
“是的。”
“為什麽?”
牛犇挑眉說道:“您這麽有智慧,為什麽不自己分析?”
“放肆!”旁邊一名軍人沉聲低喝,隨即被先生擺手叫停,對牛犇說道:“就按你說的,我來分析分析,要是說對了,你可不能不承認。”
牛犇心想這人真麻煩,幹嗎非要我承認。
先生看著他說道:“你不想打,是不想成為墊腳石之一,還想表現一下自己不畏強權的品質,順便陰黎歌一下,令其聲譽掃地。”
“我猜想,黎歌承諾給你的那些東西,是他按照常規理解送出來的籌碼,他覺得很重要,對你卻沒什麽意義,要麽就是你可以通過別的途徑得到。”
“我猜測,比鬥場地是黎歌提出來,不使用武器也是。你順水推舟表示同意——從那時候起,你就已經準備好了要這樣做。”
“我猜測,通過第一場比鬥,你就意識到彼此間實力存在巨大差距,第二場,你做到極限贏得勝利。已經拿不出比那次更高明的手段,最後這場的對手更強,即便讓你選擇戰場,配備武器,依舊不可能改變結果。恰好黎歌給自己挖坑,你任由他跳進去,最後蓋上蓋子就好。結果就是現在這樣,黎歌贏了比鬥卻輸了名聲,你隻不過放棄一場遊戲。卻為自己贏得未來。”
三個猜測,聲音平平淡淡,字裏行間透出的意味冰寒徹骨。先生深邃的目光看著牛犇,最後拋出結論:“你外表憨厚,內裏陰險,心狠手辣,性情早熟,而且受過嚴格訓練。你年紀輕輕。就已喜怒不形於色,狡詐順乎自然。除了缺少經驗,考慮不是太周全,幾乎沒有太明顯的弱點。還有你的心也很大,想要的比黎歌給的多得多;你不想做他的繼承人,而是把他推翻踢倒,取而代之。”
這樣帶有明確攻擊性質的話。很少有人能夠用這種平靜的語氣講出來,分不清是嘲諷還是讚美;自始至終,先生臉上沒有任何多餘表情,隻是分析與闡述。
對麵,牛犇安安靜靜等他說完。問道:“您說完了?”
先生留意著他的神情,目光略顯詫異,認真點頭說道:“如果我有什麽地方說錯,你提出來,咱們共同探討。”
聽到這句話,旁邊幾名軍士神情不太自然,看牛犇時眼神慍怒。
聽到這句話,原本準備轉身就走的牛犇收起念頭,誠懇說道:“您弄錯了。”
“哦?”
牛犇說道:“我不想打原因隻有兩個,其一,這隻是一場觀摩遊戲;第二,這場遊戲根本沒辦法進行;技術、環境、武器、戰術,所有因素都被定死,所有與勝負有關的條件,都被人占走了。”
講著這番話的時候,牛犇心裏很不理解,為什麽自己連艾薇兒等人都不說,卻對這個陌生的先生道出實情。
講也講了,便沒必要再做保留,牛犇接下去說道:“既然一樣都不給我留,我隻好不打。”
聽了這番話,先生臉上流露出深思的表情,半響無言。
當初拆遷村名去訓練營鬧事的時候,身邊帶著幾個孩子,牛犇因此對那名女記者說:“他們這是要把道理全都占完,別人怎麽辦?”
說這句話的時候,女記者領悟到他的意思,牛犇把原本要說的後半段省略掉,完整的說法是這樣:他們把道理全都占完,別人沒有辦法,隻好不講道理。
今天的事情與那日相仿,隻是講道理變成比鬥,與勝負有關的所有條件都被人占走,牛犇的做法隨之變得簡單起來。
他選擇不打——因為這隻是一場遊戲,可以不打。
牛犇說道:“不打也是打,是反擊,您這麽想,別人也會這樣認為,因此產生許多後果,並有諸多聯想。是的我明白,這些都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就像您剛才分析的那樣,陷阱,陰險,心大,圖謀,如此這般,等等等等。”
稍頓,牛犇說道:“然而那和我有什麽關係?我為什麽要在乎?我不想和他打,就像之前我不想和你說的原因是一樣的,話都被你說完了,道理被你分析完了,我隻好不說。”
“既如此,你現在為何要說?”先生此刻沉浸在思索中,表情略顯迷茫。熟悉他的人知道,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我想借此告訴您一句話。”牛犇說道。
“什麽話?”
“君子坦蕩蕩。”
說罷,牛犇不再看先生是何表情,揮手朝遠處眾人打了個招呼,轉身,率先離去。
身後,幾名軍人呆呆站著,先生仍在思索著什麽,情不自禁用手揉著麵孔,直到周圍空無一人,他才突然醒悟過來,猛地一拍桌子。
“小王八蛋,竟然拐著彎罵我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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