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二章 :夜半槍聲(端午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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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曠野中槍聲本可傳出很遠,但由於風雪的原故變得有些飄忽,難以分辨具體方位。仔細聽了會兒,幾個人不約而同把視線轉向雪坡高處,接著把頭轉向牛犇。

    黑暗中難見臉上表情,牛犇知道大家很為難,連日來飽受折磨,學員們多已達到極限,明知登高遠眺會有幫助,也已有心無力。

    “我去看看。”牛犇說道。

    “這麽黑,能看到什麽”上官飛燕有些擔憂。

    “槍火應該能看到。通知隊長他們,先不要驚動大家,該紮營繼續紮營,但別著急生火。”

    交代兩句,牛犇把背後包裹卸下來,輕身簡裝而去。這邊隨即忙碌起來,沒過多久,隊伍那邊傳來小小騷動,低低的聲音爭執幾句,片刻後平息。

    “會不會是軍人”

    “也可能是殺手。”

    “牛犇走了小心調虎離山......”

    “注意警戒。”

    ......

    ......

    雪坡高約一兩百米,牛犇關掉頭燈,在黑暗中摸索前進,將至山頭時,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呼喚。

    牛犇聽出那是劉錚陽的聲音,回頭看了看。

    “你怎麽來了”

    “隊長不放心,叫我跟過來看看。”

    爬到牛犇身邊,劉錚陽直接把自己丟到地上,仰麵朝天,吐著舌頭大口喘氣。

    “發現什麽了”

    “槍聲停了,暫時看不到什麽。”

    牛犇看他吐著舌頭的樣子有些好笑,說道:“當心舌頭凍住收不回去。”

    “你能看到我”劉錚陽大吃一驚。

    “一點點。”

    此前入山的時候,刀仔就曾震驚於牛犇的視力驚人,今日天黑之後趕路,方向也是由他指定,別人以為這是記憶或者運氣,卻不知,即使在黑暗中,牛犇仍能通過少許反光判斷山巒的大致輪廓,因而能夠辨別方位。

    “真厲害。”劉錚陽掙紮著翻過身,

    “我是生力軍。”淡淡應著,牛犇拿出繳獲來的紅外夜視儀,坐起來轉了個圈,仔細觀察周圍。

    崖邊一戰,四名殺手中一人被刺穿胸口落崖,另外三人身上都搜出來熱成像儀,這固然解釋了他們為何能夠在夜間發動偷襲,但也讓人疑惑。因在此前,牛犇與刀仔、九夜擊殺的那兩名殺手身上,並未發現類似裝備。

    二者身手明顯存在差距,加上接收器,生死的意誌,牛犇判斷此前那兩名殺手屬於指揮者,為何裝備反而差

    除非他們像貓一樣,具有夜視能力。每每想到這些,牛犇都覺得心情沉重,凜意難消。

    那種殺手還有多少藏在何處有沒有人跟蹤這支隊伍,伺機偷襲

    行軍途中無論多麽艱難,始終有人保持警戒、觀察,如今隻剩下最後一段路,周圍卻響起槍聲。牛犇清楚地記得,往年自己受訓的時候,胖子不止一次在隊伍即將“獲勝”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以此警告說:黎明前的黑暗最應該防備。

    這樣想著,牛犇不禁有些感慨,不管胖子的出發點是什麽,但他對自己......是有活命之恩的。

    “休息一下。”牛犇把夜視儀放下,平躺在雪坡。

    五百米範圍內並無異常,再遠已超出夜視儀的能力範圍,相信也沒有哪個殺手蠢到在這樣的環境裏隔那麽遠開槍。

    “你不冷嗎”黑暗中,劉錚陽縮了縮身子。

    “還好。”牛犇調整著呼吸,精神慢慢放鬆。

    “真厲害。”劉錚陽又一次發出讚歎,聲音在風中顫抖。

    “你也很厲害。以前受過訓”牛犇隨口問道。

    “嗯。”被這樣誇讚,劉錚陽有些不好意思。“和你比差遠了。”

    三天煎熬加上戰鬥,這時候還有體力爬山,普通軍人怕也不能做到。此前戰鬥與行進中,牛犇注意到劉錚陽、黃君安等幾位班長的表現,與普通學生差異很大。讓他比較驚奇的是,看似柔弱的林可兒竟在這個過程中堅持下來,此外還有小狐狸精......

    “小狐狸......芳芳的傷怎麽樣”

    “不是太好......一直哭。”

    劉錚陽的氣息漸漸粗重,低聲咕噥兩句,猛的一拳砸在地上。

    “這群畜生”

    小狐狸精叫林芳芳,與四大家無關,被所有人昵稱為芳芳。女生當中,她是最讓男生喜愛的那個,受歡迎程度甚至超過林可兒。雪崖戰鬥中,她被殺手一記重肘搗在臉上,下顎碎裂,雖無性命之憂,但隻怕麵容難以全複。

    對愛美的女孩子而言,毀容可能被人殺掉更難接受,對男生而言,親眼看到身邊姐妹被打成這樣,不止心疼,更有一種難言羞恥。

    牛犇也不例外,黑暗中默默在心裏歎息,沒說什麽。

    沉默中,劉錚陽忽然說道:“牛犇,你覺得這次出去後,聯邦會不會向姬鵬開戰”

    牛犇苦笑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問題得問總統。”

    “我覺得會。”仰頭看著看不見的天空,劉錚陽幽幽說道:“如果開戰,我一定參軍上前線。”

    “用不著參軍,你已經是了。”

    “我的意思是正式軍人......”一時不知該怎麽解釋,劉錚陽問道:“你呢會不會上戰場”

    “我還不到參軍年齡。”

    “啊你多大”

    “十六。”

    “才十六竟然這麽厲害怎麽練的”劉錚陽呆了一下,難以接受對方比自己小、又比自己強這個事實。

    牛犇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當他自言自語。

    劉錚陽不肯罷休,追問道:“年齡到了之後呢”

    “到了之後......也許戰爭打完了,連天皇都被你們俘虜......到時候我辛苦點,替你們砍他的頭。”

    “哈哈這個結局好。”

    冷笑話不冷,劉錚陽依舊覺得高興,握緊拳頭說道:“真有那種事情,記得叫上我。”

    “哪種事”牛犇不太明白他的話。

    “殺天皇呀。”

    “呃。”牛犇苦笑起來,正準備說點什麽,忽聽下麵有人大喊。

    “出事了,倭奴......俘虜死了他死了”

    “什麽”

    這邊兩個人神色震動,沒等有所動作,遠處又有槍聲響起,紅光乍現。

    “快回去”劉錚陽拔腿要走。

    “等下。”牛犇拉住他,從懷裏掏出一把短槍塞到其手中,說道:“帶好,別對任何人說。”

    “這是什麽......啊”

    簡簡單單一個舉動,內裏含義傻子也能領悟到幾分。捧著帶有溫度的槍,劉錚陽的思緒混亂極為混亂,心裏瞬間閃現出無數個念頭,每個都很危險,又都顯得極不真實。

    “為,為什麽”黑暗中,劉錚陽直勾勾的目光盯著牛犇的臉,竭力想要看清其臉上表情。

    此刻,下方騷動已難遏製,有人呼喊兩個人的名字,還有人朝這邊跑過來。

    “我們在的”劉錚陽回應著下麵的人,再把頭轉向到牛犇身上,顫抖的聲音低聲道:“我們當中有內奸”

    “小心無大錯。”牛犇簡單回答一句,拿起夜視儀迅速掃視一圈周圍,確認沒有“多出人”,便把目標轉到槍火方向。

    “你下去吧,告訴大家待在這裏別動,等我回來。”

    “你去哪裏”劉錚陽大吃一驚。

    “槍聲在穀口附近,必須弄清情況。把槍收好,別被人看到。”一麵說著,牛犇摘下雪橇扣好。

    “嗯嗯。”劉錚陽想到什麽,又把槍遞回去,“前麵危險,你帶著......”

    “還有一把。”

    牛犇拍拍腰間,揮動雪杖,飛馳而下。身後劉錚陽呆了片刻,突然衝著黑暗大喊。

    “為什麽相信我”

    “殺天皇。”

    夜色深沉,聲音渺去,耳邊隻剩下風雪呼嘯,以及身後慌亂的呼喊。

    “錚陽,牛犇,快回來”

    感受著聲音裏透著的焦慮,劉錚陽慢慢轉身,覺得肩膀陡然間變得沉重起來。

    “不要擔心,我來了。”

    ......

    ......

    人類所居住的這片星空,統稱為托馬斯星域,內裏存在兩種基本社會製度,兩大對敵陣營。

    紅與黑,從出現分化的那天其就開始爭鬥,至今難分高下。對聯邦人而言,帝製代表迷信,君權是對人性的踐踏,還有那些讓人憤慨的種族等級劃分,是對文明的極端褻瀆。相似道理,帝製國度的人、尤其那些享受特權的貴族,以及整個上等種族,他們仇視紅盟,認為他們是偽君子,假道義,根本不懂得人類之所以能夠生存繁衍的基本法則,妄想建立人人大同,癡人說夢。

    同樣是帝製,統治方式也有差異,相同點是君權至高無上,無論什麽情況下,對君王的恭敬是每個人都必須遵守的最高準則。這其中,姬鵬帝國的表現尤為極端,任何對天皇懷有不忠之意的人,本國人都會被視為叛國,外國則被視作仇敵,絕無可能交好結友。

    有人戲言,辨別姬鵬間諜有個極為簡單的方法,讓他用惡毒的語言辱罵天皇,不肯做到需要再審,肯做的一定不是。

    短短一天,牛犇不知道隊伍裏有沒有內奸,也分辨不出誰更值得相信,上官飛燕和林家姐弟各有各的缺陷,牛犇甚至不敢透露自己的疑慮。

    因為一句話付出信任,對牛犇而言是頭一次,正確與否,隻有留給時間裁定。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

    雪地飛馳,數百米距離片刻即過,牛犇衝上一麵低矮斜坡後停下,將身體藏在石堆間,取出夜視儀再度查看。現在的他也已換上白色雪服,除非對方擁有熱感設備,否則極難發現。

    趕路的這段時間,槍聲再次停頓,野狼嚎叫的聲音卻響了起來,一聲接著一聲朝這片區域靠近。牛犇的視線從左掃到右,很快發現幾條紅色身影代表著散發熱量的人體。

    紅外夜視儀並不全能,比如它看不清麵貌,看不到衣服的顏色,雪地裏如果藏的太深,加上一些合適的方法掩護,看不見也屬於正常。牛犇絲毫不懷疑殺手擁有那種能力,老老實實把自己藏在石堆後,不敢輕舉妄動。

    僅就看到的而言,可辨的僅僅是姿態與身形,仔細觀察、並且清點著人數,足足有人、甚至更多;之所以不能準確判斷,原因在於他們當中有些人的顏色很淡,又看了一會兒,牛犇發現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紋絲不動,身體上的紅色漸漸淡去,直至完全消失。

    有人已經死了,屍體很快失去溫度,還有的人正在死去,比如再動的那三個,樣子明顯在掙紮,明顯是受了傷。

    “救命”

    “狗日的,來殺我,來啊”

    寒風自身邊吹過,血腥味清晰可辨,偶爾送來哀嚎與求救,也有謾罵與詛咒,無論哪種都極為虛弱,透著無助與絕望的意味。

    看著那些人的樣子,牛犇的目光越來越冷。說不清什麽道理,他又一次體會到高嶺越崖時的感覺,心裏似有一股無法控製的邪火,急需找到途徑發泄。

    抑製與煎熬中,牛犇四處搜索但無所得,遂把視線放回到那三個仍在移動的身形上去。這麽會兒功夫,其中一個停止了掙紮,還有一個改變姿態,似乎舉著什麽東西,正在觀察著什麽。

    牛犇順著其所對的方向看去,目光頓時收緊。

    狼來了,而且不止一群。

    人都能嗅到血腥氣,何況是狼,總計三群、數十頭餓狼趕到戰場,綠油油的眼睛如燈籠般晃動,一步步靠近那些誘人的氣息。

    山區平日人跡罕見,狼群首次嚐到新獵物的滋味,正是凶性難耐的時候。三群野狼看著獵物,同時也在彼此打探,試探,嘶鳴、恐嚇,過來一會兒,它們似乎達成默契,分頭出擊,衝向各自目標。

    戰場一下子熱鬧起來,血腥的氣息一下子重起來,狼群低吼、啃食的聲音順風而走,仿佛冰刀劃皮膚時的感覺。分食的過程中,牛犇注意到狼群經過幾個黑暗的地方有所停頓,嚐試咬了幾口便又離去,跑向附近的其它目標。

    腦子裏默默想了一會兒,牛犇漸漸明白了這是為什麽,心收的更緊。

    當食物唾手可得的時候,這些饑餓凶殘的狼變得挑剔起來,它們丟下那些已經被凍成冰坨的屍體,要在獵物失去溫度之前用餐。在這種的趨勢下,漸漸有狼把目光投向那兩名還在活動著的目標,開始逼近。

    “救命,啊”

    驚恐的尖叫聲響起來,其中一名身材矮小的傷員掙紮著爬起來,衝出兩步便又摔倒;那名觀察著的人發出呼喚,同時放下手裏的東西,抓起身邊的槍。

    夜視儀,突擊步槍,那名傷員應該是軍人,他招呼著那名傷員朝自己的方向靠近,同時用槍對著遠處......他指的不是狼。

    牛犇猛的轉回視線,對準那名軍人瞄準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原來位置,狼群逼向狼狽的傷員,軍人卻不管它們,隻把槍口對準遠處,怒吼起來。

    “狗#日的,你也給我現身”

    槍火噴射,狼群受到驚嚇四散而逃,但隻退開十餘步便又轉回身。它們很開意識到,並沒有同伴受傷或者死去,有些疑惑。

    黑暗中,槍火掃出巨大扇麵,宛如暴怒的軍團發動突襲,橫掃雪原。

    沒有人現身,沒有人開火,黑暗的世界裏靜悄悄地,仿佛在嘲弄軍人無聊。

    牛犇死死盯著那片區域,一寸一寸地轉動視角,試圖找到任何與生命有關的信息。

    槍聲很快停了,遠處,更多狼嚎的聲音回蕩在山野,似在天邊,如在眼前。

    仿佛受到催促一樣,狼群再度躁動起來,試探著朝已經匯合的兩名傷員逼近,將他們包圍起來。

    軍人沒有再開火,他對那名傷員說著什麽,似乎還遞給他什麽東西。

    最後的彈藥送給黑暗中的敵人,但卻沒有起到作用,現在的他們,需要與狼群肉搏。

    有哭泣的聲音傳入耳鼓,那名傷員漸漸遏製不住恐懼,嚎啕大哭。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

    終於有狼發動攻擊,前後夾擊。

    狼是最能感受獵物恐懼的生物,它們仿佛能夠聽懂人話,並且意識到目標虛弱。

    “操”

    軍人沒有理會正前方撲過來的那兩條狼,而是把步槍砸向矮個子傷員身後。嘶鳴聲中,那條咬住矮目標的狼瘸著腿而去,沿路灑落可見的紅;與此同時,前方佯攻的兩條狼轉為強襲,同時撲到軍人身上。

    “來啊”

    軍人的怒喝,矮個子傷員的哀嚎,狼群的撕咬與低吼,所有這一切相加起來,仿佛有專用通道傳進心裏,讓人覺得無比瘋狂。

    雪坡上,牛犇沉默地拿出短槍,對準那一雙雙跳動的燈籠。

    就在這個時候,軍人的怒吼再次響起,聲音冷酷而強硬,如軍令般回蕩在四周。

    “兩位兄弟,不許出來”

    聽到這個聲音,牛犇呆了一下,猶豫著,咬了咬牙,終於扣動扳機。

    “砰”

    清脆的槍聲劃破夜空,宛如一道晴天驚雷。

    刹那間,槍聲大作。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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