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章:螳螂與黃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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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賊”摸?

    陰沉沉的天空似乎壓到頭頂,隊長邵強麵沉如水,哥哥大托馬斯當場飆,厲聲喝叱。

    “混賬東西,真把自己變成賭鬼?”

    身為一名特種軍人,生這種事情不止可笑,更是奇恥大辱。聯係小托馬斯最近的種種出格行為,做哥哥的理應憤怒,更覺得心痛。

    別人不知道,大托馬斯知道弟弟並沒有荒廢訓練,相反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刻苦。那就隻能理解為賭博的危害比想象的更大,讓人不知不覺中失神。

    “我”

    最難過的是小托馬斯本人。麵對責罵,小托馬斯不敢反駁,巨熊般的身軀坍了半截,寬大的臉龐像紫茄子一樣,有口難言。

    後麵的隊員紛紛靠過來,當聽說小托馬斯的刀被“賊”摸走,大家黯然轉過頭去,沒有一個人笑。

    作為聯邦的王牌部隊,驕傲早已成為三十八裝甲師的固有基因,每名士兵、包括新兵都會按照特種兵的標準要求自己。霍青被貶,三十八師從聯邦王牌的寶座上被生拽下來,此次參戰甚至被肢解、打散,一部分留守老家駐地,另外一部分來到戰場,再分配到各個戰區,歸屬不同的人指揮。

    要知道,他們是裝甲部隊,夥夫都能開著機甲馳騁沙場,突然間變成這樣,誰能心甘。憑借遠其他人的戰術技能、骨子裏的倔狠、還有心底的怨怒,三十八師的士兵以出色的表現碾壓友軍,拚死守護著戰士、與原屬部隊的尊嚴。可惜越是這樣,他們就越是不合群,招來更多嫉恨與非議。

    私下有人說,老兵不死光,三十八師改造不可能成功。

    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這是多麽惡毒的評價!然而當三十八師的官兵知道後,竟把它當成最高褒獎,索性處處與眾不同。

    不打散的時候是聯邦第一裝甲師,打散後是第一旅,第一團,第一營即使抽調個別人去到別的隊伍,也要做第一人。

    “丟刀”本身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生在小托馬斯這樣的老兵身上,別人看到的是迷失、甚至墮落。試想一下,隨便來個賊都能把士兵身上的武器偷走,有什麽資格自稱王牌。

    除了這些,還有一點特別之處需要提到,三十八師官兵有個不成文的傳統,每個人會在自己最中意的物件通常是武器,上麵刻下自己的名字。比如大托馬斯的機關炮,邵強的手槍,牛頓的機甲。

    小托馬斯的最愛就是那把被人偷走的軍刀。上麵刻著自己的名字,準備將來退役後送給心愛的女人作為定情信物。

    “刀的事情先別管了。”

    看著小托馬斯失魂落魄的樣子,邵強不忍責怪,擺手示意大家圍成圈,聲音壓得極低。

    “有客要招待,是個高手”

    暴雨持續一天多之後終於轉小,風卻變得更大,帶著濕意侵入肌膚,體感溫度遠遠低於實際氣溫。

    相比平原遍地泥濘,卡其拉山脈裏的情況還算不錯。地質不穩給這裏的人們帶來很大麻煩,但也帶來一些好處,比如這裏的山體多為岩石,下水快、滲透性強,不易因泥沙堆積導致滑坡。再有就是沒有泥濘,雨水很快流到低處,雖然將道路變成水塘水溝甚至河流,但在坡麵上行走並不艱難,甚至透出幾分清新。

    山裏生活,苦慣了的人們不在乎有路沒路,七八歲的孩子就能爬高上低,獵人的攀爬技巧更是足以讓最出色的軍人汗顏;相比大雨帶來的困難,真正讓土著人頭疼的是霧,每當雲潮來襲、濃霧常在的時候,即便最有經驗的人也沒有辦法一直保持清明。

    凡事總有例外,對彬仔來說,雨霧天氣才是大展身手的好時機。

    彬仔姓冷,原名叫冷冰,客棧老板覺得這個名字不好,做主讓他換個字。此時此刻,冷彬像一隻安靜的野貓潛伏在低矮的灌木叢中,槍口指向前方,閉上眼睛仔細聆聽。

    出身寒苦,沒有軍人的高科技設備,上天賜予冷彬一對特別的耳朵。他能在吵雜的環境裏分辨自己想聽到的聲音,辨別方位和距離;如果靜下心來,他甚至能聽到地鼠在自己洞穴裏的咀嚼聲。

    很多人知道冷彬是神槍手,但沒有人知道原因,或許隻有收養他的客棧老板能夠猜到幾分,但也不知道細節。

    擁有天賦不一定意味著成功,冷彬沒有揮霍、更沒有炫耀,而是小心翼翼地將其隱藏起來,抓住一切機會學習、磨煉,讓自己慢慢成長,逐漸強大。

    自小失去父母關愛,若非老板一念之仁,冷彬根本沒有機會長大。

    特殊的經曆必然造就特殊的性格,像他這樣的人,要麽頹廢混吃等死,要麽必定成為強者。生活在華龍客棧這種地方,來往不是傭兵就是軍人,彬仔並不缺少學習的機會。現在彬仔已經長大,並且練就一身本領,能夠做一些幼年時希望、誓要做的事。

    所以他出現在這裏,手裏端著槍,仔細聆聽著風中的響動。

    “丟刀”

    “被賊摸”

    “刀上有我名字”

    “前麵有個村子”

    “軍營鬧事的那個?”

    “搞他”

    聽到這裏,冷彬睜開了眼,仍顯稚嫩的麵龐微微抽搐,目光像槍口一樣冷酷。

    默默吸一口氣,默默在心裏盤算,排列次序,估計變化;自認算無遺策後,少年的食指無聲滑動到扳機,慢慢壓緊。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飄入耳中。

    “別開槍,他們現你了。”

    對冷彬來說,這個平平淡淡的聲音就像一記驚雷,不僅將他的計劃徹底打亂,連同多年來培養的信心也都一道摧毀。

    作為一名神槍手,最有利的戰鬥方式是躲起來偷偷開火,在敵人明白怎麽回事之前將其點殺。過去十多年,冷彬經常利用來往的傭兵磨煉跟蹤技巧,直到認為爐火純青,才開始著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被人貼近、觀察這麽久而不自知,假如對方懷有惡意,甚至懷有殺念

    後怕,驚恐,困惑,體內腎上腺素飆升,身體不受控製地開始顫抖。體會著很久未曾體會過的感覺,冷彬老老實實爬在原地,不敢輕易回頭。

    “你是誰?想做什麽?”

    “別忙著問問題。你已經被他們現,為什麽還不逃跑,或者找個地方躲起來?”

    女子的聲音飄飄蕩蕩,仿佛從天上傳下來一樣,聞聲即可定位的少年竟然無法判斷其身在何處,內心更加敬畏。

    “他們不會找過來,而是在某個地方設計陷阱等我。”

    “為什麽這麽肯定。”

    “我跟蹤他們已經很久,應該是剛剛才被現如果他們有異動,很容易被我察覺。”

    有了女子的提醒,冷彬知道適才聽到的關於“村子裏搞他”多半指的是對付自己。他沒有告訴女子自己能夠聽到,而是從別的方麵分析。

    “換是我,會裝作不知道身後有人,做局等對方來鑽。”

    “有點道理。為什麽要殺那些軍人。”

    無論提問還是讚同,思考還是沉吟,女子的聲音始終如一,淡如水,平如鏡,不見一絲波瀾起伏。

    冷彬略想了想,老實回答對方的問題。

    “父母血仇,不共戴天。”

    “撒謊。”女子漠然說道:“你的父母死了很多年,前麵那些軍人入境隻有數月,不可能是凶手。”

    這個女人認識我,而且比較了解。

    心裏閃過念頭,冷彬沉聲說道:“他們來自一個地方,是一夥的。連年打仗,我的父母,叔伯,堂兄弟,所有親人全部死在卡拉曼塔。”

    女子又問道:“你父母都在星盜的隊伍裏當兵?”

    冷彬猶豫說道:“父親是。”

    “你的母親沒有當兵,怎麽死的?”

    “謝謝你之前的提醒。”對方問的都是他不願回憶的慘事,起初冷彬不敢不做回應,隨著涉入越來越深,漸漸抑製不住怒氣。

    “但我不想和你談這些。如果你要殺我,請及早動手。”

    山裏的風因地形多變,說這番話的時候,風向剛好轉變,冷彬的鼻子微不可查的抽動幾次,嗅到一股淡淡微香。

    如果說,世界上還有人知道、或者推斷出冷彬有一對強悍的耳朵,絕不會有人想到,他還有一顆堪比豺狼的鼻子。雖然那股氣息極其微弱,非花非草,有可能隻是女子的微弱體香,依然被冷彬捕捉到,並且認出來。

    是她?

    油紙傘女人走進客棧,帶進去一股清香,在周圍一群充斥著汗臭與煙氣的粗魯男子當中就像黑暗裏的火燭一樣醒目。別人或許察覺不到,冷彬卻已牢牢記住,並且多看了她一眼。

    回憶之前驚鴻一瞥,冷彬忽然記得一個細節,進而想起此前那批軍人所說的話,神色微動。

    他把頭臉壓低,竭盡全力控製好身體,不讓一絲表情泄露。

    “不要用這種方式試探我對你的態度。”

    即使出警告的時候,女子的聲音依然平淡,仿佛所講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隻不招人喜歡的雞鴨,甚至:

    “提醒你,不等於我不會殺你。”

    冷彬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句話,幹脆閉上嘴不再開口。

    “你很有天賦,聽說還有一手好槍法。我不希望你因為莽撞偷襲被他們殺死,也不希望你殺死他們的人,激怒軍方”講到這裏,女子不知在想些什麽,沉默下來。

    這樣一陣耽擱,前方軍人早已沒了影子,淒風苦雨中,冷彬匍匐在地上等待良久,直到身體漸漸僵硬,才聽到女子說話。

    “耐心等著,注意觀察,會有更好的機會。”

    講這句話的時候,女子的聲音漸漸遠離,結尾時已經虛渺到難以分辨。但在其落音的那個瞬間,一直趴在地麵冷彬突然翻身,槍口轉向,斜指身後某個方位。

    迷霧遮蔽視野,減弱少時的雨再次變大,灌木從中的少年仿佛一座雕像,任憑汗水和雨水滑落臉頰,紋絲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傳來一聲槍響,幾聲呐喊,冷彬猛然間回頭,神色掙紮幾次,最終端槍起身重新上路,順著之前軍人消失的方向追過去。

    身後,迷霧中出現一把油紙傘,傘下女子看著冷彬消失的方向,微微挑眉。

    “荒野蠻族,竟然有這種人才。”

    (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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