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不知鄉野多奇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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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是怎麽了?”
走向顧言章那群人,劉一手臉上帶笑,私下裏低聲詢問梅姑,語氣略有責怪的意思。
“你嚇著人了。”
“那裏不對勁。”梅姑神色漠然說道:“有殺氣。”
“殺氣......來自何方神聖?”牛一刀不知該說什麽好。
不提“殺氣”這個詞匯多麽的......虛渺,縱然有,隔這麽遠,有高牆厚壁阻隔,實在沒辦法想象梅姑娘如何感應到,另外就像上官英雄剛剛想的那樣,今天這個時候,誰敢在這個地方撒野?
“不知道。”梅姑娘淡淡回應,顯得不負責任。
“難道是護衛隊?”相比之下,劉一手更加信任梅姑娘,對她的判斷也更加重視,思忖道:“神國遺物由專門的護衛隊運輸保護,展覽的時候,他們不公開出現。”
這種說法不無道理,梅姑娘也不在乎,在她心裏,說出自己的感覺僅僅是為之前的行為做解釋,餘者皆無所謂。
“護衛隊怎麽會有殺氣?”劉一手仍在思索:“除非......”
牛一刀聽不下去了,擺手:“算了算了,一會兒我和顧老說說,派個人去查查。”
說罷拉住妻子,搶上前與迎過來的老人問好。
“有陣子沒見,顧老精神很好!”
“好好,一手開的藥好!”老人笑聲爽朗,舉止親密,拍打著牛一刀的肩頭:“你這是表功?”
“嘿......”
“表功也沒用,你們倆是醫生我是病人,我用不著領情,哈哈。”
許是因為在五牛沒什麽朋友,刀、藥之情分,又或者僅僅因為脾氣相投,顧言章看牛一刀夫婦的目光有點像看待子侄,絲毫不見外;說笑中,老人視線落在牛犇身上,忽然板起臉。
“你就是牛牛?”
“呃?”男孩兒有些搞不清狀況,直發愣。
“聽說你專門和你爹對著幹,是不是這樣?”
“你咋知道?”
牛犇嚇了一跳,在老人威嚴目光注視下楞了會兒,咋呼呼開口。
“啊,爸爸出賣我!”
“......哪有?”牛一刀是真委屈。人前他從未說過兒子壞話,都是誇獎來著。
“你爹說了,把你交給我。”老人忍住笑說道:“什麽時候學乖了,聽命令了,什麽時候才能回家,明白不?”
“......呃。”
牛犇把目光轉向父母,求證真偽。
“真是這樣嗎?”
“傻兒子。”劉一手笑著拍拍兒子的頭,“爺爺和你開玩笑呢。”
“哦。”
牛犇點點頭,回身對顧言章認真說道:“原來你是騙子。”
“熊孩子,再胡說!”冷不丁聽到兒子這樣講,牛一刀趕緊訓斥。
“胡鬧!”劉一手隨即跟上,一麵給顧言章道歉。
“哈哈!”
周圍笑成一片,稚嫩孩童認真起來,模樣連那幾個隨同顧言章過來的國際友人都忍俊不住。
“這個小家夥,有點耿。”
“不過蠻可愛的。”
無傷大雅的調侃,眾人看著牛犇,臉上神情不一,始作俑者顧言章目光微閃,去找牛一刀夫婦。
“實心孩子,勝在誠實,這股子較真的勁兒很不錯,要不......跟我一段看看?”
聽到這句話,周圍突然安靜下來,留意的話會發現人們表情震驚,看著牛犇的目光發生變化,對牛一刀夫婦,則都堆滿了羨慕。
之前是玩笑,這次是動念,難道顧言章要收這個男孩兒為弟子。
這還了得!
五牛城太小太偏僻,這裏沒有人真正了解顧言章,即便那位能力上佳的盈盈,也隻是知道此老在京都頗有聲望,在神國研究會裏有個虛職,僅此而已。
對知曉內情的人來說,顧言章這個名字,通常意味著打開三扇門。
法,軍,政!
華龍聯邦三大學府,這位“自我發配”的老人都擁有頭銜,其中就包括被稱為機甲聖殿的中央軍校。隻是在傳承這件事情上,他不喜課堂授課,而是依照古禮選徒拜師,正式入門後,進行一對一的言傳身教。
因為低調,顧言章的個人成就不為人所知,但其生平收過的弟子中,有多位出眾堪稱人傑,且專精於不同領域,引領一時。
近年展露頭角,創造聯邦最年輕少將記錄、被譽為新一代軍神的霍青,曾經在顧言章門下學習。再比如顧長欣,華龍聯邦法律界新秀,現年僅四十幾歲,卻被認為最有可能接替聯邦大法官的人選之一。
一般人,隻要用心就能查到顧言章是神國研究會資深會員,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實是這個組織的發起者之一,曾經走遍整個星域,真正稱得上相識滿天下。想想也對,沒有這層關係,神國巡展怎會輪到五牛?若不然,在身為副會長的艾倫帶隊的情況下,此老又怎麽能把他們晾在一邊,專心與牛一刀夫婦寒暄。
五牛城小無人識貨,包括上官英雄這樣的名流,都隻把他當成一個有些聲望的專業學者,若不然,顧言章便是藏在石頭縫裏,恐也無法得到清淨。誰都沒想到,今天在這裏,因為一句玩笑,顧言章竟然動了收徒的念頭。
以他的年齡,放在古時候,牛犇就是關門弟子,通常最招師傅疼愛、並有諸多師兄師姐照顧的寶貝疙瘩,真正的天降福緣!
真讓人不知該說什麽好。
“不要。”
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老人內在意思,此前表現老實、甚有些愚呆的男孩兒搶著開口,神態堅決。
“我將來要做機甲戰士。”
瞥一眼父親,牛犇繼續說道:“沒空研究神國那一套。”
哈!
震驚過後,周圍人再度大笑到失態,前仰後合。
孩子無知讓人無言,更讓人無言的事在後麵。
“熊孩子!”
不出意外的痛罵,牛一刀神色訕訕:“顧老好意,可我打算讓孩子學醫,叫他一直練來著,啊對了......別看牛牛人小,刀子玩得可溜。”
刀玩得溜!
周圍人聽罷滿臉黑線,顧言章愕然不知其所謂,心裏想學醫就學醫,子承父業不能說不對,可是練刀這種事......難不成,要做一名好的外科醫生,必須要從小練刀。
“胡說什麽呢!老爺子,您別聽他瞎扯。”
劉一手在旁邊看不下去,再度對顧言章表示歉意,兼做進一步解釋。
“是這樣的,做研究,總是辛苦的。牛牛好動,身體不是太好,想事久了就會頭疼,最怕鑽牛角尖;我給他吃了不少藥調理,總也不見好。”
這都什麽啊!
弄到這地步,大家明白了牛家夫妻的意思,不願讓孩子跟著老學究“浪費”人生,即便劉一手,雖然教導兒子要記得曆史,但也絕不會希望他一輩子像顧言章那樣,專門鑽研這些東西。
他們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兒子剛剛錯過了多大機緣。
想著這些,便隻有為牛犇歎息了,大家心裏明白,這個愚笨、固執的孩子剛剛錯過了最有可能達成人生理想——成為機甲戰士的捷徑。
“做醫生好啊,治病救人;機甲戰士也好,保家衛國,縱橫沙場......”
經過這麽一鬧,收徒徹底黃了,主動提議的顧老難免尷尬,一麵在心裏罵自己多事,一麵趕緊轉移話題。
“忘了給你們介紹,我的助手小李,這是艾倫,還有這位......”
“久仰,久仰。”
“客氣......”
“這是我家親戚,梅姑娘。”
“梅姑娘?”每個見到梅姑娘的人都覺得意外,外國人也不例外。尤其牛一刀的介紹方式,“我家親戚梅姑娘”,聽著就覺得別扭。
“嗯,梅姑娘姓梅,叫姑娘。”
“哦......”出於禮貌,大家做出恍然的樣子,心裏都在想:姓梅的姑娘叫梅姑娘......嘿,當真名副其實。
“你好。”
“好好。”
“那麽......這就入場?”
“入場入場,咱們抓緊時間,不搞特殊。”
一場笑話,一位姑娘,尷尬和意外攪亂了思緒,大家想著趕緊讓這事兒過去,彼此心照不宣打著哈哈,說幾句毫無營養的客套話,算是見過麵。趁此機會,牛一刀把體育館的事情順口提了下,殺氣什麽的不能說,改稱為自己看到幾個奇怪的人在附近出沒,詢問是否需要派人查看。
“可疑人物?好好,我知道了。”
若是張強提出來,或許會引起顧言章重視,如今從牛一刀嘴裏聽到......便隻有笑笑了。
兩不相知,牛一刀不識顧言章身份,顧言章眼裏的他也隻是個醫生,不是偵探。
什麽可疑人物,疑神疑鬼罷了。
回想著剛剛那場荒唐事,老人明白童言無忌,父母愛惜兒子的心情更容易理解,可他還是覺得有些憋屈,對牛一刀的態度降了半格。走在其身邊,牛一刀感受到些許異樣,一時又想不出如何把事情圓過來,索性不再說話,開始觀察起之前沒怎麽留意的幾名外國友人。
來自神國研究會的人員當中,副會長艾倫一頭金發,彬彬有禮,舉止神情透著貴族才有的味道,與誰都能談笑風生。其餘人,大約是些搞研究的,多數顯得拘謹嚴肅,有兩個人跟在艾倫身後,看上呆頭呆腦,板著撲克臉,沒有絲毫表情。
剛才因為收徒,引發眾人紛紛失笑,那兩位依舊麵無表情,和梅姑娘相似。
“還是不太一樣。梅姑娘不在意別人說什麽,這兩個家夥是木然、僵硬......麵部神經癱瘓?”
職業習慣,牛一刀不自覺地從醫學角度分析,隨即覺得自己好無聊。
“這些搞研究的,成天和危險東西打交道,中毒啦,輻射啦,裂變啦......總之都有問題,咱家孩子可不能這樣。”
“滴!”
“嗯?”
思路被刺耳的警報聲打斷,牛一刀愕然抬頭,剛好看到梅姑娘經過掃描通道,警鈴大唱。
“她身上有武器!”
幾聲吆喝,周圍氣息陡變,聲聲喝叱嚴厲,條條身形亂閃。
人群當中,麵對四周湧過來的人群,梅姑娘臉上神色漠然,緩緩將雙手背於身後。
“別動!”更嚴厲的大喝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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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國遺物樣樣珍貴,安保工作異常嚴密,除專門配備的防衛力量外,展出時對觀眾的檢查必不可少。
首先是身份,有案底、包括有過嫌疑的人不用想了,半點希望沒有;過了這一關,才能進入購票環節,但也不是人人都有,僧多粥少,票源注定被少數人分享。當然,無論何時何地什麽事情,總有人能在規則之外找到辦法,比如牛一刀夫婦、上官英雄這樣的人,他們不必像普通市民那樣在售票口處苦苦守候,照樣可以入場。
身份之後就是入場檢查,是否攜帶有武器乃重中之重,考慮到各展出地點條件不同,護衛隊每到一處,都會進行全方位的檢查,重建或補全安保係統,入場通道配備軍用掃描設備,能夠查出能量武器必須的能量源。此外,遊客攜帶的一切金屬製品都要主動出示,確認無害才能帶入。
關於這些規定,巡展之前早已通過媒體、海報以及外麵的公告欄宣傳無數次,隻要不是隱居深山突然冒出來的人,沒有可能裝不知道;話說回來,那樣的人怎麽可能得到門票。
應該說巡展的組織工作很到位,執行力度也足夠,比如剛才,顧言章親自迎接的這批人,包括艾倫等神國研究會的人員在內,全都老老實實按規矩辦事,就連牛犇隨身帶著一把玻璃製小刀——長僅三寸,手術刀模樣但無刃口,也出示給安保查驗。
這把刀是父子情深的具體體現,除了給牛犇灌輸醫生的偉大,牛一刀強調“修行”要從小做起,經常把玩能夠培養刀感;就在剛才,他還在心裏琢磨著,等兒子過完八歲生日,該讓他開始係統地學習人體骨骼與肌肉構造,打好理論基礎。
諸多念頭,隨著警報聲煙消雲散,回頭發現梅姑娘被人圍在當中,牛一刀夫婦神情劇變,魂飛天外。
“住手!”
“別亂來!”
“都給我住手!”
紛亂中響起幾聲吆喝,牛一刀夫婦搶步過去護在梅姑娘身邊,一邊急急解釋。
安保人員自然不會聽他們的,但不能不尊重那個帶他們進來的老頭。
“顧老?”
一名神色精悍的年輕人急匆匆過來,看到顧言章,再看看被人群圍住的兩個人,鬆了口氣。
“怎麽回事?”
“陳隊,是這樣......”一名安保匯報情況。
“知道了。”
該履行的職責還是要的,粗略詢問一番,陳隊長上前來找到顧言章。
“館長,能量警報與金屬警報同時響起,她身上可能有武器......”
“我知道。”
用“可能有”,足見陳隊長對顧老的尊敬,這邊,顧言章重新打量著梅姑娘,神情有些古怪。
剛剛劉一手為她做過介紹,也打過招呼,才幾步路功夫,自己腦海裏關於她的印象模糊不清,亦或者本就沒什麽印象;假如不是這麽一鬧,怕是要忘記有過這麽個人。
漂亮姑娘總是能夠吸引人的注意,怎麽能轉眼就忘?更奇怪的是,自己似乎......沒有留意過其美醜。
此刻,周圍被驚動的參觀者聚攏過來,等過了最開始的緊張與震驚,便開始指點和議論,通道內外,各有幾個人在拿相機拍照,燈光亂閃。
五牛城難得有大事,有大事的時候難得出事,從那幾名拍照者興奮的樣子可以預料,他們並不擔心有人破壞巡展,相反巴不得這個事情不要平淡結束。顧言章相信,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一定會被記者大肆宣揚,說什麽的都有。
如此這般一通鬧,三兩分鍾之後,民意已從驚恐轉向同情。
“一個姑娘,怎麽可能搞破壞!”
“審查也太嚴了,衣服有個釘扣都得解釋半天。”
“什麽能量掃描,一塊強化電板都觸發警報。”
審查嚴格帶來不少麻煩,安保人員防賊般的目光,讓鬆散慣了的五牛人很不適應,在此之前,已經發生過抗議,但沒鬧出事情;等到梅姑娘觸發警報,大家根本看不到危險,索性逮住機會發發怨氣,實屬尋常。
相比民眾疏忽大意,安保隊長神情依然嚴肅,顧言章也未受到影響,看得更細,看到更多。
觀眾為被困的女孩抱不平,若是個機靈的,配合著表現一下柔弱與委屈,效果必定更好。梅姑娘有條件這樣做,可她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無論周圍發生什麽,臉上一點變化都沒有。
漸漸地,周圍又變得安靜下來,梅姑娘的態度、讓那些為她表達同情和支持的人感覺無趣,紛紛閉嘴觀察事態發展,那幾名拍照的狗仔更來勁,有的開始打電話叫人。
“這位梅姑娘,要麽心術大異常人,要麽是個傻子。”
心裏大致有底,顧言章走過去問牛一刀:“怎麽回事?”
“顧老,我這個親戚......腦子有點問題。”
牛一刀滿臉難為情,指指自己的頭做解釋,旁邊劉一手神情與之類似,有口難言的樣子。
“她一個姑娘家,怎麽可能帶武器來搞破壞?這可真是......”
顧言章留意到前半句,暗想一刀應該沒說謊,不然實在沒道理。
“警報既然響了,該查的一定要查。我看這樣,不管她帶著什麽東西,拿出來看看再說。”
如遊客抱怨的那樣,檢查嚴格也有壞處,比如那台磁光掃描機,有時會因為一些與武器無關的能量設備觸發警報......這不能全怪它,比如那人所說的強化電板,本身就是民間高手非法組裝出來,材料中或許就有軍用能量塊。
這類小事情,顧言章不會去管,心裏想的是大事化小再化了,別鬧得滿城風雨。
讓他意外的是,聽過自己的安排,本該感激涕零的牛一刀竟有些犯難,去看劉一手。
劉一手同樣犯難,去看梅姑娘。
梅姑娘隻把雙手背在身後,除此再無多餘反應。
這也是反應!
“拿出來!”有安保隊員開口斷喝,包括那位陳隊長,目光不善。
梅姑娘巍然不動。
“一刀!”顧言章隻得催促著,有些惱火。
“呃......”牛一刀直搓手。
“不看了,我在外麵等。”
出乎意料的回應,梅姑娘對著牛一刀夫婦說話,語氣平靜。
“無非是些破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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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爛兒?
就像之前給牛犇的評價一樣,了解的人會明白,這隻是梅姑娘的一次客觀判斷,並非故意,也不激烈,然而聽在外人耳中,感受與牛家夫婦截然不同。
“嗬嗬,破爛兒?”
“有什麽好計較。姑娘家臉皮薄,被人欺負了,賭氣。”圍觀者眾,這般思量者占到九成。
梅姑娘不管別人怎麽想,言罷轉身,抬腿便走。
接下來的一幕甚為奇妙,原本,梅姑娘被團團圍住,幾無空當,然而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直直走出去,三腳兩步便要從人群間穿過,誰都沒碰到,誰都沒挨上。
“嗯?”
“啊!”
圍困者尚未醒悟,又一重意外隨之而來。
“我和姑姑一塊兒等。”
這邊梅姑娘才起腳,一個小小身影跟著從大人腿縫間鑽出去,一麵還不忘大聲宣告。
“一堆破爛東西,我也不看了。”
“熊孩子......”牛一刀急死了,也氣死了,滿腦門子的困惑與不解。
他實在想不明白,曆來懼怕梅姑娘的兒子為什麽會這樣,這種時候會如此堅決、大膽地與之站一邊。
事實上,關於這個突發舉動,連牛犇自己都不是很明白。也許一時衝動,也許是他本就不想來,也許因為剛剛那場“騙局”讓他對顧言章有了反感,也許他天生不凡察覺到某些讓人不安的氣息;再或者,看到這麽多人圍住梅姑心內不忿,幼小無力的他隻能用這種方式表達支持。
也許什麽都不是......孩子的心意,如何說得明白。
直到多年以後,在一次不太經意的談話過程中,被人道出性格中的最大缺陷,憶起往事的牛犇才對幼年時的行為有了概念,進而明白了一些需要先自知才能領悟的深刻道理。
那是後話,眼下當時,梅姑娘的話與小男孩的舉動讓周圍人陷入呆滯狀態,集體愕然。
誰家孩子?
膽子好大!
當然也太不懂事。
“嗯?啊,呃......不行!”
呆了一下之後,安保隊長大喝道:“可疑人物,不看也要重點檢查,圍住她......還有那個小孩!”
經驗與直覺都告訴他,這位姑娘不像表麵那樣柔弱,掌控一些可給對方壓力的籌碼很有必要,就是那個孩子。
呼啦一聲,聽到命令的安保人員反應過來,追上去重新將梅姑娘、還有牛犇圍在當中,之前幾名當麵被過掉的隊員尤其用心,手挽手緊貼在一起。
人群中,陷入重圍的梅姑娘依然平靜,像是根本沒留意到這一切,她低下頭,去看那個從人縫裏鑽到身邊,此刻因為緊張而發抖的男孩兒。
牛犇的舉動,她和周圍的人一樣感覺意外,需要思量一下才明白。
“這樣啊。”
也就眨幾次眼睛的那點功夫,梅姑娘輕輕開口,語氣就像二月初的風,多出幾絲溫度。
“別怕。”
“嗯,不怕。”牛犇緊張的不行,隻管點頭。
望著他膽怯的模樣,梅姑娘猶豫片刻,伸出一隻手,拍了拍牛犇的頭。
這樣平常的舉動,幾乎人人都有過,但從梅姑娘手上做出來很不習慣,感覺不像是給予安撫,而是要拍死一隻蒼蠅。
“不用怕。”她再度說道。
“嗯。”
沒能感覺到姑姑與以往有何不同,相反,牛犇覺得頭頂的那隻手很涼,但有一股別樣的穩。
出於對未來的期望,牛一刀時常教導兒子,玩刀、準確講是醫生玩刀首要穩,還曾做過多次示範。單就這點來說,牛犇雖然隻有八歲,對“穩”字已然有了不少理解。
他的感受中,姑姑手掌傳遞過來的穩與父親完全不同。
牛一刀用刀,如清風穿隙,流暢平滑不泛波瀾,梅姑娘的手動作生硬,傳出的氣息凝穩如山,讓人不由得心安。
就像銅牆鐵壁,無論遇到多大風雨,都隻能撞得粉碎。
微寒的手掌下,被敵意包裹的男孩兒漸漸安定下來,真的不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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