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魔由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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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中間展廳,空間明顯收攏,展位也由環狀變成三組。

    “大家這邊走。”

    顧言章在前方引導,帶領大家走在右邊一側,恰逢先期進入的遊客開始回頭,與後來者相向而行,於是人流在這個結合部的位置對衝,摩肩擦踵,顯得有些擁擠。路上常有相熟的人遇到,紛紛打著招呼彼此問好,嘮叨幾句,熱鬧是真熱鬧,也讓擁堵進一步加劇。

    陳凡用對講機叫來幾名手下,專門在這裏維持秩序,疏導人流,自己繼續前行。有幾次,陳凡有心問問究竟什麽地方需要幫忙,能不能到時候再過去,然而顧言章那邊忙的不可開交,讓他找不到合適時機。出於禮貌,陳凡沒有強行打斷,耐下性子,一路跟著。

    好在進到二層後,顧言章腳步明顯加快,解說不像之前那麽詳盡,他的目光不時朝裏轉,似有期待。觀其神情,陳凡漸漸放下離開的念頭,心裏想估計快到了,內層展品珍貴,自己借機巡視一遍,算不上玩忽職守。

    這裏尋思轉念,人群最後,牛一刀真真動了回家的念頭,越來越難遏製。

    原因有兩方麵,看的沒味道,聽的不是滋味。

    周圍到處是人,有的把看過的精彩遺物推薦給朋友,有的講述所遇故事,好幾次,牛一刀聽到有人談論兒子,還有人把他認出來,指指點點議論。

    五牛人性情粗放,想說就說,對牛犇剛才的表現,讚美者有之,惋惜者也有不少,種種感慨,皆溢於言表,絲毫不做掩飾。周圍人多,聲音聚集起來宛如鬧市,所談又是最不喜歡的話題,讓人好不心煩。

    “素質真差,不知道收斂點。”板著臉在心裏憤憤,牛一刀忘了,平日裏甭管什麽場合,少有人說話比他更大聲。

    聽著不高興,看的自然不爽,此番抱著期待而來,途中幾經波折,牛一刀滿腦子都是回去後該拿兒子怎麽辦,對展覽,已然徹底沒了興致。

    尤其當他發現,兒子牛犇雖然不再頹廢,但他的心思根本沒放在展品上,隻顧埋著腦袋機械邁著步,嘴裏還嘟嘟囔囔個不停,似乎在自言自語、或者背誦些什麽。看到這一幕,牛一刀心情莫名煩躁,最後一絲耐性也被磨光。

    “沒什麽看頭,幹脆咱回去吧。”

    “那怎麽行?”

    丈夫,兒子,兩個男人兩種心事,劉一手心知肚明,奈何化解不了根本矛盾,隻得從別處著手。

    “艾倫先生找你幫忙,沒兌現呢。”

    “有病可以去醫院找我。”

    “誰有病?你別咒人家。”

    “除了看病,我能幫什麽忙?”想了想,牛一刀壓低聲音:“那個艾倫,我瞅著不像好人,瞧他那樣子,裝得跟什麽似的,其實吧......”

    “胡說什麽呢。”劉一手哭笑不得,阻止丈夫胡說八道:“總之人家開口,你也答應了,起碼弄明白咋回事。”

    “得,我去問他。”牛一刀拔腿就走。

    “別別,這像什麽樣子。”

    趕緊拉住丈夫,劉一手勸說道:“艾倫先生來自國外......”

    “國外!”牛一刀把眼一瞪:“國外怎麽了,倆腦袋四條腿?說白了,不就一頭金毛......”

    “發神經啊你。”劉一手無奈說道:“我是說要注意禮貌,別讓人家看不起。你想想,艾倫先生從國外來,這會兒忙著給咱們導遊,一件一件盡心講解。這個時候你這樣做,人家心裏不得有看法,說咱們華龍人缺乏修養。”

    聽到修養這個詞,牛一刀不說話了。

    看著丈夫難以忍受的樣子,劉一手歎了口氣:“要不這樣,等轉過半圈,咱們先找顧老打聽一下。”

    “艾倫的事,為什麽找顧老?”

    “他們不是熟嘛。咱們也一樣,和顧老說話方便。”

    “好吧。”

    勉為其難答應著,牛一刀抬頭看看前方,心裏默默估計。

    “半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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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圈不大,顧言章有意提速,不再對每件展品詳細解釋、或直接略過,如此說說走走停停,沒過多久,前方出現安全門,兩側有安保隊員值守,裏層在望,神國遺物中相對完整、或被認為價值非凡的展品,多數位於此間。

    值得一提的是,在考慮展出位置的時候,並非所有完整遺物都在內層,有些因為體積大受到空間限製,還有些被認為價值尋常,都會調整出來;此外還有這種情況,出於個人喜好,組織者故意把某件展品安排到自己認為合適的地方。

    眼下就是一個例子,快要來到安全門口,顧言章本已招呼大家進門,忽然停下來指著最後一件展品給大家看,神情略顯輕蔑。

    “這個,原本放在裏麵,我讓人拿出來......大家看看,它怎麽樣?”

    有意賣關子,顧言章微笑著轉向艾倫,意味深長。

    “艾倫,你也瞧瞧。”

    “好的,我來試試。”

    聽出顧言章有考校的意思,艾倫和周圍人一樣把視線投向展櫃,細細審視。

    “又是畫?”人群背後,牛一刀抬頭隨意瞅了眼,小聲嘀咕:“不是書就是畫,你說神國人是不是很閑,成天搗鼓這些......”

    “不懂別瞎說。”劉一手反手拍了丈夫一下,神情專注,目光癡迷:“巔峰妙筆,大師之作!”

    “哦?”牛一刀楞了下,沒敢輕易大放厥詞。他是外行,但知道妻子對畫、尤其這種油畫頗有些研究,能用這樣的話讚美,說明是真的好。

    心裏這樣想著,牛一刀再度抬頭觀望,態度比之前認真不少。

    那是一副肖像畫,非常完整,畫中女子端莊美麗,坐姿優雅,麵帶神秘微笑......

    為什麽我覺得她笑的神秘?

    心裏疑惑,牛一刀仔細看了會兒,除覺得畫中人物細膩,姿態表情傳神到位外,沒能看出更多,至於高妙究竟在何處,更是一頭霧水。

    “大師之作?巔峰妙筆?嗯......院裏老王畫人最好,還有咱家媳婦,也不差。”

    看不懂,牛一刀感覺無聊,目光四處亂掃;他發覺大家都在和那副畫較勁兒,副會長艾倫更是眼也不眨一下,專注到不能更專注,癡迷到不能再癡迷。

    “嗬嗬,畫或許是好畫,看畫的可就......”

    怎麽瞅怎麽不順眼,牛一刀忍不住心裏嘲笑,暗想這些人啊,懂或不懂都盯著不放,看起來像專家,沒準兒連我都不如。

    胡思亂想中,牛一刀的目光看到顧言章的臉,不禁一愣。

    “不對啊!”

    他忽然想起來,既然這幅畫被妻子那樣誇讚,顧言章為何把它從內層拿出,還刻意說給大家聽?

    顧言章學識淵博,懂不懂畫暫時不曉得,能確定的是,假如這副畫真如妻子所言那樣,顧言章的行為太不合理,甚至可以說荒謬。

    心裏想著,牛一刀忍不住抬頭再看,果不其然,顧言章看都沒看那副畫一眼,隻打量著周圍看畫的人,唇邊帶笑,神情極為輕蔑。

    這樣的表情,顧言章臉上可不會輕易出現,不,應該說從未見過。不知為什麽,此刻牛一刀覺得那位老人變得有些陌生,以往祥和仁憫的氣質都被臉上笑容與不屑給驅趕走了,顯得冰冷,甚至有些殘酷。

    “瞎想什麽呢!”

    猛然一個激靈,牛一刀在心裏怒罵自己,忽又發現一樁異事,路上從不留意展品的牛犇抬起頭來,直愣愣地目光看著展櫃,唇角微撇,笑容詭異。

    這表情牛一刀太熟悉了,每當兒子發現什麽寶貝想法子弄到手,都會如此。

    “糟了,這畫有魔力!”

    神國遺物確有其神秘處,有不少東西沒法用科技解釋,這畫就有可能在其中。畫中女子笑容神秘,看畫的人在不知不覺中入迷,顧言章可能發現這點,或者他已經......

    已經中招?

    這還了得!

    “兒子!”

    別人關不了,牛一刀上前一把拽過牛犇,順勢用肩膀撞開妻子,再把兒子的臉強行扭轉,逼迫其視線從畫上脫離。

    “老牛你瘋了,幹什麽!”冷不丁被撞,劉一手趔趄幾步,差點摔倒。

    牛一刀顧不上和妻子解釋,蹲下來雙手捧著牛犇的臉,聲音急促:“兒子,兒子兒子,看著我,看著老爸這邊,別看那幅畫,想也別想。”

    “......”牛犇呆呆看著父親,不知所措。

    如此更驗證心中想法,牛一刀用手拍打牛犇的臉,神情驚慌,雙眼因焦急變得赤紅。

    “壞了壞了,兒子快醒醒,醒......”

    “出什麽事了?”見他這樣,劉一手也被嚇的不輕,趕緊跑過來,試圖抱住牛犇。“牛牛怎麽了?”

    “還說!都是你,非要看這鬼畫。”再不管什麽女權至上,牛一刀推開妻子,目光猙獰,看得出心痛,同時又好像麵對仇敵。

    “你看了鬼畫,先別碰他!”

    “什麽鬼畫?你說那副畫?它怎麽了?”從未看過丈夫這樣,劉一手滿頭霧水。

    “畫有魔力......”

    忽然間呆住,牛一刀上上下下打量妻子,聲音變得不那麽確定。

    “你......沒事?”

    “我?我能有什麽事?”

    “剛剛你不是盯著那幅畫,還說它是巔峰妙筆,大師之作來著?”

    “那怎麽了?”心裏越來越糊塗,劉一手不禁要懷疑,丈夫是不是受刺激太大,魔障?

    “妙什麽妙,那畫是假的。”

    突如其來的聲音,牛一刀聽著如聞天籟,與劉一手同時轉頭。

    這個瞬間,兩人對牛犇說的話完全沒有概念,隻知道:兒子說話了。

    在此之後,兩人思維開始運轉,漸漸明白了牛犇說的什麽,臉色頓時精彩起來。

    “假的?”

    脖子僵硬,牛一刀目光癡呆,傻乎乎望著兒子。

    “你說它是假的?”

    他心裏明白,事實若真如兒子所講,顧言章的決定就有了解釋。

    問題是,不到八歲的牛犇怎麽看出來?而且有假貨就一定有正品,牛犇何時、何地看過真跡?

    畫畫......印象中,牛犇四五歲的時候學過幾天,後來知道了機甲,就沒見他拿過畫筆;難不成,咱家出了位藝術大師,無師自通?

    猶疑中,憂心中,牛一刀呆呆望著兒子,看著他點頭,極為堅定地回複。

    “假的。贗品。”

    “你咋知道?”牛一刀呆呆地問。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顧言章的聲音突然響起。

    “各位,別看了。艾倫,你也別為它費心勞神,不值。”

    臉上帶著不屑的表情,顧言章朝人群揮手:“這幅畫是贗品,所以我讓人把它挪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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