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騙來的弟子,撿到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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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親情重遇,上官英雄一家人相擁而泣,悲喜交加,看到的人無不為之動容感慨,唏噓不已;與之相比,牛犇這邊的氣氛就像白開水,平淡到讓人覺得無聊。

    梅姑娘的樣子沒什麽變化,墨鏡馬尾,表情淡漠,隻是換了裝扮。套裝牛仔加皮靴,將她的身形襯托得更加挺拔,看著幹淨而且幹練。對比身旁的胖子,鮮花牛糞,站在那裏都是褻瀆。

    胖子一點都沒有這種覺悟,笑嘻嘻一口口抽著煙,把眼睛隱藏在煙霧後,仔細審視梅姑娘的神情舉止,不放過一絲細節。看他的樣子,恨不得把看到的動作分解開,以慢鏡頭重新播放幾回。

    對這個讓人很難不去注意的胖子,梅姑娘視如不見,包括見到牛犇,她也沒有什麽變化,既沒有撲上去,也沒有張開懷抱,臉上甚至沒有一點激動的樣子。

    “沒事吧。”

    “沒事。”牛犇的回應也很簡單,樣子如果再冷一些,儼然就是梅姑娘的幼年。

    “沒事就好。”梅姑娘伸出手說道:“走吧。”

    “等等。”有些失望的胖子站出來,擋在兩人中間。

    梅姑娘聞聲轉過頭,與胖子正眼相對。

    仿佛有風吹在臉上,胖子的頭發和胡須飄起來,眼神越發明亮,此刻如有人仔細觀察,會發現胖子的身形有細微改變,一側肩頭微沉,肥大的腰身仿佛瘦了一圈,繃得極緊。

    “有幾句話......”

    “沒興趣。”不等他說完,梅姑娘一口回絕。

    “還是聊聊吧。”胖子眼神堅定,側過頭,肩頭沉得更低。“我要說的和牛牛有關,很重要。”

    出乎胖子意料,梅姑娘並不打算阻止,連一點作難的意思都沒有。

    “牛牛的事,和他自己講。”

    “可是......”這句話令胖子錯愕不已,心想你是大人不當家,讓我和小孩說,說得清麽?

    “先出去吧。”

    不理胖子何思何想,梅姑娘朝上官飛燕一家招呼著,示意大家離開,留給胖子足夠多空間。

    “好。”

    上官英雄抱起女兒走在前麵,盈盈收拾好上官飛燕的隨身衣物,與張強一同隨後跟上。自始至終,沒有人對梅姑娘的話提出異議,就連和牛犇最親密的上官飛燕都沒說什麽,隻是朝牛犇做著手勢,為他加油鼓勁兒。

    胖子看著這些,眼睛漸漸眯起來。

    他揮手讓那名護士離開,接著又把目光投向梅姑娘,試探說道:“我覺得還是......”

    梅姑娘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徑直走在眾人身後,直到臨出門的時候,她才轉回頭,望著有些孤單的牛犇說道:“不用怕,我在外麵。”

    “知道了姑姑。”

    牛犇舉起拳頭揮舞兩下,接著把目光轉到胖子身上,顯得很有力量。

    “什麽事?”

    ......

    ......

    唉!

    房門關上,胖子首先歎了口氣。

    來此之前,胖子自覺準備充足,要說的都是經過仔細斟酌的金玉良言,相信即使麵對的是石頭,也能讓對方動容。沒成想,梅姑娘隻是簡單的不理便讓他的苦心化作煙雲,計劃也被打亂。

    交談對象從一個冷漠理智的女人變成一個沉浸在痛苦中的孩子,其中差別實在太大,望著這個表情一本正經的男孩兒,胖子覺得,自己空有滿身武藝卻得不到施展,感覺極不是滋味。

    那也得談啊,不能白做一次好人。

    心內一番自怨自憐,胖子用力揉了揉臉,把和梅姑娘有關的念頭放到旁邊,接著艱難地蹲下身來,笑嗬嗬朝牛犇伸出手。

    “牛牛,你好。”

    牛犇靜靜望著他,神情漠然。

    胖子悻悻縮回手,指指自己的鼻子說道:“知道我是誰不?”

    牛犇搖了搖頭。

    胖子嚴肅說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牛犇再度搖頭。

    “不信?”

    胖子有些生氣,說道:“沒有我,你怎麽能這麽快回家......”

    “我不會死。”牛犇忽然打斷他的話,說道:“留在這裏,其實也沒什麽。”

    不會死自然談不上救命,不在乎留下,回不回家也就無所謂,說這番話,牛犇心裏沒有欺騙誰的意思,他真的不想回家麵對樁樁件件與父母有關的事物,起碼現在還不想。

    這便意味著,胖子利用權力所做的一切,對他根本毫無意義。

    “這樣......”

    胖子能夠輕易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誠懇,有些為難、甚至手足無措起來。他想告訴牛犇,不會死並不意味著安全,留在這裏看似沒什麽,其實是因為那幫廢物懦弱無能,換成自己,早就下手撬開大家的嘴;當然現在情況變了,自己另有打算。

    話已經到嘴邊,胖子還是沒能理直氣壯地說出來,他望著牛犇的眼睛,看出那裏明明白白地寫著兩個字:不怕。

    除非事情重來,將那些恐懼變成現實,否則就隻能被看成哄騙的伎倆,徒勞,而且會遭人恥笑。

    “小屁孩兒還挺麻煩呢。”

    平生踩平無數大浪,胖子頭回發現孩子有時比大人更難對付,心裏犯著嘀咕;對麵,牛犇看他為難的樣子,又開口說道:“大樹,你究竟找我什麽事情,為什麽不直接說?”

    “嗬嗬,直接說......好,那我就直接說了!”

    一咬牙,一跺腳,胖子站起身來,挺起肚子,居高臨下看著牛犇。

    “少年人,看你骨骼清奇,資質極佳,必是不出世的奇才,我有意收你為徒,傳授畢生所學,將來維護世間公義和平,你意下如何?”

    “......”

    牛犇張口結舌,看怪物一樣望著胖子。

    被這樣的眼神看著,胖子非但沒有覺得難為情,相反表情得意洋洋,顧盼自得。他也知道自己的話過於“震撼”,沒有催促牛犇馬上回複,等他慢慢消化其中滋味。

    “少年人不要激動,仔細考慮考慮。我要提醒你,這樣的機會,普天之下再也碰不到第二回。”

    牛犇望著他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胖子覺得差不多了,問道:“考慮好沒有?”

    牛犇依然保持沉默。

    “到底答不答應?”胖子再問道。

    “......”牛犇的初看樣子像在思考,仔細看會發現,他其實是在發呆。

    漸漸地,胖子意識到自己可能鬧出笑話,神情不再那麽得意,內心有些惱火。

    “小家夥,到底想好沒有。”

    心裏已經不指望這次談話能有好結果,胖子準備另謀打算,不再給對方好臉色;沒成想,牛犇這個時候忽然開口,質疑、但是誠懇的語氣問:“你能教我什麽?”

    “嗯?嗬嗬。”

    和剛才上官飛燕一樣,胖子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有些難以置信。

    問自己能教他什麽,這話要是傳出去,笑聲能夠掀起一場八級風暴。自己隻要隨便露兩手,休說一個八歲的孩子,即使把特種戰隊的人叫來,也得佩服到五體投地,管我叫一聲爺。

    他隻怕牛犇像梅姑娘一樣不理不睬,那是真沒轍。

    想著這些難免得意,沒等開口炫耀,忽聽牛犇說道:“機甲我不學。”

    呃?胖子感覺有些意外,因為資料中明明寫著,這個孩子的夢想是成為機甲戰士。

    “有些東西對我沒用,說給你聽。”心裏暗自盤算,牛犇掰著手指一一列舉:“武技,不學。醫術,不學。賺錢,不學。此外還有......”

    “等等!你先等下!”

    匆忙叫停,胖子詫異的目光望著牛犇,腦門陣陣發寒。

    寥寥十幾個字,牛犇已經把胖子的籌碼抖落大半,快要沒什麽存貨;比如“武技”,包藏多少汗水和知識,這可好,一句簡單的不學就給刪除掉,再如機甲,醫術,賺錢,哪一門不是學海無涯,怎麽到他這裏,全都成了廢品?

    再這樣說下去,自己別考慮什麽傳藝了,根本是誤人子弟。

    一口叫停,胖子重新蹲下來,問道:“直接告訴我,你想學什麽?”

    牛犇反問道:“我想學的東西,你一定能教?”

    這次胖子沒敢大包大攬,謹慎說道:“你隻管提,能教對我自己教,真教不了,我會找到能教的人。”

    “找人?”牛犇遲疑了一下,懷疑的目光望著胖子,“一定能找到?”

    “當然。”胖子心情憤怒,暗想熊孩子咋這樣,當我真的教不了他?豈有此理!

    正想著是不是給他點顏色看看,卻看到牛犇輕輕挑眉,說道:“那我就學這個。”

    因隻有一邊眉毛,牛犇挑眉時樣子很是滑稽,胖子看的呆了一下,茫然道:“學哪個?”

    “找人。”牛犇望著他,“是你說的,隻要是你想找的人,都能找到。”

    “這......是這樣嗎?”胖子暗想我幾時說過這句話,記不得呢?

    “不是嗎?”牛犇反問一句,神色黯然。

    “是,當然是。”胖子咬了咬牙,“我的意思是說......差不多都能找到。”

    “那就可以了,我的要求不高。”牛犇挺滿意,目光重新變得明亮:“好吧,我答應你了。”

    胖子有些無語,心想我是當老師還是做奴才,感覺咋這麽奇怪。

    “大叔,有幾件事要提前和您說。”

    對牛犇而言,自己答應了胖子的“請求”,這件事情已經談妥,接下來應該把細節商量一下,具體到學藝,倒不用急於一天兩天。

    “我要上學,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總和您在一起,到時候看吧,每周總能抽出一點時間。對了大叔,我該怎麽找您?”

    終於想起來要找我了嗎?胖子為自己感到悲哀。他知道牛犇心裏並不存在戲弄的念頭,正相反,這個孩子的態度嚴肅而且異常端正,盡他最大的能力考慮周全。一切都是自然發生,甚至可以說,這一切都是自找的,天推動;或者正因為是這樣,胖子開始覺得自己這個計劃的前景並不美妙,嘴裏卻說道:“別擔心這個,我會去找你。”

    “哦。”牛犇沒就此多問,想了想,他覺得既然自己都要和對方學本事了,就應該注意禮貌,以便將來問候。

    “大叔,您叫什麽?”

    “我?”

    宛如條件反射,一聽人問到自己的名字,胖子立馬換了模樣,頹喪盡去,變得意氣風發起來。

    “聽好了,我就是,玉麵閻羅俏郎君,洪飛!”

    和別人一樣,牛犇聽罷滿臉黑線,根本不知其所雲。

    “你是學生,應該叫我:尊敬的郎師。”胖子連忙補充。

    有這種稱呼?可真夠別扭。

    牛犇不以為然,想了想,覺得至少比之前那個好,也就沒必要再爭論什麽。

    “尊敬的......朗師,我要學多久能達到您這種程度?”

    “這個麽?”

    胖子想說算了吧你,下輩子都沒指望,話到嘴邊卻變成這樣。

    “估計,怎麽也得個七八年的樣子。”

    有七八年時光,別說這點事情,就是修仙,也該能弄點名堂出來。抱著這樣的念頭,胖子心情轉好,隨即板起麵孔,對“弟子”進行第一次訓誡。

    “學本事不能著急,有道是......”

    “我不急。”牛犇很快回複道,一邊在心裏思量:“七八年,是太長了點。”

    問與答之間,胖子與牛犇都很滿意,心裏覺得八年時光漫長,足夠完成想做的事;他們誰都沒預料到,此次陰差陽錯接成的師徒關係,竟然真的如商量的那樣持續了八年;而且,隨著時間流逝,牛犇與胖子漸漸發現,彼此間不再是簡單的師徒,世界也已不再是當初那個世界。

    未來的事情誰都看不到,隻能一步步走著去看,時光匆匆,歲月無痕,不經意間,春秋反複交替八次。

    仿佛輪回,年輪再次轉到炎夏,熱火朝天的季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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