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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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珩紅了臉:“皇兄取笑我……”

    其實,她心裏對皇兄此舉極為感激,若真能拜得武安侯為師,那也是造化。她無一技之長,真學了本事,將來保命會容易一些。

    收斂了笑意,秦珣輕拍弟弟的腦袋:“取笑倒不至於。隻是有些事情,我得先告訴你。”

    他這個弟弟身子骨不大好。——唔,也許是天生的,四弟的生母、妹妹、姨母都早早去世,無一長壽。要讓身子強健,其實也不算太難。他問過太醫,說是多動練武就可以。可惜陸師傅被賜死以後,父皇再沒有給他們請過武術師父。他有合適的人選,隻是尚需父皇同意。

    他曾想過,若是父皇允了,那皆大歡喜。若是父皇不允,少不得他自己抽些時間來指點一下四弟。——四弟老實膽小,肯定不敢偷溜出宮,而宮裏又無人教他。

    山薑不遠不近跟在後麵,兩位殿下喁喁低語,他不敢去聽話裏的內容,隻看他們神色親密,莫名有種滿足感。嗯,他們的殿下不是孤零零的小可憐。

    這日午後,秦珩換了衣衫,同秦珣一道出宮,去見武安侯孟越。他們第一次乘馬車出宮,宮中的馭者駕車又快又穩,秦珩坐在車裏,不免有些小興奮,但又不好表現出來,隻得端正坐著,木著臉,一聲不吭。

    倒是秦珣耐心細致地向她講述武安侯孟越:“……他腿腳不大靈便,不過教你,綽綽有餘……”他輕輕歎了口氣,有些遺憾,“若是陸師傅還在,你也不必另尋師父……”

    陸師傅麽?秦珩心頭一震,瞳孔微縮。她六歲進上書房,同皇兄們一起,午前讀書,午後習武。可惜後來陸師傅被賜死,他們再沒了教習師傅。

    她抿了抿唇,小心問:“武安侯凶嗎?”

    “不凶。”秦珣應道,他默了一瞬,嗤笑,“有我呢,你怕什麽?”反正老四膽小,不管武安侯凶不凶,他都會害怕。那凶不凶又有什麽區別?

    半個時辰後,秦珩在武安侯府見到了孟越。她驚訝於皇兄和武安侯的熟稔,更驚訝於武安侯的形貌。

    她先時聽聞武平伯三十來歲,曾經武力驚人,如今疾病纏身,以為會是一個精神不濟的彪形大漢。然而今日一見,發現與她的想象截然不同。

    他須發灰白,高瘦的身軀裹在一襲藏青色棉袍裏,無端給人一種蕭瑟之感。他越過秦珣,衝秦珩點頭致意,臉上長長的疤痕隨之抖動,甚是猙獰。

    秦珩心頭一跳,壓下懼意,小心露出一個笑容來。

    孟越一愣,驚愕的神色在他臉上一閃而過,他緩緩開口:“這位是……”

    他的聲音格外嘶啞,像是尖銳的東西劃過桌麵一般,聽得秦珩心裏難受。

    秦珣輕輕推了推弟弟,笑道:“這是我四弟。四弟,還不見過師父?”他心說老四太呆些,也沒點眼力見兒。

    “啊?哦哦。”秦珩聞言,忙施禮,“師……”

    她還未低下頭去,胳膊就被人猛地抬起。一股大力襲來,格著她的胳膊,她無法躬身行禮,隻能麵露迷惘之色:“師父?”

    “先別急著叫師父!”孟越皺眉,他那道從眉骨直到嘴邊的傷疤也隨之抖動,“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秦珩不理解,但她很聽話,就點了點頭:“侯爺請問。”

    她定一定神,也不知這位孟侯爺會拿什麽問題來問她。她猶記得當初她剛進上書房時,季夫子可是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然而她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孟越發問。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悄悄抬頭看去,見他一臉怔忪之色。察覺到她的視線,孟越眸光一閃,啞聲問:“已逝的蘇尚書是你什麽人?”

    “那是我外祖父。”秦珩眨眼,心說,莫非孟侯爺同外祖父有舊?這樣是不是會容易一些?

    扯了扯嘴角,孟越露出一個堪稱可怖的笑容:“果然。”

    秦珩一臉茫然,她向皇兄投去求助的目光。秦珣衝她安撫性的笑笑,扯了扯孟越的衣衫,將孟越拉到了一邊。

    孟越右足微跛,但走得並不慢。他深一腳淺一腳,幾乎比秦珣還要快些。

    秦珩不知道他們說什麽,短短數息間她已經想象出了好幾種可能。約莫過了一刻鍾左右,他們兩人回轉。武安侯從上到下打量著她,她隻能厚著臉皮佯作不知,老老實實站著,做沉思狀。

    半晌,她才聽得孟越嘶啞的聲音:“好。”她心中一喜,驀然鬆了口氣,這次不用秦珣提示,她就匆忙施禮:“弟子秦珩見過師父。”

    孟越眼皮下垂,遮住了眼中複雜的情緒,沉默著點了點頭,算是收下了這個徒弟。

    秦珩與皇兄相視一笑,眉梢眼角俱是喜意。她難得像今日這般,心情輕快。

    在後來的日子裏,秦珩漸漸發現,與三皇兄交好和拜武安侯為師是她十歲這年做的最正確的兩件事。

    現在的三皇兄和她夢境中的並不一樣,他會教導她功課,督促她習武,會與她共同用膳,偶爾也會幫她解圍,讓她不至於難堪……他儼然是一個還不錯的兄長。

    兩人拜師後,因為武安侯身有舊疾,不便入宮。於是秦珩常常同皇兄一起登門學藝。

    得知孟越竟然願意收下自己的兩個兒子,皇帝頗覺詫異,但是略一思忖,也就理解了。畢竟是皇子,孟越看在他的麵子上,肯定不好推拒。

    初時皇帝還時常關心一下,問問這兩個兒子學武進展,叮囑他們莫忘了上書房的功課。時日久了,他日理萬機,要忙的事情太多,也就把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給拋到了腦後。

    孟越教導這兄弟倆時,側重點並不相同。他教秦珣兵法,教秦珩武藝。教導秦珣時,指定幾本書,教秦珣自己去看。對秦珩,則是一招一式認真指點。

    可惜秦珩素來老實蠢笨,看上去腦袋也不夠靈光。落在別人眼中,就是她認真努力練武,卻始終表現平平。

    不過好在孟越並未流露出失望之色,他雖然容色可怖,但耐心十足,還會勉勵秦珩:“盡力就好。”反正這位四殿下習武隻為強身健體。

    他這般和顏悅色,倒教秦珩愧疚不安。然而為了符合自己一貫的形象,她又不能表現得太過機敏,隻得繼續做個庸人。隻是,她對待孟越更加恭敬,練武也越發勤奮了。

    ——她必須努力習武,她想使自己看起來健壯一些。

    如同掬月姑姑所擔心的那樣,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身世的秘密越發難以隱藏。轉眼間她十三歲了,身體抽長,腰肢纖細,胸前有微微的隆起,聲音也不像之前一樣雌雄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