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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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秦璋十五歲上就開始參政議政,寬厚仁愛,名聲甚佳。他地位穩固,他的婚事,朝中不少大臣都惦記著。但皇帝心裏早有打算,他愛重這個兒子,出身、教養、友人、妻室……他希望這個兒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完美的。

    大皇子秦琚的外祖父是健威侯,手握重兵,在皇帝看來,這無疑會對太子秦璋造成一定的威脅。所以,他必須給太子選一個有力的嶽家。而丁家則是最好的選擇。

    丁家的這一任家主丁讚一是當世大儒,著書立說,聞名遐邇。坊間傳言,天下學子,泰半是丁家門生。丁讚一有兩個兒子,一文一武。長子丁玉階師從父親,現為翰林院學士。次子丁玉行早年投筆從戎,尚駐守邊關。丁家門生雖多,但子息綿薄。丁玉階隻有兩女一子,可惜長女早夭,而丁玉行年過三旬尚未娶妻生子。

    文能享譽文壇,武能征戰四方,子嗣不豐,又無外戚之憂。真是絕佳的嶽家。所以,丁家二小姐丁如玉剛一及笄,皇帝就授意陶皇後將她召進宮中。

    見丁小姐容貌美麗,落落大方,帝後二人都極滿意。嗯,也不枉教太子等她幾年。這婚事可以定下了。

    當陶皇後含笑問丁小姐:“可許了人家不曾”時,皇帝借故離去。

    丁小姐螓首低垂,滿麵紅暈,用纖纖玉指絞著衣帶,不發出半點聲音。

    陶皇後微微一笑,親切地執起丁小姐的手,聲音溫柔:“你與東宮年歲相若,倒也相配……”

    她話未說完,丁小姐便猛地抬起了頭,怔怔然問道:“太子麽?”

    “不是太子,還能有誰?”

    丁小姐低下了頭,繼續沉默。是啊,不是太子,還會是誰?很小母親就暗示過她的。

    陶皇後見過不少貴女,對丁如玉的寵辱不驚很滿意。她又說了幾句閑話,見丁小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笑了一笑,也能理解,就教丁小姐先回去。

    丁小姐今日進宮,被特許乘馬車而入。馬車在宮裏緩緩行駛,她能聽見車輪滾動的聲音,一下一下碾在她心上,她的思緒漸漸飛遠。

    在宮門口,馬車驀地一停,她身子往前一撲,差點跌出去。還是丫鬟眼疾手快拽住了她,她才不至於出醜。

    她心跳加快,後怕不已。

    “小姐身體可有不適?方才馭者無禮,衝撞了小姐,還望小姐見諒。”男子冷冽的聲音驀然在車簾外響起。

    丁如玉深吸一口氣,簡單答道:“無事。”她不知此人是誰,隻隱約聽得聲音很年輕,年歲不大。她心知出入宮廷的,定然是身份貴重之人。她不清楚方才是怎麽一回事,但她並不想多事。

    馬車繼續前行,她輕撫猶自跳個不停的心髒,低低歎了口氣,耳畔隱約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皇兄,那是誰家馬車……”

    她心裏一咯噔,皇兄?莫非,那就是太子?太子秦璋的名頭,她自然聽過,隻是無緣得見。原來,那就是太子的聲音啊……她輕輕合上眼,有些許恍惚。

    沒聽到答案,秦珩繼續壓著嗓子問皇兄:“……皇兄怎麽知道那裏麵是個小姐?”她微微歪了頭,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盯著秦珣,眸中氤氳的水汽看得秦珣有點不自在。

    ——今日是武安侯孟越的生辰,他們兄弟倆結伴前去給其祝壽。武安侯性子古怪,又無妻小。偌大的候府隻有幾個老奴並若幹丫鬟仆婦。他壽辰之際,竟也無其他同僚前來。師徒三人將就吃了些菜肴,飲了幾杯薄酒,就算是過壽了。

    孟侯爺的壽辰,秦珩不好推拒,隻估摸著自己的酒量,飲了兩小杯,不敢再飲。

    她練了三年,酒量大概比先時有了長進。她同秦珣宮乘馬車回宮時,坐得端端正正,神誌清醒。此刻卻有了些許醉意而不自知,追著秦珣要答案。

    他們乘的馬車在宮門口與丁府的馬車差點相撞,秦珣下車致歉,四弟呆呆愣愣的,也跟著踉踉蹌蹌下車。人家車還沒走,老四就問他怎麽知道馬車裏是個小姐。還能為什麽?!車上有丁家的徽記,今日皇後召了丁小姐進宮,不用想就知道裏頭是丁小姐啊。

    他有些不耐,擰了眉:“上車!”

    秦珩衝他傻傻一笑,猶不忘做個請的手勢:“皇兄,請。”

    輕嗤一聲,秦珣心內有幾分無力。還以為四弟的酒量真見長了,怎麽還是才兩杯就醉?哦,或許比先時好點,還能撐到回宮,沒在馬車上就睡著。秦珣率先躍上馬車,一回頭,見四弟正欲上車,可惜手腳像是癱軟了一般,費了好大的勁兒也上不去。

    她癟了臉,苦兮兮的:“皇兄……”

    這聲音低低的,不若平時的沙啞,甜甜的,糯糯的。秦珣心一軟,伸手,提起四弟的肩頭,微一用力,將其拽了上來。

    唔,這小子一直練武,為何還這樣輕?將弟弟安放在馬車上,命馭者繼續前行。四弟喝醉了以後,身子骨發軟,坐不住一樣,腦袋不自覺地就往他身上倒。

    秦珣試圖將弟弟身子擺正,失敗兩次後,幹脆放棄了,把老四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自己也喝醉了,他竟然聞到了香味,極淺極淡,非蘭非麝,分明是從四弟身上傳來。他猜測大約是衣裳上的熏香。

    秦珣看著弟弟單薄的身軀,沒來由想起自己方才拎著他肩頭將他提上馬車的場景。他心念微動,伸手捏了捏弟弟的肩頭,又比了比自己的。他眉頭微皺,肩也太瘦弱些。

    他手緩緩向下,比了比自己背的厚度,又去比四弟的。他剛碰到四弟的衣襟,還未來得及仔細量,馬車就停了下來。

    “殿下,到了。”

    秦珣手的方向微微一變,晃了晃弟弟的肩膀,低聲道:“醒醒,到了!”

    然而四弟呼吸平穩,一動不動。車廂裏的光線不大好,可他能清晰地看到四弟臉頰紅潤,睡得正香。他幹脆將四弟抱下馬車,送回章華宮。

    看見自家殿下被三殿下抱回來,掬月極力保持鎮定,上前要接過秦珩。

    秦珣隻瞥了她一眼,輕啟薄唇:“我來吧!”他對章華宮很熟悉,不用掬月帶路,就徑直往寢宮而去。小心將弟弟放到雕花大床上,離開時他不忘吩咐掬月:“好生照顧你們殿下。”

    掬月胡亂點頭,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下。她方才真怕他會一時興起,脫掉四殿下的靴子。她對自己說,這樣不行,一定要說服殿下與三殿下保持距離。

    殿下和三殿下走得太近了。

    她有點後悔,也許很早之前,她就應該狠心阻止殿下同三殿下交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