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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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珩這一覺睡得很踏實,她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麽香了。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可是醒來時,夢裏的內容已經忘了大半兒。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床帳,她心神一陣恍惚,胸前的涼意讓她瞳孔緊縮。她除卻沐浴更衣,其他任何時刻都束縛著胸口,連寢衣都是特製的。現在,她卻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低頭看去,胸口的束縛已被除掉,斷斷續續的記憶讓她驀然慌亂。她驚坐起來,快速掩了衣襟。

    “殿下醒了?”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後,掬月姑姑悄然站立在床邊,手裏捧著束胸、襟圍等物。

    秦珩愣了愣,輕撩開床帳,快速收拾好自己。

    掬月沉吟再三:“殿下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彼時秦珩正坐在床沿邊準備穿靴子,她動作微頓,輕聲道:“我知道的,以後不會再喝酒了。”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或者是孟師傅的酒非同尋常。她向掬月解釋:“因為是師父的生辰,所以才……”

    她心中懊惱,悔意陡生,也不想再多說了,這種低級的過錯,真的不能再犯。

    “奴婢不是說飲酒的事情。”掬月沉聲道,“奴婢是說,殿下應該與三殿下保持距離!”

    “什麽?”秦珩愕然。

    掬月緩緩說道:“殿下身世特殊,不宜與旁人走得太近。”她壓低了聲音,極為懇切:“殿下就不能像小時候一樣嗎?”

    秦珣心神一震,她眼珠微轉,麵上卻呆呆的:“姑姑說什麽?”

    “殿下像小時候那般,雖然孤單一點,可是跟人來往少,露破綻的可能性也小。現在這樣,與人接觸太多,遲早會暴露的。”掬月的聲音帶了絲哽咽。守著這麽大一個秘密,她內心深處無時無刻不受著折磨。

    在她看來,其實殿下也不該學功夫。師父教導武藝,可能會身體接觸。萬一被發現了呢?那後果真不是誰能承擔得起的。

    秦珩沉默了一瞬,穿上靴子站好,她輕聲道:“姑姑,我遲早是要長大的。”她是皇子,即使長於深宮之中,隨著年紀的增長,也少不得要與人打交道。她雙目微斂,遮住眼中的疲憊:“我以後會注意。”

    “殿下……”

    默默歎一口氣,秦珩再次睜開了眼:“真的,姑姑,我會注意。”

    掬月動了動嘴唇,半晌方道:“小廚房剛做了粥,殿下要不要用一些。”

    “也好。”

    因為掬月的話,秦珩忍不住回想,小時候是什麽樣。她記事早,知道自己跟旁人不一樣以後,就有意隱藏自己,怕被人發現。她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她的秘密肯定能更久一些。但是十歲那年的噩夢改變了她的策略。她依然老實沉悶,不出挑。除了她同三皇兄秦珣越走越近。

    不可否認三皇兄對她很好,她有時甚至假想過,若是真如夢中那般,三皇兄登基,知道了她的秘密。以他們如今的情分,他肯定不會為難她吧?

    那麽努力了三年的她,是不是可以稍微放鬆那麽一點點?照常同三皇兄交好,但是適當保持一點距離?畢竟現在兩人確實挺近。在聽說她是被皇兄一路抱回章華宮的時候,她毫不懷疑假如哪一天她受了傷,三皇兄會毫不猶豫扒掉她的衣裳替她治病……

    不妥,不妥。

    秦珩想到自己因為一個堪稱真實的夢而辛苦三年,又有些猶豫。罷了,以後注意一些吧。也許她能保護好自己的秘密永不泄露,那樣最好了。

    自這日起,秦珩對秦珣倒也不曾明顯疏遠,隻是主動找皇兄的次數少了一點。她努力習武修文,同時束胸更認真了。

    秦珣敏感察覺到以前老纏著自己的四弟近來主動尋他的次數少了。他有些詫異,猜想四弟可能身體不好,多半是又病了。

    他皺了眉,心裏擔憂。他現下在兵部做事,不比早年清閑。有時回到宮中,他隻想沐浴休息。但是四弟於他,終究與旁人不同。

    四弟不來找他,他就親自去看望四弟。想了一想,又將白日裏偶然見到的小玩意放進袖袋,一並帶去,給四弟解悶。

    黃昏時分,三殿下秦珣出現在章華宮,看見了正在用膳的秦珩。見四弟的臉白裏透紅,秦珣微怔,卻是放下心來。嗯,很好,四弟並沒有生病。

    四弟臉上的驚喜取悅了他。他心中生疑,既然歡喜看見他,身體也好好的,怎麽連著幾日都不來找他?難道是知道他忙,怕累著他了?思及此,他的心驀地一軟,薄唇微勾,眸中漾起極淡的笑意。

    秦珩連忙站起身去迎皇兄:“皇兄用膳沒有?坐下一起吧!”

    “嗯,正好有些餓了。”秦珣並不與她客氣。他今日忙了一天,還未用膳。何況四弟盛情相邀,他不好拒絕。

    早有宮人添了碗筷。

    秦珩暗暗歎氣,她連著數日不主動去找三皇兄,他倒找上門來了。不過她在三皇兄麵前素來老實聽話又崇拜兄長,對著秦珣,她不必費神,就能應對。

    章華宮小廚房的廚藝很對秦珣胃口,他吃的多,就越發顯得四弟食量小了。他擰了眉,飯後閑坐時,他冷聲道:“以後多吃一些。”說著取出了袖袋中的東西:“這個給你,拿去玩兒。”

    一道寒芒閃過,秦珩下意識眯了眯眼。她盯著手裏驀然多出的匕首,悚然一驚。三皇兄給她匕首,是什麽意思?她心裏轉過千百個念頭,口中卻老老實實道謝:“謝皇兄。”

    秦珣唇角微勾:“跟我客氣什麽?”他們是這皇宮裏最親近的人,不過是一個小玩意兒罷了,還用道謝?

    臨走之際,他告訴弟弟:“你以後不必這樣。我雖然忙,但見你的功夫還是有的。”

    秦珩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拿著匕首,哭笑不得。敢情皇兄以為她疏遠他,是擔心他太忙?既然他願意這樣想,那就這樣吧。

    她單方麵的保持距離並沒有成功。三皇兄再忙也要抽出一點時間同她見上一麵,或是吃一頓飯,或是說上兩句話,給她帶一兩件小玩意兒。

    她想,或許三皇兄現在是真的拿她當親弟弟了。她可從沒見他對旁人這樣好過。隔母的兄弟做成這樣,很不容易。

    太子的婚事終於定下了,帝後二人對此都極滿意。

    眼看著婚期將至,陶皇後忽然想起一樁事來:幾個皇子恐怕還不知人事。

    一般來說,皇子少年時期宮裏都會安排他們通曉人事。隻是太子的婚事因為丁大小姐的早逝而耽擱下來。陶皇後不想兒子過早沉湎女色,就沒有刻意安排。太子之下的三皇子、四皇子自然也就沒安排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