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們還是都早點休息，明日早些趕路，離開這裏吧。”紅玉歎了口氣，幸好他們都是在屋裏裏吃飯，才沒有讓掌櫃的或者是客棧中的其他人看見。否則，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可是......”方蘭生有些遲疑，“我們明天離開的時候，會少了一個人，這樣好嗎？”萬一掌櫃的報官了，那他們都會惹來麻煩。哪怕他們不怕，但麻煩就是麻煩。

    “明天離開時，我會弄一個幻想。”紅玉皺著眉，這裏是她和巽芳，不，和素錦的房間，哪怕血水被她弄沒了，還是不想睡在這裏。“晴雪，我晚上去你們房間。”

    “好啊，紅玉姐。”

    “行了，都回房吧。”

    “小瑩，你怎麽了，悶悶不樂的？”進了房間，歐陽少恭隨手就布下了一個結界，“從剛才開始你就不說話了。”

    柳琇瑩看見了他布結界的手勢，才開口問他：“那個素錦，是夫君動的手腳吧？”

    “何以見得？”歐陽少恭淺笑，靠著門問她。

    “我沒有證據，隻是直覺。”柳琇瑩直直地看著她的雙眼，“來自於我對你的了解。那你告訴我，是嗎？”

    歐陽少恭垂眼看著地板，片刻後又抬起看著她，“是的，是我懂了手腳她才會落得如此田地。她之前就吃的丹藥是我在青玉壇時煉製的，所以我對丹藥的配方了如指掌。今天的粥對別人來說隻有益處沒有害處，但是對於她來說就不一樣了。她是雷嚴的屬下，留在我的身邊自然是有所圖。如果你沒有回到我的身邊，自然可以陪她玩一玩。但是，我現在不想有任何閃失。”

    “巽芳公主，是怎麽回事？”

    “當年我上蓬萊尋找神木可以製作親身，終於讓我找到了返魂木，它是最適合的材料。我欠了蓬萊一個人情，蓬萊天災之後，我答應蓬萊遺民為他們找尋失散的巽芳公主。”歐陽少恭勾唇冷笑，“我本來早已為他們找到了巽芳公主，誰知，又出現了一個巽芳公主，既然想玩，我就奉陪到底。”

    至於雷嚴那個蠢貨為什麽會把巽芳公主當成自己最重要的人，是他見自己尋找她，就那麽認為了。一幫子蠢貨，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也全部都算計好了？”

    “是的，一切都在我的算計之中。”

    “如果你想真的想要隱瞞的話，你連一絲一毫的情緒都不會泄露。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察覺呢？”柳琇瑩了解他。眼前的這個人，心智和手段都非常人，憑著她自己，根本就無法察覺到一星半點的異狀。

    可是，偏偏，偏偏他泄露了情緒，而那絲情緒剛好可以被她所察覺。最讓她感到恐懼心寒的是，那份情緒傳達給她的，是愉悅。在看到一個人被蟲子活生生吃掉的時候，他居然感覺到了愉悅？

    柳琇瑩咬著牙，不知該說些什麽。她一直都認為自己隻是離開了兩年，哪怕荒廢的柳家和一開始夫君的無影無蹤都讓她心慌，可是她並沒有真正地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不過是短短的兩年而已，她還是她，沒有變。所以，夫君也還是夫君，也沒有變。可是，柳琇瑩到了此刻才發現，她錯了，還是大錯特錯。

    對於她來說，時間在她身上的流逝隻有兩年，可是對於夫君來說，是整整的六十年。時移世易，六十年是一段漫長的時間。當初，那個和她成婚的夫君已經有所改變了。

    他是歐陽少恭，不是沈鳳來！！！柳琇瑩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麽清晰地意識到這件事情。當年的他雖然也是手段高超，但絕對沒有像現在這樣，會對死亡這種事情感覺到愉悅。重逢以來，她一直沉浸在見到夫君的喜悅之中，對於一切異狀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可是，可是......他是我的夫君啊！是那個疼我寵我愛我護我，一直都最在乎我的夫君啊！

    柳琇瑩捏緊了拳頭，在恐懼之後，她的心裏又全部是滿滿的心疼。在他的六十年裏，究竟是經過了多少事情才會成這樣？送自己離開的時候，渡魂忘掉部分記憶的時候，他又該是多麽的絕望啊！從太子長琴，到沈鳳來，再到歐陽少恭，改變的不僅僅是名字。

    夫君......

    房間裏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歐陽少恭看著她，柳琇瑩看著地。兩個人的目光沒有絲毫地交集。

    眼見著她的退避，歐陽少恭不是不難過，隻是，他還抱著希望。也許，也許能夠像六十年前那一天一樣，她會接受自己的。他不想再隱瞞她，希望她可以接受完完全全真實的自己。

    六十年啊，六十年的流轉，六十年的絕望。自己慶幸她承受的痛苦沒有六十年之久，卻也嫉妒她曆經的離別隻有兩年。

    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歐陽少恭卻覺得自己好像是再次經過了那漫長的六十年。

    “夫君，”柳琇瑩突然開口，“夫君，如果，如果我說很不喜歡這種行為，你......你還會如此嗎？”她好像是察覺到了自己什麽，又立馬補上，“不是要你對你的敵人手下留情，而是希望你可以手段溫和一點。嗯，我知道這樣子好像有點偽善，可是我，可是我......”

    “你看你，慢慢說就是了，急得一頭的汗。”歐陽少恭從袖子裏拿出了一條手帕，為她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動作溫柔，眼神寵溺。從她開口，自己就已然知道結果了。

    “夫君，我......”柳琇瑩覺得自己快要急死了，怎麽也說不出自己心裏真正的想法，“我不是說你對敵人殘忍，而是我，我覺得，你......你......”

    “噓，你不要說，由我來說。”歐陽少恭將右手食指壓在她的嘴唇上，“我都明白，不怕擔心，等我做好了琴聲，俯身其上成為琴靈，我們就去別的地方玩一玩，好嗎？”

    “你真的，不想要屠蘇身上的半魂了嗎？”柳琇瑩從石壁上知道了他的半魂在焚寂劍裏，如今的屠蘇，不如說是太子長琴的半魂。可是，如果他想要那半魂的話，勢必要殺了屠蘇，那麽其他人也一定會成為他的敵人的。

    她不希望，夫君會失去他的朋友。柳琇瑩知道，他是真的把他們當朋友的。

    “不需要了。”歐陽少恭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都是小瑩的功勞，你帶回來的藥草裏，有奇花奇草可以穩定補齊我的魂魄。等到我成為琴靈，自然可以擁有一個完整的魂魄。”

    “真的嗎？夫君，我隻想你能開心。”她靠近他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他。

    “當然。而且有你在，我怎麽會不開心呢。”他輕輕地吻了吻她的眉心。我的小娘子啊，幸好你沒有讓我失望。“以後，我會克製點，好嗎？”

    柳琇瑩搖搖頭，“不是這樣的。比起那些，我更害怕你變得瘋狂，最後，連我也不要了。他們，又哪裏有你重要呢？”

    歐陽少恭輕笑，“我的小瑩，你真是會說話。”他輕輕地擰了擰她的鼻子，“我不在乎，隻要有你，我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夫君，你真好。”柳琇瑩親了親他的下巴。她此刻，方才真正覺得，她的夫君回到了她的身邊。